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川周明被送進了東京國立鬆澤醫院,接受精神鑑定。他在病室裏大喊大叫,亂寫亂畫,亂扔東西,隨地便溺,把病室弄得同他一樣狂躁。一位女衛生員走進來,他在床頭正襟危坐,鄭重其事地向她發布命令:“麥克阿瑟夫人,你去,帶領神風特攻隊’消滅張作霖,解放有色人種,以道義統一世界!’,他的臉在痙攣、放大。


    診斷的結果是“進行性神經麻痹症”。法學精神病理的鑑定送到了法庭,其內容是:“大川周明,1886年生,現因患梅毒性腦炎而精神失常。梅毒已潛伏30年。高度興奮、誇大妄想,視幻覺,不能進行邏輯思維,遺尿、記憶力及自我直觀能力差,該患者已無能力區分好與壞。”


    宣讀完長長的病歷,法庭庭長衛勃宣布:“法庭承認大川沒有出庭為自己辯護的精神能力和判斷能力,決定中止對他的審理。”


    有的法官懷疑大川周明是為逃避審判而裝瘋賣傻,社會上也有此議論。迫於壓力,盟軍總司令部下令對他進行更嚴格的精神鑑定。經過儀器測試和花樣翻新的盤問,美國軍醫一致認為他確實是瘋了。


    大川周明被保外就醫。不早也不晚,恰好是審判戰犯的風頭一過,他便迅速得以“痊癒”。在接受日本記者採訪時,他露出了真實的嘴臉,聲稱自己並沒有瘋,他騙過了法庭,逃脫了死劫。


    此後的大川周明也似乎是正常的。他閉門造車,翻譯了阿拉伯巨著《古蘭經》,撰寫了自傳《安樂之門》,過著“門庭冷落車馬稀”的生活。1957年12月,他在孤寂中走完了罪惡的一生,連同他的思想和著作一道被塵泥掩埋。


    大川周明何以能夠持續裝瘋,並騙過了美國精神病專家及一流監測儀器的甄別?當有人問起,他自鳴得意地說:“我怎麽能讓他們看出破綻呢?我是以嘲弄正常人的心理,按照瘋人的邏輯偽裝自己騙過他們的。”


    大川周明沒有說錯,一切罪人都是以瘋人的方式進入這個世界的,在他們的邏輯裏,破壞就是美,殺人就是快樂,血就是茗飲,黑暗就是光明。法西斯就是由這些畸形的零部件組裝起來的野獸機器。他們稱自己是正常的,正說明他們是一群病入膏肓的瘋子。所有認為他們無罪的人,都與他們患有同樣的病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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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 第三百二十九章正義(八) 字數:11949


    1946年5月6日,在經過大川周明事件以後,遠東國際軍事法庭重新開庭。


    衛勃宣布:“下麵就遠東國際軍事法庭檢察官提出的起訴進行認罪傳訊。”


    外表像個大學教授一樣的辯方日本律師廣瀨一郎突然站了起來:“我要求庭長衛勃先生迴避本次審判。”


    廣瀨一郎的請求聲音並不激烈,很謙和平靜,但卻像顆炸彈一樣引起法庭一片騷亂。


    記者們的攝影機全對準了廣瀨一郎。


    坐在貴賓席上的劉建業也不禁一怔,兩隻眼睛盯著廣瀨一郎,很想知道他到底葫蘆裏麵賣的是什麽藥。


    首席檢察官季南憤怒地說:“任何人要是對法庭有反對意見,應該用書麵形式提出!辯方的這種口頭辯論毫無道理!是卑鄙的偷襲,就像當年偷襲珍珠港事件一樣卑鄙!”


    廣瀨一郎大聲道:“我堅持我的要求!並且,我對庭上在座的所有法官的資格都存有異議。”


    眾法官更是一愣。


    季南高聲反對:“我請求取消辯方律師廣瀨一郎的辯護資格!”


    廣瀨一郎緊接著說:“我對所謂國際軍事法庭的組成和管轄範圍存有異議。”


    季南還想說什麽,被衛勃製止住。


    衛勃強壓著怒火說:“首席檢察官先生,我需要在您回答之前向被告律師發問。請被告律師對以上建議說出反對理由。”


    廣瀨一郎說:“第一,衛勃先生曾經擔任過澳大利亞戰罪委員會主席,領導過關於日軍在紐幾內亞所謂戰爭暴行的調查,那個調查是不公正的,並且充滿了勝利者的杜撰和謊言,僅有的一點事實也完全被偏聽偏信的陰影所籠罩。並且,那個調查報告是衛勃先生一手策劃並最後簽字通過的。因此,基於你對日本軍人莫須有的仇恨和偏見,你已經喪失了公正客觀的立場。”


    聽到此處,衛勃已是怒不可遏,兩隻手顫抖著抓住話筒。


    梅汝璈湊到衛勃耳邊輕聲說:“他的目的就是激怒你。”


    衛勃的聲音明顯壓製著慍怒:“繼續!”


    季南吃驚地看著衛勃:“我反對!”


    衛勃仍忍著:“繼續。”


    廣瀨一郎繼續說道:“第二,我認為國際軍事法庭的管轄範圍超出了《波茨坦宣言》,超出了日本天皇陛下和盟軍停戰協定的條件許可。日本的停戰是有條件的,不是無條件的。”


    “我有理由認為遠東國際軍事法庭沒有資格和權力對指控被告所犯的‘破壞和平罪’、‘普通戰爭罪’、‘違反人道罪’進行審判。國際法中並沒有有關破壞和平罪的認定條款。並且,我有理由認為我的28名被告作為個人不應該承擔此次審判的戰爭責任。”


    此言一出,法庭頓時譁然。


    季南搶過話筒說:“由日本發起的這場對人類尊嚴,對起碼的生命權利極盡蹂躪,對國際公約令人髮指地進行踐踏的戰爭性質顯然是不折不扣的侵略戰爭,同盟國是用武力結束這場侵略戰爭的,日本是無條件投降的,而且日本也是1919年《凡爾賽條約》的締約國,在那個國際公約裏,明白無誤地規定了侵略戰爭構成對人類的國家犯罪。遠東國際法庭當然有資格對在座被告進行指控和審判。如果你們還不清楚,就請去讀讀《開羅宣言》和《波茨坦公告》,至於個人,在處罰所有戰爭犯罪行徑中,追究他們的個人責任是理所應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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