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約翰·胡司的悲哀也就在這裏。他的這些政策,並不被大多數的公民所理解。特別是,這些政策直接觸及了"新移民"們的利益。富於政治經驗的他們,當然不會容忍這樣的政權存在。事實上,以上所提到的法案,無一例外的被行星議會否決。而約翰·胡司政府在上台以後,也不止一次的麵臨著"不信任案"的政治危機。更糟糕的是,由於大家對在競選中力倡改革的約翰·胡司政府寄予厚望。所以,當政府無法兌現承諾的時候,民眾的失望情緒也就可想而知。同時,這種不滿在某些有益的引導下,逐漸變成了對民主製度的不滿。此時,占據著社會財富主體的"新移民"階層,也開始希望通過獨裁的集權統治,來阻滯公眾日益高漲的不滿情緒,防止人民利用民主製度危及他們的既得利益。當然,這還需要有野心家、陰謀家和權力體製漏洞相配合。而在雅各星,確實也具備這樣的條件。這也許就可以用來解釋為什麽,當軍人政變發生之後,社會局勢出奇的平靜。因為,這場政變是得到"民意支持"的。


    當我再次把裝茶的杯子舉到嘴邊的時候,卻發覺裏麵的水已經變得冰涼,喝道嘴裏也隻是苦澀而沒有剛才的芳香。舉目望去,神甫的茶杯似乎已經放在桌上很久了。而他不知是什麽時候,已經移到了那張舒適的搖椅上就座。很顯然,剛才的談話令老人十分的疲勞——畢竟他已經不年輕了。但是,對於我來說,還有兩個最為關心的問題,卻由不得不問。


    "約克神甫。"我說,"作為一個外交使節,我對您的剛才所言,非常的感興趣。但是,出於職業的考慮,我不想對您的觀點作任何的表態。特別是,那些有關於聯邦政策方麵的評論。"


    神甫略微的點了點頭,"沒關係,我可以理解。懷特也是這樣的。"是嗎!原來教授也是如此——我這樣想。


    "謝謝您!"我說,"就目前而言,我最為關心的是……"


    "雅各星政局的未來走勢和有關反地球的民眾團體的事情。對嗎?"神甫說道。這話大出我的所料,但是我隨即明白了其中的關節。於是,我肯定的點了點頭。之後,便安靜的等待著神甫的發言。


    "其實,這些問題對於每一個地球的外交官而言,都是極為關心的問題。"神甫說,"但是,我所能夠提供給你的信息非常的有限。


    "對於第一個問題,我不可能說得太清楚。因為在政變後,局勢的發展存在著很多不可捉摸的變數。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軍政府必定會推行一些善政,以緩和局勢、贏得民心。不過,對於目前這個政權而言,真正的威脅並非源於外部,而是來自同盟者之間的裂痕。而在我看來,最終能夠贏得這場權力遊戲的人,應該不會是強者——而是智者。"


    "至於第二個問題……"他頓了一頓,接著說道:"事實上,根本就是地球政府的欺人之談。"聽到這裏,我的眉毛輕輕的挑了一下。雖然,我極力保持一個談話者的中立態度。但是,作為一個聯邦公民和官員,在我的內心深處,依然不能接受如此的出言不遜。好在此刻的老人,早已經若無其事的閉上了眼睛,沒有察覺我的情感變化。


    "對於,每一個來雅各星的藍卡人,地球都是一塊永遠無法忘記的傷心地。可惜,他們不是選民 ,地球也不是他們的約地 。他們不需要弭賽亞(救世主),更不需要復國主義。也就是說,移民群隻是一個共同利益的結合體,而非有著共同尊奉意識形態準則的民族聚落。


    而對於雅各星,這樣一個充滿矛盾的移民行星而言,雖然看上去是一個專製的堡壘,但事實上,主流意識所認同的是,卻自由主義和公平競爭。人們無論出身與家勢如何,社會認同的隻是現實的個人奮鬥。由此,衍生出的是一種充滿競爭壓力的寬容環境。而這對於被驅逐的人們而言,有著特別的親和力。況且,移民們對於雅各星的貢獻是有目共睹的。正如,約翰·胡司總理所說的那樣,百餘年來,外來移民早已經完全融入了雅各星社會。


    就現實而言,雅各星的年輕一代,對於自己祖上到底是何時來到這裏,已經顯得漠不關心。他們所注意的,僅僅是自己作為一個雅各星人的自我認知。況且,在自己原來的故鄉喪失了一切的移民們,在雅各星重建了自己的家園,擁有了更為豐腴的財產。哪又有什麽理由可以讓他們放棄這裏的一切,去尋求洗刷虛幻恥辱的路徑呢?由此可見,對於所謂雅各星人對於地球的仇恨,根本就是沒有道理的。"


    "但是,"他繼續說,"正如你知道的那樣。以反地復仇為綱領的團體的確是存在。不過,作為一名政治家,羅先生應該懂得,對於這樣一個政團而言,綱領不過是旗幟。真正有生命力的社團,是懂得與時同進。否則,難免就會落入原教旨主義的陷阱。


    "其實,如果幫辦先生真的想了解更多的內幕,不妨動用傳說中,共和國聯邦在雅各星的強大情報網。也許對於聯邦而言,這是最有效、最可靠的消息來源。"說到這裏,老人就不再發言了。而我則陷入了沉思。整個屋子裏,隻是剩下搖椅顫動的和諧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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