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公湖中央的湖水被隔開,出現了一個巨大的洞,直通往湖底的方體。幾輛船隻飛快的駛向湖岸,就連原本駐紮於此的七階修行者都開始撤離了。


    幾道身影懸空而立,靜靜等待。


    現在還敢從地上升空的,便隻有西孝的幾名八階修行者了——


    一名明宗長老,原本就在西孝的劍宗劍主第三、第六和第七弟子,還有前不久任務結束之後,特意趕來西孝的劍宗大弟子、二弟子和五弟子。除了此前選擇了前往西洲、現在還在禦劍趕來的路上的四弟子,因為見義勇為上了頭把人弄死了還在牢裏的八弟子,以及修為太低,被勒令不準前來的小師妹,其餘的全在這了。


    “誰打的我三師妹?”


    “誰打得我三師姐?”


    “……”三師姐沉默了下,扭頭低聲斥道,“你們這群傻逼,勝負乃兵家常事,能不能別老提?”


    “問你們呢!!前段時間是誰把我三師妹打得臥床不起半個月的?有種站出來!”


    “是啊!誰把我們三師姐打得大小便都不能自理的?有種站出來,和我……和我大師兄來個單挑!”


    “嗎的!老子宰了你們!”


    “三師妹你幹什麽?”


    “三師姐息怒!有外人在呢!”


    唯一的明宗長老麵無表情,懸空而立,直直的盯著前邊。


    對麵隻有五人,亦是懸空而立,靜靜的看著他們,既沒有表情,也沒有回話。


    遠方傳來轟隆聲,如滾滾雷鳴。


    益國最先進的獵殺機在幾十公裏外飛翔,數量很多,有從西孝益軍基地起飛的,有從航空母艦起飛的,也有剛剛由空天母艦投放的,全都掛載了戰略武器。


    可惜這裏是門公湖。


    門公湖一圈三百多公裏,湖畔有四個縣城,村鎮若幹,牧民難以統計,獵殺機是不可能在這裏開火的。


    不多時,一道人影緩緩出現。


    來者身材高大壯碩,中年樣貌,但頭發已有些斑駁了,細看能看出幾分老態。可他一出現,脫離暗默,屬於頂級九階的靈力在探測器中便像太陽一般,而這獨特的靈力特征早已被各國軍隊記錄在庫,一時之間,不知道有多少戰機戰艦為之瘋狂報警。


    “倏!”


    一道劍光劈開天地,眨眼即至,露出一道披著寬鬆長袍的身影,鶴發童顏,正是當代劍宗劍主。


    當這兩道身影在這裏遙遙對視時,自然而然的,便成了這方天地的主角,無論探測器也好,衛星也罷,乃至地上安裝的遠程攝像設備,都統一的對準了他們。


    隻見劍主負手而立,瞄向曹辭,聲音寬厚而滄桑,先道一句:“曹兄,好久不見啊。”


    “一百多年了。”


    “這麽久麽?”


    “梅兄的時間向來過得快些。”


    “敘敘舊?”


    “也好。”


    兩道身影淩空漫步,隱沒在雲端,聲音也聽不見了。


    “你是不是沒想到我會來?”


    “光是我,確實想不到。”


    “你前段時間打傷我心愛的三徒弟,我自然要來找你算賬的。”


    “小輩間的切磋而已。”


    “你意思是我教徒無力?”


    “唉……”曹辭歎氣,搖了搖頭,“我先前還想說,多年沒見,梅兄你滄桑了,沒想到還是老樣子。”


    “人生太短,不夠我換個活法。”


    “甚好。”


    “你不也是老樣子?”


    “我從未變過。”


    “聽說你為了成神,把孟景明的弟弟打成了重傷,還把孟景明的玄孫弄得昏迷了大半年。”劍主說完,嘴邊忍不住露出了嘲諷的表情,咋舌兩聲,“嘖嘖,臊皮。”


    “此事是我之過。”


    “你還曉得?我還以為你沒臉了呢。”


    “……”


    “這次你又來搞什麽?”


    “找些東西,拿了就走,別的一概不取,用完歸還,即使我失敗了,也由我的弟子替我歸還大益。”


    “我說啊,成神有那麽大吸引力嗎?成了神,不也得去個鳥不拉屎、甚至連鳥毛都沒有的地方?聽說那個地方連空氣和水都沒有一滴,孤獨過一千年,比坐牢還慘,有必要嗎?”


    “有。”


    “有什麽必要?你好好活著,吃點愛吃的菜,做點愛做的事,瀟灑幾百年,不比坐一千年的牢強?”


    “我與你不同。”


    “你走入歧途了。”


    “我一直走在同一條路上。”


    “……”


    劍主一時竟不知如何反駁。


    從某一方麵來說,他說得沒錯。


    傳統劍修劍道之大成者,劍心通明,堅定但不執拗,純粹但不一無所有,在這世上終究有所愛之物。


    曹辭則不一樣。


    這個人在他們中間年紀是最大的,也是最奇怪的一個,無父無母,無妻無子,無牽無掛。甚至他從來沒有對一個人產生過愛慕之情,對美食、對美酒、對美景,對春風秋月,對一切美好之物都無感。


    他的心裏隻有他的道。


    隻一心想要變強。


    此外再無其它追求。


    “嘖嘖……”


    劍主搖了搖頭:“我最近兩年跟著宗門裏的年輕弟子一起,看電視劇,有意思的是,我還真從裏麵找到了不少和你性格很像的人,一心想要變強,也不知道為什麽變強、變強做什麽。不過人家運氣比你好,沒有被打成反派,沒做你那些爛事,還成了主角。倒也有和你一樣,不擇手段的,裏多一些,電視裏就放不出來了。”


    “梅兄啊……”


    “怎麽?”


    “以後有機會再敘舊吧。我找到我要的東西,立馬就走。”曹辭神情和語氣都淡淡的,“若我成神,我自會和其他神靈一樣守護世界,若我失敗,包括天人鏡,都將交還給大益。”


    “我倒是信你,可別人信嗎?你自己看看你做的那些爛事,一件比一件爛,哪裏值得別人信了?”


    “不行麽?”


    “不行,還是多聊會兒吧。”


    “差不多了。”


    “這就差不多了?”劍主嘴角一扯,“分隔這麽久,我還以為你多少會對我有點想念呢。”


    “念起最多的,就是你和孟兄了。”


    “滿口謊言。”


    “沒有必要。”


    “你最煩我還差不多。”


    “年輕時煩,相處時煩,年紀大了,分隔久了,想得最多的反倒也是你。”曹辭餘光瞄了眼遠處,湖畔邊上的幾個縣城都在火速撤離民眾,甚至造成了交通擁堵,他沒說什麽,任由他們走,一如在獨欽時一樣,他從未想過用他們來做要挾大益的籌碼,隻問道,“要怎樣你才能將東西給我?”


    “看看,說不到兩句,又往那上麵扯,你比我還想打架了!”


    “如果要打,我們可以去海上。”曹辭說,“你我二人,即使百年未見,也無需耍這些心計的。”


    “爽快!你打贏我,我就讓你拿!”


    “你知道的。”曹辭扭頭看向劍主,神情淡然,“這並不難。”


    “還是那麽囂張啊……”劍主縱橫天下幾百年,弱於人過,沒承認過,“你現在是本體還是分身?”


    “有何區別?”


    “也是。”


    對於曹辭來說,本體和分身的實力是幾乎一樣的。


    “看來是分身了,你肯定不敢讓本體來這裏!其他分身呢?儲物法器裏麵?帶了幾個來?”


    曹辭默默的一揮手。


    又是兩個同樣的人出現在空中。


    “三個……”


    劍主眉毛一挑,對其他兩人說:“話說你們不憋屈嗎?都是分身,憑什麽他在外麵講話、做決定,卻要把你們關在儲物法器裏受罪?我要是你們,我忍不了。”


    “梅兄,歇歇吧。”曹辭語氣淡然間,夾雜著少許無奈,“我們是一體的。”


    “行吧行吧……就這三個?”


    “夠了。”


    “好!你走前麵!”


    “好!”


    三道身影一個閃身,瞬間加速到了音速,在空中炸開啪的一聲爆響,從這裏消失。


    劍主禦劍,緊跟而上。


    隨即是獵殺機的轟隆聲。


    ……


    空中隻留下先前的兩撥人,依舊遙遙相對。


    劍宗大弟子持劍出列,近兩百歲的他從內到外都是一個跳脫的年輕人,對前麵挑眉:“閑著也是閑著,不如咱們在這裏也搞一架?輸了的喊爸爸。”


    對方依然靜靜的看著他們。


    又一道身影出現。


    身材高大壯碩,中年樣貌,頭發斑駁,老態初顯,屬於頂級九階的靈力讓人內心一悸。


    “臥槽!”


    “這狗……”


    話沒有敢說完,吞了下去。


    幾人麵麵相覷,咽著口水,卻不敢妄動,隻得眼睜睜看著曹辭走進方體。


    ……


    支援機上,一群專家憂心忡忡。


    “又是獨欽那人吧?”


    “他又來做什麽?”


    “希望他還是和上次一樣,拿了他要的東西就走,其他東西都不要碰。”


    “最好把他就地擊殺!”


    “唉!一波三折啊!”


    陳舒撐著下巴,看著雲朵出神。


    曹辭有天人鏡,益國有秘宗大佬,雙方來到這裏,便已經過了一番背後博弈。不過從他自身來看,秘宗大佬從明麵上已經將這一局放掉了,曹辭大概率會得到進方體的機會。


    可在暗地裏……


    秘境已空。


    陳舒想象著曹辭的表情。


    一定很有趣吧?


    ……


    當天晚上,新聞出得很快,但並沒有多少內容,陳舒在基地裏多方打聽了一遍消息——


    沒想到劍主竟然來了西孝。


    沒想到一次來了四個曹辭。


    聽說劍主在海上獨鬥三個曹辭,並禁止了益國軍方的參與。最後結果並沒有分出,至於過程怎樣,反正陳舒沒有聽到類似“劍主占上風”、“劍主壓著曹辭打”這類的話。


    剩下一個曹辭則進了方體,當時門公湖周邊民眾並未撤完,所以即使軍方發現了他,也沒開火。


    最後聽說曹辭搬空了整個秘境。


    一群曆史學者們心痛得滴血、捶牆。


    “曹辭牛啊。”


    陳舒忍不住感歎。


    按理來說劍主的戰鬥力已經非常牛了,至少能進當世前五,前三也問題不大,但打曹辭的幾分之三,竟然並沒有占據明顯的上風,而曹辭還不知道究竟有幾個。


    光今天就出現了四個。


    以前獨欽還被弄死了一個,不知道恢複沒有,也不知道其他地方還有沒有躲著的。


    隻能說不愧為那個時代的最強者。


    幾乎同時,陳舒等人接到了命令,西孝事情已了,下午那群曹辭的弟子不知所蹤,所有人即刻回國。


    陳舒大致明白了——


    這是讓自己把東西帶回去,以免天人鏡太牛,或者自己一時疏忽,產生變故。


    回到國內,自然就不怕了。


    曹辭再牛也不敢來玉京搶東西。


    細細一想,出國也很久了。


    陳舒既想念清清,也想念瀟瀟和桃子,還想念陳半夏。


    。樂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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