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為了請功,抓人打人的農會幹部,將這事層層上報,匯報到了地軍管會豐滿樓主任那裏,豐滿樓主任十分詫異。他說,經過土改鎮反,惡貫滿盈、氣焰囂張的惡霸地主、**分子,絕大多數已經被鎮壓了,隱蔽脫逃的是個別的,他們已成了驚弓之鳥,漏網之魚。城鎮農村,旮旮旯旯都被人民政府控製了。有什麽**分子,能在短短幾個月裏,組織起一個地跨數縣、人數上千的龐大的**組織?他立即趕到首先出事的後山縣調查情況。原來這裏,有個當過土匪的惡霸地主,從獄中逃出來後,夥同他的兒子殺死了一個農會主席和一個土改積極分子,並揚言他組織了黑殺黨,要殺盡所有的土改幹部。農會把他們父子抓起來,翻身的農民對他們恨之入骨,希望政府嚴刑拷問,找出他們的同黨,一網打盡。他們忍不住拷打,又自知死罪難逃,就故意胡招亂供,妄圖攪渾水,把更多的人拖了進去。被他們供出來的人,熬不過吊邊豬、烙鐵烙這等酷刑,就隻好咬住自己的一兩個、或者三四個親戚朋友。開始,被招供出來的,多是地主、**及其家屬,接著富農、保甲長、流氓、地痞。這些人全被供出來之後,還繼續逼供,地主、**有窮親戚,流氓、地痞也有窮朋友,以後卷進去的,也有貧農、僱農、讀書人、經商的。當時,幹部中雖有人對此心存疑慮,但他們也隻能緘默不語。因為這是階級立場的大是大非問題,他們怕坐歪屁股,翻船落水,把自己卷進去,害了自己,還會禍及子孫。


    豐主任了解基本情況以後,就帶領地縣政法隊伍,分赴各縣調查審理,最後完全弄清了事實真相。兩個罪大惡極的土匪惡霸,懷著刻骨的階級仇恨,殺害兩名幹部和積極分子,是真的;而那個地跨數縣、人數上千的龐大的黑殺黨,是假的,是打出來的,逼出來的。豐主任最後批示各縣:


    「為了鞏固人民政權,我們必須堅決鎮壓**,幹淨徹底消滅之,決不能心慈手軟。但對那些過去反動、現在願意改惡從善的地主分子、**分子、以及歷史上有汙點的人,一個也不能殺。鎮壓**,決不能傷害無辜,我們決不能重蹈gmd『寧可錯殺一千,不能放走一個』的濫殺無辜的覆轍。這次大量抓捕、嚴刑逼供的盲動行為,嚴重傷害人民群眾,給革命造成了巨大的損失,要引因為深刻教訓,有關負責人應承擔失察的責任。今後,不管什麽人犯法,即使是罪大惡極階級敵人,也要交政法部門審理,深入調查取證,公開宣判。嚴禁私設刑堂,嚴禁逼、供、信!」


    在豐主任批示以後,各縣政治政法部門深入調查,隻有後山縣那個土匪糾集了幾個地主惡霸,殺害了兩個幹部和積極分子,沒有什麽反動組織,命名為黑殺黨的**組織純屬子虛烏有。於是被抓人員,全部釋放。善後問題,也作了一些處理。


    彭芳的爸爸由於不能供出「同黨」,拷打時間最長,受傷最重。吊折了右臂,打斷了兩根肋骨,吐血屙血,不能行走,是別人用門板抬著送回家的。政府批了醫藥費五十元,錢未用完,他就拋下了她們母女,撒手離開了人間……


    後來,彭芳哭著問楚霸王,她爸爸為什麽會這樣?楚霸王老淚縱橫,悲痛地說:


    「我該死!我該死!是我害死了你爸爸呀!我是被那個我在他家做過長工的地主誣陷的。土改時,那裏貧僱農要我去鬥他,我想,他如今落魄走麥城,我何必去打死老虎。他見我沒有鬥爭他,就認為說出我是他的同黨別人會相信,他就把我供出來了。我被抓去的當晚,就被脫光衣服吊邊豬,然後用竹扁擔砍,逼我供出同黨。我這把年紀了,受不了這種酷刑,為了是使他們能放過我,我就隻好胡亂招。先供出了我的兒子和女婿,他們說,我的兒子女婿是**,不是**,他們不相信,接著繼續打。我情急之下,亂了方寸,就招出了你爸爸,他們就放了我。你爸爸是個老實人,就是一句話,『我不是黑殺黨,那來的同黨。』他不招,遭打就最厲害,受傷也最嚴重。是我該死,害死了你爸爸,也害慘了你全家……」


    說到後來,他泣不成聲,再也說不出話,就撕心裂肺地哭起來。他也受害很慘,被打得皮開肉綻,他又是她爸爸的好朋友,還有什麽可說的。彭芳隻好像抱著我她爸爸那樣,抱著楚霸王痛哭起來。這一切都是命啊,造成這一嚴重後果的,是剛剛翻身後的鹵莽的農民。黨和豐主任為她爸爸洗去了不白之冤,她除了感激之外,還能怨誰呢?


    後來政府多發了她爸爸三個月的工資,每月工資一百八十斤大米。考取昆師後,她不準備上學。是楚霸王勸她媽媽,說彭芳是才出土的嫩苗,隻能扶持,不能讓人踐踏。大家再苦,也不能再苦孩子。於是,彭芳的媽媽便賣了櫃子給她交書籍費。現在她媽媽由楚伯伯供養照顧,他七十多歲的老人了,還要照顧一個病人,長期下去,不是辦法。因此彭芳想明年休學,看尤瑜能否給她找份代課一類的工作,他就是救苦救難的菩薩!能與媽媽相依為命,她也就心滿意足了。


    彭芳撕心裂肺地講述著她家遭不幸的故事。講到最傷心處,她雙手擂鼓似的捶著自己的胸脯,大聲地號哭著,淚水像瀑布一樣傾瀉。尤瑜聽了他她的悲痛的哭訴,靈魂深處捲起了十二級颱風。聯想起他前年六七月,他為了逃命,夜闖長巷子的遭遇。他想,當時如果gmd還能苟延殘喘半年一載,他爸爸媽媽、冬梅姐姐、豐大哥他們的命運,也許與長風同誌差不多。而自己也許隻能流落街頭,比彭芳同學更加痛苦。因為,彭芳同學畢竟生活在新社會,一人有難萬人幫,困難的日子很快就會過去。推己及人,全力幫助她,是他義不容辭的責任。他流著眼淚,無限深情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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