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分鍾後——


    張酸奶將身形隱在一棵大樹後麵,看著前方那人,她眨巴著眼睛,表情呆滯。


    怎麽是他?


    隻見前方有一小片由碎石鋪成的空地,空地中央燃著篝火,邊上躺著三頭暈厥的劍豬。中間坐著一人,那人正翻轉著麵前自製的烤架,烤的似乎是一隻兔子,在他旁邊還放著一個小型靈力飯鍋,正冒出水蒸氣。


    正是瀟瀟的姐夫!


    清清沒談戀愛的男朋友!


    張酸奶睜大眼睛仔細看去。


    隻見這人容貌中上,身材也中上,頭發不長不短,穿著長褲和長袖體恤,戴了頂鴨舌帽。


    平心而論,有點小帥。


    但也僅此而已。


    可他翻轉烤兔、往上刷油、塗抹調料時,卻是異常的專注。


    張酸奶吸了吸鼻子。


    真他娘的香!


    隱隱還能聽見油脂滴入火中發出的嗤嗤聲,然後火焰會蓬的一聲,燃得大一點,又很快恢複回來。。她仿佛能藉此想象到兔子被烤得外層焦脆、滲出亮晶晶的油脂的樣子。


    張酸奶搖搖腦袋,強自拋開雜念,屏息凝神。


    這人似乎沒帶任何武器裝備,旁邊隻放著兩個裝滿東西的登山包,然後就是一些裝調料的瓶瓶罐罐。


    兩個登山包……


    張酸奶目光一轉——


    旁邊有劍豬被拖動的痕跡,順著這條痕跡,林中落葉中有一串很深的腳印,通往山下。


    看來至少有兩個人。


    其他人把劍豬帶下山售賣去了,而他在這裏守著,並準備晚飯?


    果不其然——


    遠處漸漸傳來了腳步聲。


    一個衣著寬鬆、圓臉的男生走了回來。


    張酸奶又眨了下眼睛。


    這個男生她也見過。


    是“青菜可可”的男朋友。


    現在看來,他們應該是室友,就是不知道有沒有其他深層次的關係。以大益皇室的風格,應該不太能接受孟益子孫像前朝那群娘娘腔一樣產生獨特性取向。


    張酸奶聽見了他們的說話聲。


    “薑兄這麽快啊?”


    “嗯,今天天氣好,路上幹燥……要是下雨就麻煩了,踩在地上會陷進去。”


    “辛苦了。”


    “沒有沒有, 跟我體能訓練差不多。”


    “賣得還順利嗎?”


    “還算順利吧?秤應該沒問題,我站上去試了的, 價格也是今早的價格……多虧陳哥你的雷法了, 我看旁邊還有人在賣, 因為豬身上傷口太多,老板都因此扣了錢。”


    “那就好, 休息一下,吃個飯。”


    “我不累,再扛一趟。”


    “飯煮好了, 吃了再扛。”


    “那……好吧。”


    “這兔子也快好了。”


    “嗯……陳哥,我覺得怪怪的。”


    張酸奶看見那個圓臉男生開始左右扭頭,連忙將腦袋一收,整個人都隱藏在樹後,同時清除雜念, 在腦中想象自己隻是長在樹邊上的一棵豔麗的小蘑菇。


    隻聽那方隱隱傳來聲音:“我剛才感覺好像有人在看著我們, 現在又沒有了, 會不會有人躲在暗處?”


    “我看看!”


    張酸奶立馬收攏全身靈力, 進入暗默狀態, 同時暗自思索著。


    目前她仍不確定青菜可可究竟是那個皇室弟子還是瀟瀟姐夫,她想過不少方法來證明,卻都難以判斷。


    例如青菜可可對靈安學府的熟悉。


    如果青菜可可是瀟瀟姐姐, 作為寧清沒談戀愛的男朋友,他肯定是來靈安學府找過寧清的。也許日常生活中寧清偶爾也會向他透露少許學校的事情,嗯,偶爾。或者他厚著臉皮問的話, 寧清也許也會告訴他。所以他對靈安學府比較熟悉並不奇怪。


    可如果青菜可可是皇室子孫, 作為一個從小在玉京長大的人, 肯定來玉京學府和靈安學府玩過,他對這兩座由皇家園林改建而來的學府有一定的熟悉也不奇怪。


    雖然青菜可可在群裏說, 他不來參加狩獵節了。


    然而張酸奶還是不信!


    大概過了一分鍾。


    樹後麵才又傳來瀟瀟姐夫的聲音:“沒發現什麽,可能是剛才有人路過,覺得我們吃得太好了,或者是看見我們在森林中燒火想要舉報。”


    “有可能。”


    “別管了, 來吃來吃, 兔子好了。”


    “好!”


    “我給你說, 我做的這個五香手撕烤兔真的是一絕,外殼酥脆焦香,碼料究極入味, 吃過的都說好!”


    “鍋裏是什麽?”


    “醬油拌飯,吃過沒?”


    “沒吃過……”


    “那你真是太虧了。”


    “……”


    張酸奶沒有掉以輕心,仍然保持著暗默狀態,思考了一會兒什麽叫“究極入味”,又悄然離開這裏,她的雙腳踩過幹枯落葉,卻無聲無息。


    風中飄來烤兔和米飯的香,令她不由咽了口口水。


    ……


    咕咚一聲。


    陳舒取下烤兔,也開始咽口水了。


    但他在取烤兔的時候,又開啟靈眼,往四周都看了一眼,沒發現異常靈力聚集,這才繼續手上的動作。


    “陳哥。”


    薑來把一碗飯遞給了他。


    陳舒伸手接過。


    到這片深山老林裏,狩獵也好,滿月見也罷,都是次要的。


    主要是玩。


    當然要吃好點了。


    陳舒登山包裏麵背的大部分都是食物,要麽就是與食物有關。此外隻背了一套換洗衣服和一個睡袋,帳篷和其它物品則是由薑來背著的,薑來背的包要更大一些,外掛了很多物品。


    太陽落山。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


    篝火依舊燃燒著,火光搖晃,映得森林裏影影綽綽。


    這個世界雖然有著修行者,但還是比較警惕森林火災的,隻是管得不如前世嚴格。此外,狩獵節期間青山嶺上是可以點燃篝火的,萬一引起火災,一般不用專人趕到就會被青山嶺內的修行者撲滅。


    所以陳舒敢明目張膽的燃放山火。


    身邊有頭劍豬哼唧了兩聲,似乎有要蘇醒的架勢了。


    陳舒暫時放下碗筷,過去又給每頭豬都補了一發溫柔版的雷法,讓它們睡得安心。


    倒不是怕把它們幹掉了,劍豬皮糙肉厚,生命力極其頑強,等閑不容易殺死。主要是怕在身上留下過多過於明顯的電擊痕跡,會影響賣價。


    今天收獲還不錯。


    在青山嶺外圍的時候,陳舒和薑來就捉住了一頭劍豬,當場拿下去賣掉,後來又捉住了四頭。


    這多虧陳舒的《天眼術》。


    這是一門傳統靈宗法術,是時謙老師給他的眾多法術之一,在古時候是絕不外傳的,隻有靈宗弟子才會。


    這門法術名字起得唬人,但其實並不是什麽天眼,隻是靈修可以借助這門法術暫時借取動物的視野。通常施術者會將法術烙印打在鳥雀身上,然後鳥雀飛到天上,施術者就能獲得來自天空的視野,故此得名。


    這個法術很複雜,陳舒學了挺久。


    第一次使用這個法術時,他還很不適應,因為鳥雀看見的東西和人相差太大了,且用人的視覺思維模式去使用鳥雀的眼睛恨不協調,像是驅動不兼容一般,可花了一些時間適應下來後,它的作用就很大了。


    借助這門法術,陳舒找到了不少劍豬,不過大部分都沒有捉到。


    劍豬太警覺了。


    這片山林是它的主場。


    兩人很快吃完飯。


    陳舒將碗筷拿到旁邊的水潭裏清洗,然後開始搭帳篷,薑來則繼續將劍豬扛下山售賣。


    分工明確。


    陳舒覺得有點過意不去,髒活苦活都讓薑來幹了,自己做的都是輕鬆的活。


    但也沒辦法。


    得留一個人在這裏。


    陳舒確實有水晶,能當空間法器用,可水晶的工作原理和這個世界的空間法器全然不同,他又沒有一個足夠大的空間法器當做掩護,因此不能輕易使用。


    這個世界的空間法器都是對空間石的利用,裏邊就是一個碎片空間,沒什麽特殊的——


    既沒有時間靜止,也沒有各種禁忌。


    理論上來說,每個空間法器都可以存放活物,區別在於有些空間的溫度過高或過低,有些空間沒有氧氣,甚至充斥著其它氣體,有些空間沒有靈力,等等等等,反正環境不一。你倒是可以將活物放進去,但不保證能夠存活。


    注意:是放進去。


    不是收進去。


    這個世界的空間法器在使用時,需要用法陣開啟一個入口,然後你要手動將物品放進去,取出來的時候也要打開這個入口將物品取出來,而不是心念一動就將東西收進去取出來了。同時這個入口打開或關閉的力量取決於法陣的設計和靈力輸出,且較為脆弱,並不像空間裂縫一樣力大無窮、無堅不摧,所以你無法利用打開或關閉儲物空間的入口來切斷某樣東西。


    水晶則不同。


    水晶打開的入口是看不見的,看起來就像沒有入口一樣,且隻有陳舒才能觸碰到它。陳舒可以用意念將水晶中存放的物品取出來,但在放進去時,需要用攝物術等控製法術將它扔進去。


    薑來連跑三趟,每趟來回一小時,都是用跑的,仿佛不知疲憊般。


    搬完也已經是深夜了。


    陳舒已搭好了帳篷。


    薑來擦了擦臉上的汗,拿著手機問:“陳哥,這裏有信號嗎?”


    “很差,怎麽了?”


    “我把賣的錢轉給你。”


    “急什麽,等回去了再分唄。”


    “我不分!”


    “要分。”陳舒語氣肯定,“一人一半。”


    “那我也分不到一半。”薑來皺起眉頭,“劍豬都是你發現的,也是你捉住的,我隻下了苦力,如果這樣就要分走一半的錢的話,我會很過意不起的。”


    “哈?”


    陳舒扯了扯嘴角。


    沒想到這人反倒還過意不去了。


    隨即他露出笑容,擺擺手說:“洗洗睡吧,回去之後再說。”


    “嗯。”


    薑來拿上洗漱用品,去旁邊水潭了。


    陳舒展開睡袋,抬頭看了看天。


    今天十三了。


    月亮已經很明亮了。


    滿月見雖然叫做滿月見,但它的實際綻放時間是每月十三到十七左右,反正月光明亮的那幾天。


    不過這裏還不夠深入。


    明天得繼續往裏走。


    越往裏走,就離山下越遠了,得辛苦薑兄了。


    陳舒賞了會兒月,順便布置了一個綜合性的警戒法陣,千機術中《絕對靈覺》也保持運轉,便回了帳篷,今夜和薑兄共處一個帳篷,並肩而眠。


    還有點小期待呢。


    每日修行。


    去禁地邊緣賞月。


    回來睡覺。


    一夜烏啼狼嚎。


    陳舒清早起床,查看了一下警戒法陣,靈力基本已經要耗盡了,便不去管它,自顧自煮了頓早飯,吃完後收拾一下個人物品和垃圾殘留,便和薑來繼續往青山嶺深處走去。


    狩獵節一共七天。


    不過人類修行者的力量實在太強,一般第一天下來,外圍的劍豬就會被清理掉大部分,到後幾天時,想要再捕獵劍豬就隻得往青山嶺的深處走,或者在夜晚捕獵——劍豬夜晚出沒會更頻繁,但稱不上晝伏夜出,它們的休息和覓食時間是碎片交錯的,隻能說更傾向於晚上。


    陳舒暫時不想熬夜。


    “噗……”


    幾隻飛鳥從頭上飛過。


    陳舒正好不用去找了,用招來術捉來一隻,運轉法術,種下天眼烙印,便將之放飛出去。


    隨即閉上眼睛。


    短暫的黑暗過後,視野一下變得極度開闊,甚至能看清頭頂和身後,群山森林連綿起伏。同時傳遞回來的畫麵中多了很多陳舒從未見過的“顏色”,難以描述,這是人的眼睛看不見的顏色,也沒有對其下過定義,沒有任何詞匯來形容這些顏色,甚至一開始看見這些顏色的時候,陳舒很難用“顏色”這個詞去形容它,更像是一種初次接觸的感覺,一時大腦都不知該如何處理它。


    借助天眼術,他可以輕微的影響這隻鳥兒的行動和目光聚焦,但不能粗暴幹涉,否則鳥兒會受傷。


    於是他控製著鳥兒,以自己為中心盤旋飛行,低頭注視著森林中的動靜。


    這隻鳥很善於分辨某個東西和土壤的顏色差異,但它的目光善於捕捉小的物品,對大的不容易注意到。


    片刻之後——


    陳舒睜開眼睛,悄悄往左邊走。


    大概三百米的距離。


    一頭虎不拉幾的劍豬站在草叢中與他對視,估摸著是住址太偏遠,還沒有聽說人類殺過來了的消息,甚至它還想將麵前這人驅逐出它的領地。


    陳舒悄悄運轉靈力,激發進一步改良的雷法,朝劍豬射出了一團無形的靈力。


    劍豬十分警覺,靈力還沒到麵前它就已經有所察覺了,毫不猶豫的扭頭就跑,卻發現後方又有一個人,於是它隻好調轉方向朝另一邊跑,就是這遲疑的一下,驟然炸開的紫紅色雷霆依舊波及到了它。


    “嗤啦!”


    劍豬一聲慘叫,腳下再次打滑。


    沒等它恢複過來、提起速度,便又是兩道雷法,直接讓它再也站不起來了。


    “薑兄。”


    陳舒撥開草叢走出來,對薑來說:“你先把它扛出去吧,不用跟著我了,回來拿著衛星定位來找我就是。我現在對天眼術和其它法術的配合使用都熟悉了不少,多半等你回來,我就又捉到一頭了,你就專心負責運輸就是。”


    “好,那陳哥你一個人注意安全。”


    “放心,這片林子目前除了人,戰鬥力最強的就是劍豬了。”陳舒頓了一下,“對了,這裏離最近的公路有多遠?”


    “有十公裏了吧,我來回得兩小時。”


    “牛逼。”


    “我耐力很強……”


    “也耐打。”


    “額……”


    “那離禁地邊緣還有十多公裏吧?”


    “差不多吧……”


    “那我們再往裏麵走十公裏,就不走了,不然誤入禁地很危險,而且太遠了你搬出去太辛苦,來回都得大半天。”


    “好!”


    薑來老實的點頭,忽然他又想起一件事,於是問道:“對了陳哥,昨晚你去哪了,好幾個小時才回來?”


    “賞月。”


    “那麽久啊?”


    “我想作詩嘛,又做不出來。”


    “emmm……”


    薑來一時不知道說什麽了,粗粗一想,竟然還覺得挺合理的。


    畢竟他經常見到這樣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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