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回到家做飯。


    飯做好讓趙希望吃飽,然後將飯盒跟柴油放在三輪車上。


    女人騎車趕到拖拉機旁的時候,沒看到邢如意,隻發現柴油機在咣當咣當轉動。


    水帶子鼓脹脹的,一直延伸到梯田上麵。


    起初,她以為如意太累,找地方休息去了,於是來回尋找。


    仔細一瞅,桂花楞在當場。


    隔著玉米林稀疏的縫隙,她瞅得清清楚楚。


    這次桂花沒有生氣,也沒有撲過去大吵大鬧。


    因為邢如意根本不是她的,她隻是苦笑一聲轉身走了。


    前半夜東南地澆完,邢如意跟麥花又去了西北地。


    澆灌西北地的功夫,玉米林又被壓倒一片,攤平碾碎。


    黎明時分又轉戰東北地。


    趙大栓家四塊地,共十二畝,太陽沒出來就全部澆完。


    邢如意跟麥花也早已累壞,疲憊不堪,身上粘滿草沫子。


    收拾好一切,如意說:“麥花你回吧,好好休息一下,再過十天不下雨,我再幫你家澆。”


    “嗯,如意哥哥再見。”麥花衝他擺擺手,轉身返回村子。


    回到家,趙大栓嚇一跳,瞪大眼睛問:“又是一宿沒回,你幹啥去了?”


    麥花說:“挑水,澆地!”


    “啥?你澆了一夜地?”


    “要不然呢?你們吃飯,俺去睡覺。”姑娘懶得搭理父親,回屋洗澡,補回籠覺。


    趙大栓根本不信,趕緊去地裏查看。


    來到田間地頭一瞅,驚得目瞪口呆。


    四塊地一塊不少,全部澆灌完畢,玉米杆青蔥翠綠,一根根特別茁壯。


    他立刻想到是邢如意幹的,女兒一宿沒回,一定是陪著他澆地。


    再仔細一瞅,不由氣得胡子亂抖。


    好好的地塊,中間的玉米卻倒下一片。


    一塊地玉米傾倒也就算了,四塊地裏全是這樣。


    到底咋回事呢?難道是熊瞎子?


    奶奶個腿的熊瞎子,咋專糟蹋我一個人的莊稼?


    改天下個獸夾子,打斷那畜生的狗腿!


    邢如意幫著他家澆地,在趙大栓的意料之中。


    但他一點都不領情。


    此刻,趙大栓已經跟邢如意結下仇恨,甚至想弄死他!


    王桂花跟趙大栓家的二十多畝玉米,一天一宿的時間澆完,在疙瘩嶺再次引起轟動。


    山民們紛紛過來找邢如意,要求他幫自家澆地。


    邢如意知道發財致富的機會來了,於是說:“好!大家排號,你們的地我全澆了,但一畝地要四塊錢,畢竟柴油機要耗油。”


    大家想想,四塊錢也不貴,總比挑水累死強。


    一家三口,挑水一天也澆不了半畝地,還是抽水泵省時省力。


    “如意,我報名,先給我家澆!”


    “我也澆!我也澆!西北地我有三畝!”


    “我兩畝,給你八塊!”


    “我四畝,給你十六塊!”


    邢如意說:“好!桂花你統計畝數,等到秋天糶了糧食,咱們挨家挨戶收賬。”


    桂花聞聽樂壞了,興衝衝拿出小本子,登記名字跟畝數。


    從這一天起,邢如意開始了創業之路,積攢自己的第一桶金。


    全村一共三百畝地,晝夜不停,大概半個月澆一遍。


    最多澆兩遍,就到了收獲的季節。


    玉米收割後,種小麥需要翻耕土地,他買來的鐵犁跟鐵耙派上了用場。


    全村人找他犁地,又是一筆不小的收入。


    等到小麥播種上,又需要澆水補墒。


    所有收入加起來,兩個多月的時間,除去耗油,他足足賺了六千塊。


    這中間,還不耽擱收獲自家的莊稼。


    玉米脫粒,收秸稈,那台拖拉機成為最好的幫手。


    瞧著渣渣響的鈔票,桂花樂壞了,一邊點錢一邊讚歎。


    “如意,你真有兩下子,嫂子有了你,是疙瘩嶺最幸福的人。”


    趙希望也樂得合不攏嘴:“兄弟,你辛苦了,晚上哥要敬你一杯。”


    邢如意卻憨憨一笑:“哥,嫂子,老鼠拉木鍁大頭在後麵,這根本不算啥,以後我還要掙更多的錢,讓你和嫂子過更好的日子。”


    “如意,你還有啥打算?”趙希望樂滋滋問。


    “冬天地裏沒活兒,我要帶著嫂子做生意,販運蔬菜跟水果,從外地批發,到縣城的農貿市場去賣!


    再有了錢,我要開廠辦企業,成為億萬富翁,你的病需要花很多錢,弟弟全幫你出!”


    趙希望激動起來,熱淚盈眶:“弟,你是我的親弟啊!”


    他當然渴望能站起來,再次恢複男人的雄風。


    而且知道如意不碰桂花的原因。


    就是想有一天,親手再把媳婦還給他。


    邢如意說到做到,九月半,地上下了一層酷霜,天寒地凍。


    淩晨1點,他起床了,首先搖響拖拉機,然後加水加油,安裝車兜子。


    桂花也忙活起來,烙餅,煮稀飯。


    兩個人飽餐一頓,臨走,桂花將大餅跟稀飯放在趙希望的麵前。


    她說:“希望哥,俺跟如意走了,你餓了就吃大餅,渴了就喝米粥,大小便弄濕褥子不要管,回來桂花幫你洗。”


    希望衝她擺擺手:“妹子你走吧,哥知道怎麽弄,等著你倆回來。”


    這不是生離死別,希望的眼睛裏卻淚汪汪的。


    不能影響桂花跟如意掙錢,這個家需要花錢的地方太多了。


    他眼巴巴瞧著桂花上去拖拉機,邢如意加油掛擋走了。


    此刻,才淩晨兩點,田裏的麥苗上掛著一層白霜,河裏的水也結了一層薄冰。


    桂花穿得像個棉球,大紅小襖,戴了圍脖跟手套。


    邢如意的嘴巴前呼出長長的哈氣。


    但他一點沒感覺到冷,出村就唱了起來。


    “俺家有七百騾子八百馬,房屋瓦舍一萬間,我本是老天爺他幹爹,你瞧我體麵不體麵……?”


    男人搖頭晃腦,樣子充滿朝氣,也充滿對美好生活的向往和勇氣。


    桂花笑了,笑得很甜,兩隻手慢慢捂向邢如意的耳朵。


    還把他的腦袋捂進懷裏,幫他取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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