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嘿——那繼續咯。”


    朱高熾喝口水潤潤嗓子繼續往下說。


    就還是這次衙門的派活裏,有一個活叫解戶,就是把老百姓交上來納賦的糧食運到指定的地方。


    這活需要差不多六十多個解戶,平均每個人大概要運一百零六石糧食到衙門。


    並且這活屬於徭役,沒錢沒工資那種。


    誰運得多誰運得少,哪條線好走,那條線艱難,純粹就是這倆人安排。


    懂的花錢消災,不懂的,就唯有賣力幹活。


    這六十二個人裏,就有五個人不懂,也就是這五個人押運遇到的難處最多。


    沒有收到這五個人的錢,賴書吏跟白戶吏都不太滿意。


    但這種事也正常,不通世故的人每一次派活都會存在。


    在解戶們把糧食運回來,最後收入庫房的時候,衙門慣例,總會記少一些,到時候各個部門分一份做為衙門福利。


    但這一次,不知道哪個環節出了岔子。


    到最後,核算賬目的時候,居然少了四十八石多的糧食。


    這個量就著實有點多了,再怎麽有損耗也不至於損耗這麽多。


    當時正好有一位禦史經過,這事被那位禦史知道了,就要開查。


    因為沒有知縣,就把永城的知縣拉了過去。


    真正開始查了以後,衙門裏的人自然是沒有錯的,永城的知縣也是個新知縣,永城的小吏也並沒有那麽凶猛的盤剝。


    這位知縣在人家的引導下,就覺得應該是這批解戶的問題,必然是他們運糧的時候私下偷了。


    基於他本就是借調過來辦事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隻要人家把糧食翻倍補上了,這事也就算了。


    至於是哪些個解戶偷的,就需要衙門的人查一查,讓人家過來補糧食。


    在這位知縣等待衙門找人的這個空檔裏。


    賴書吏跟白戶吏就提前找到了六十二個解戶裏,不懂做人的那五個。


    一番威脅利誘,軟硬兼施。


    平民老百姓,最怕的就是進官門。


    其中的四個毫無意外的選擇了掏錢保命消災。


    就剩唯一一個叫杜山的軟硬不吃的。


    人家不是不懂,而是知道這倆小吏來來回回的勾當,不願意花錢消災。


    接下來的發展,連朱高熾都稱之為神操作。


    賴書吏收了那四個人的保命錢以後,就捏造了一個並不存在的解戶,然後把杜山和這個不存在的解戶報給了知縣。


    說著四十八石糧食就是這倆人克扣的。


    現在這個捏造出來的解戶已經把糧食交了出來,杜山則不肯,要如何處置。


    知縣覺得他本已經是寬宏大量,法外容情了。


    區區一個刁民居然如此難纏。


    所以知縣直接下了抓捕令。


    衙門的捕快很快就把杜山抓到了牢裏,判處的是兩年牢獄,五年流放。


    但,這位杜山,也確實是個硬骨頭。


    他確實什麽都沒幹,就被關到了牢裏,還麵臨著流放到遼東苦寒之地,死在他鄉的可能。


    既然橫豎都是死,他就要先拚個魚死網破。


    隨即杜山托人一紙訴狀,就把整個衙門的人全都告了。


    主要罪狀是貪贓枉法,貪汙索賄,反正整個衙門幾乎沒好人。


    訴狀送到上一級府衙時,因為是休沐日,府衙裏隻有兩名小吏。


    大家都是小吏,別的衙門的小吏被告了。


    他們有沒有一點唇亡齒寒的,誰也不知道。


    反正呢,這一紙訴狀,第二天並沒有立刻上呈給知府大人。


    無論什麽樣的衙門裏,最高級別的那一位,能看到的東西,永遠隻有下麵的人想讓他看到的東西。


    而且因為這訴狀是把所有人的,包括官在內都告了。


    按大明律,這上級部門就得把所有的被告人傳召過來一一訊問。


    小吏在人沒傳召來之前,沒有把訴狀遞上去,也是合乎規矩的。


    兩名小吏之中一位姓徐的小吏在第二天在府衙走了一下最基本的流程以後,帶著牌票,也就是傳召人的票據趕往小縣城。


    進了城門,徐小吏還沒有到衙門,就被賴書吏跟白戶吏手下的人攔住了。


    直接帶到了溫柔鄉吃吃喝喝玩玩,徐小吏也是個懂的,一點都沒抗拒。


    這事在衙門裏,大家門清。


    徐小吏一日不去衙門,就是牌票沒有送達,府衙還沒有正式立案,給賴書吏跟白戶吏留出了相當富裕的操作空間。


    賴書吏跟白戶吏把徐小吏擺平了以後,就私下先看了這個牌票。


    整個衙門都傳召了,卻獨獨漏了一個。


    這個人,是衙門裏的一個特立獨行的吳姓捕快,從來不跟他們同流合汙,也不摻和他們的任何事。


    所以,這事,鬧到了府衙,就是因為內鬼。


    這個時候,他們就不得不動用了他們最大的底牌,主簿。


    主簿隨便找個理由,把吳姓捕快打了二十大板,關進了牢裏。


    可,抓到了內鬼,隻是處理了內部矛盾。


    徐小吏送牌票遲遲未歸,府衙肯定會派人再送一次。


    為了拖延時間找對策,小吏們發動了世世代代在這個行業幹活留下來的關係網,讓人去府衙遊說發牌票的人稍微晚點發二次牌票。


    發票人拒絕了。


    因為當時的蔣知府是一位嫉惡如仇,最恨貪官汙吏的人。


    於是,第二個送牌票的人很快就來了。


    主簿這邊接了牌票,對來人口口聲聲答應派人去抓捕被告一幹人等。


    在等待的過程裏,小吏突然來報,原告杜山翻供了,他不告了。


    第二個送牌票的人,於是隻能滯留縣城。


    等待撤訴的程序,為了保證斷案的公正,大明律對於撤訴一事,也有相應的流程要走,不是一天兩天就能辦完的。


    府衙派來送牌票的兩個人,遲遲沒有回歸工作崗位,該傳召的人也一個都沒傳來,這當然是不行的。


    於是府衙第三個送牌票的人也來了縣城。


    到了之後,了解了情況,反正各有各的理由,徐小吏不回是在等抓捕,後麵又等撤訴,第二個是等撤訴,大家回不去都是正常原因。


    而且,原告最後撤訴了也是好事。


    第三個送牌票的人就先回去複命了。


    一場風波消於無形。


    “這事,就這麽了了。”


    朱高熾最後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都有種深深的無力感。


    “草——不是吧!!!!”


    “我把褲子都拖了,你就跟我說一句就這麽了了?”


    朱高煦跟朱高燧兩個人通通跳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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