「書記啊,我的老祖宗!忠心耿耿的狗,怎麽會咬主人?我這樣做,也是為您好。目前,歐晴還不是**員,你要把她調入地委機關,做您腳踩手摸的『專車』,可機關能有什麽差使讓她幹?你讓她當誰都能使喚的普通辦事員,她沒麵子您臉上也無光。我想抓緊時間,『六一』整理材料,讓她『七一』宣誓,突擊入黨,再調入地委機關,就可以當『長』,這樣,她頭上有光環,您也很風光。至於急那個嘛,您是老革命,蘇聯當年流行『一杯水』主義,男女之間喝上一杯水就成事。這點您應該比我更清楚,如今提倡學習老大哥,您可以天天依樣畫瓢,然後錦上添花,細描細繪添枝葉。這水呀,您可以一杯一杯地接著喝,誰還敢幹涉您喝了多少杯水!您下農村不方便,就約她到地委大院的花前月下,卿卿我我,那豈不更富有詩意?」


    「你這猴頭就是鬼點子多,你就是我的軍師諸葛亮,這個,一切就照你的意見辦。今天我請客,飽餉士卒,可你今後衝鋒要更勇猛!」


    書記笑說著,打了個電話,廚房裏的師傅馬上送來了豐盛的酒肉。旗鼓相當的兩雙鐵筷子,抖擻精神鏖戰,叮叮噹噹,乒桌球乓,幾十回合的激戰過去,風捲殘雲,雞鴨魚肉被吃得精光,桌上隻剩下橫七豎八的魚刺雞骨頭,真讓人想起殺得天昏地暗的屍骸枕藉的古戰場。


    姚令聞打嗝挺腹走出辦公室,書記醉眼朦朧,望著他殷殷地囑咐:


    「令聞啊!天塌下來,這個,你,你可以不管,可以不管。你要全心全意,全心全意辦好這件事,是嘛。我日日夜夜在等,嗯,我日日夜夜,在等候你的好消息!」


    姚令聞聞言,好似領了聖旨的欽差,馬不讓停蹄,急如星火往回趕。下樓一步越兩極,陡峭的樓梯變成了平直的陽關道。院子裏,翠柏蒼鬆直搖枝柯向他頻招手,腳下彎曲的水泥路也似乎拉直了,天邊,一隻驕傲的蒼鷹在悠悠盤旋,樹上,一行飄逸的白鷺驚起飛上青天。啊,好一派自由的新氣象,姚令聞直覺得凡夫俗子驟然變成了仙。……


    第六章夜茶品夢 19窮途痛哭,無奈勸弟戴綠帽;長線釣魚,隻能以「妻」為釣餌1


    時間這麽急迫,姚郎回家探母計劃隻能打水飄,他以馬拉鬆賽跑的速度,向輪船渡口衝刺。五六裏路,中間還需渡過昆江,就隻有半點多鍾,他就跑到了。機會這麽湊巧,他才跳到船上,輪船就起錨了。五月的驕陽似火,除了撐船的舟子還在甲板上來回撐篙外,大家都擠進了船倉。可是他周身大汗淋漓,便隻得迎風站到船頭,忍受著如烈火的毒日的無情的燒烤。汽笛嘟嘟歡歌;涼風忽忽吹拂;昆江南麵廣闊的平疇上,禾稻綠波滾滾;北岸鱗次櫛比的棟宇,錯落有致;江上白帆來往穿梭;天際蒼鷹自由翱翔。他的一顆心逐綠波,追白帆,淩蒼鷹,似汽笛嘟嘟歡歌,如涼風吹拂那麽愜意,他真有一種難以言傳的高興。


    俗話說,車到山前必有路,枯木逢春發新花。這一年來他痛切地領略到了北國寒風的冷以為自己會像隻在嚴冬到來沒有找到洞穴、暴露在荒郊的癩蛤蟆,等著他的是徹底滅亡的命運。沒想到峰迴路轉,南國又春回大地,他又可以如鯤鵬展翅高飛了。他想,用情愛的繩索牢牢套住高達,牽著他為自己引路,今後當部長、專員,前程遠大。甚至順利走過因他牽的線搭的橋,直上青雲,攀上了省級領導的高枝,也並不是做不到。到那時,他放縱亢奮的羽翮,可與雄健的蒼鷹藍天比翼;他恣情奮力的健臂,能共長鯨掀波湧浪。


    可是,人有一張臉,樹有一層皮。他一個堂堂正正的副縣長,怎麽能出爾反爾,話才說出口,就掌自己的嘴。他清楚地記得,表弟勞昆與歐晴的婚姻,還是上個月他親口敲定的。表弟窮追歐晴兩年多,可歐晴就是芳心另有所屬,看不上他。她先是一相情願熱戀著永遠,永遠雖然有妻子,她卻說那是封建包辦婚姻,不能算數。及至永遠命途多舛,陰溝裏翻了船,戴上頂右派帽子,給壓到五台山下,這才掉轉頭追逐他姚令聞。反右後他剛剛升區長時,她甚而至於像向他擺弄腰肢,淫聲蕩氣地笑著,赤裸裸地說:


    「我的好令聞,尊夫人生就副漢中盆地相,本來不值得尊敬。大概那時你沒米下鍋,餓不擇食,才吞咽了這碟苦菜。後來,把她不爭氣,被劃為了右派,按照上麵有政策,你們得離婚,你會即刻穿上西裝革履,扔掉那隻爛草鞋。你能不能告訴我,未來區長夫人的寶座,應該屬阿誰?也不知我有沒有這福分。」


    姚令聞向她說:「我已另有心上人,這興許是你的逢場作戲,千萬不能認真。」可是她反說:


    「如果你另有心上人,我們就平等競爭,我近水樓台先得月,不一定就會輸給她。」


    不管怎麽樣解釋說明都徒勞,姚令聞隻好用事實證明。於是他快刀斬亂麻,閃電式地與汪鳳綺結了婚。當然,姚令聞擅長使用平衡術,他提拔牢昆先當教導主任後當校長,上個月才說服她嫁給勞昆。可是他估計歐晴還會纏著他。如果今天再要她攀上地委書記這高枝,極大地滿足了她憑藉好風上青雲的欲望,她肯定一百個答應。同時,這樣也斬斷了他與她花花草草的糾葛,消除了自己不安全的隱患,一箭雙鵰,一好百好。


    可是,勞昆那邊怎麽說呢?他是自己的親表弟。他可以六親不認,狠心摔掉他,可自己的母親一定不答應,他總不能連含辛茹苦、生他養他三十年的母親都不認?他清楚記得,剛剛解放,舅父家的表哥結婚,母親帶他去參加婚禮,還要他邀幾個同學參加,替他們陪「高賓」,他就邀李健人同去。他們雖然還是嘴上沒長毛的輩分低的學生,可是在眾多親友參加宴會的情況下,要他們坐上席,陪高賓。他舅父還抹著八字須,驕傲地向親友解釋,神龕上寫著「天地君親師」,這「師」就是孔夫子,就是教書先生,就是讀書識字有文化的人。他們年齡雖小,也是「師」啊,理應坐上席。可是他們這兩個「師」呀,偏偏又不爭氣,一點也不懂得陪客的禮數,上桌三扒兩攪,鼓眼一吞,沒有半點鍾就吃完離了席。把女方送親的老親家、大嬸、二伯、小舅子,通通晾在「高賓」席上,氣得他舅父又吹鬍子又瞪眼,他母親隻好拉著他又入席,一直尷尬地陪著「高賓」吃完才算完。他和李健人都覺得對不住親家爺、長輩,十分歉疚,可親家爺、長輩卻都說,還是讀書人明理,待客禮數周到。他舅父更拉著他的手動情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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