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奉了特殊使命上伊朗來的,將軍。”


    “這麽說你在代表團裏羅!”


    “不在,將軍。”


    金睜大眼睛望著他,不喜歡他這種含含糊糊的回答。


    勃納-沃克說:“帕格,要是辦得到的話,趁咱們在這兒的時候聚一聚。”


    帕格盡可能冷靜地回答說:“你是說帕米拉和你在一塊兒嗎?”


    “是在一塊兒。我是臨時奉召從新德裏趕來的。有關緬甸作戰計劃的問題。她還在整理我們混成一堆的地圖和報告。現在,她是我的副官了,幹得挺出色。可以想像得到,她給可憐的老韜基辦過多少事。”


    盡管金臉上的神色顯示出他很不喜歡閑聊,帕格還是盯著問道:“她在哪兒?”


    “我離開我們使館時,她正在那兒忙著。”勃納-沃克指了指敞開的門道。“你幹嗎不過去瞧瞧,問個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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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 第93節 感到毛骨悚然 字數:37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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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把我和一級大隊長阿道夫-艾克曼的會見記錄下來,可不是一件容易事。從某種意義上說,我是在把這件事從頭至尾敘述一遍,而且也不光是這一件事!在我的一生中,我寫下的一切如今看來都像是在童年的夢境中創作的。


    我必須寫下的這些材料是如此危險,以致我從前隱藏文稿的地方不能再使用了。至於說用意第緒文這種密碼,這兒的黨衛軍立刻就會拆穿這個可憐的偽裝。特萊西恩施塔特上千個可憐蟲中的任何一個,為了喝一碗湯或是為了躲一頓打,都會一下子把它全念出來。我已經發現了一個較為安全的地方。甚至連娜塔麗也不會知道。如果我隨著一次遣送離開這兒的話(目前看來,這種可能性還不大),這些文稿就會慢慢腐蝕,直到戰後可能再過上很久,拆卸或整修房屋的工人讓陽光照進特萊西恩施塔特荒涼的老建築物的牆壁和隙縫裏來的時候。如果我能在戰後倖存下來,我會在我隱藏的地方重新找到這些文稿。


    愛潑斯坦今天早上親自來陪我們上黨衛軍總部去。他盡力想討好我們,稱讚娜塔麗的容貌,又誇獎她緊緊摟在懷裏的路易斯的健康外表。愛潑斯坦處境很可憐,他是個成了人家工具的猶太人,是執行黨衛軍命令的傀儡“市長”。他像我們其餘的人一樣,是一個帶著黃星標誌、衣衫襤褸的猶太人,不過他總穿著一件即便磨損了卻還幹幹淨淨的襯衫,打上一條舊領帶,以顯示他地位較高。那張蒼白、虛胖、憂心忡忡的臉倒是他出任偽職的更為確切的標誌。


    我們以前從來沒進入或是走近黨衛軍總部。一道高高的木頭圍牆把它和整個市鎮廣場跟猶太人分隔開來。衛兵放我們進了圍牆以後,我們便走上一條緊挨著公園的街道,經過了一座教堂,進入了一座市政辦公樓,裏麵有好些辦公室,有布告欄,發出黴味的走廊裏迴響著打字機的聲音。走出了那個怪誕的、骯髒的猶太區,進入了一個——除了門廳裏希特勒的那幅大畫像外——一切都屬於熟悉的舊秩序的地方,使人感到很奇怪。這種平凡的景象幾乎叫人放下心來,我再也沒想到黨衛軍總部會是這樣的。當然我非常、非常緊張。


    艾克曼中校顯得出乎意外地年輕,盡管寬大的前額上頭髮已經在禿了,剩下的頭髮是深色的。他具有一個野心勃勃、步步高升的中級官員的那種機靈、活潑的幹勁兒。我們走進辦公室的時候,他正坐在一張寬大的辦公桌後麵。特萊西恩施塔特的黨衛軍頭子布格爾坐在他身旁一張木頭椅子上,他是一個殘酷、粗暴的人,你隻要有可能躲開他,就離得越遠越好。艾克曼沒站起身,不過態度倒還和氣,他招呼我和娜塔麗在辦公桌前麵的椅子上坐下,然後把頭一歪,要愛潑斯坦坐到一張骯髒的長靠椅上去。到此為止,除了布格爾那種冷酷討厭的神情以及這兩個人身上穿的黑製服外,我們倒好像是來拜望一個銀行經理,設法借一筆款子,或是來找一個警察局局長,報告一件失竊案。


    接下來用德語進行的談話,句句話我都記得,不過我隻打算記下主要的地方。首先,艾克曼一本正經地詢問了一下我們的健康和生活情況。娜塔麗一言不發,她讓我回答說我們都感到受著良好的待遇。當他朝她望望的時候,她慌忙點點頭。孩子倒是舒坦自在地坐在她的膝上,睜大了眼睛望著艾克曼。他接著便說,特萊西恩施塔特的情況一點兒也不能使他滿意。他已經徹底視察過了。在今後幾星期內,我們會看到顯著的改善。布格爾奉到命令,要他把我們當作非常特殊的“知名人士”對待。一俟特萊西恩施塔特情況有所改善,我們將首先受益。


    然後,他澄清了——我想,這件事恐怕永遠隻能澄清到這個程度了——我們怎麽會來到這地方的謎。他說,還是在巴黎我住進醫院的時候,我們就引起了他的注意。義大利秘密警察要求德國秘密警察把我們當作義大利逃犯引渡過去。按照他的說法,韋爾納-貝克想先逼我把我的廣播講話錄好音,然後再讓義大利秘密警察把我們帶走。他把韋爾納描摹得十分可怕,很可能是有點兒添油加醬。


    反正,我們這件案子落到了他的處置之下。把我們交給義大利人,很可能就意味著我們的死亡,而且會使交換巴登—巴登那夥人的談判變得複雜化。然而,若是讓我們回到巴登—巴登去,那麽一旦我們被人發現,就會得罪德國在歐洲的惟一盟友,因為那時候義大利還在參戰。於是把我們送到特萊西恩施塔特,一麵再對義大利人的要求“詳加考慮”,這似乎是最最妥善的解決辦法。他沒理睬韋爾納-貝克逼我發表廣播講話的那些請求。那不是對待一位知名人士的辦法,即使是一個猶太人。艾克曼還說,他在執行元首對待猶太人的嚴格政策時,總盡力做到公平、人道,雖然坦白地講,他完全同意元首的政策。再說,他也不相信那些廣播講話會有什麽用處。總而言之,我們就到了這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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