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莒邑齊軍這幾天傷亡極大,可城防卻越發緊了,想拿下來難啊。”


    ……


    景通的一番介紹登時引來了一片低聲議論。然而彎腰站在案邊的昭滑卻一直沒有吭聲,低俯著的臉上是何表情更沒人能夠看見。現在軍心都已經浮動了,主將卻半晌都不發話,昭越左右亂瞥之間多少有些毛了,忙低聲對昭滑道:


    “伯父,如今情形,您還得盡快那出主意呀。”


    “嗯。”


    聽見昭越的提醒,昭滑緩緩地直起了身來,向眾將環顧一周,待他們都靜下來以後才黑著臉微微怒道,


    “兵為詭道,危既是安,安既是危,趙國不是在拖麽,韓魏不是也在等麽,就齊國人現在那班兵甲不整的援軍能有多大作為?莒邑防兵越來越少,護城河也被填了大半,還能起多大作用?大王昨日的王旨才剛剛要我盡快拿下莒邑,你們便在這裏動搖軍心,可知何罪?”


    “末將等知罪。”


    昭滑很少這樣板著臉說話,眾將頓時一驚,急忙躬身轟然應道。昭滑倒也不再繼續說了,恨恨地輕哼一聲,抬手指著地圖道:


    “仗都打到這個程度了,若是不占莒邑,老夫如何跟大王交代?你們看這裏,晉鄙生怕傷亡過大,已經將他的人馬退到了倪國,隻讓魯鄒兩國軍隊抵在費邑。以為等那十萬援軍到了就能與齊國人一同救莒邑麽?哼哼,晉鄙實非智將,連機不可失都不懂。那個樂毅雖說是個滑頭。手裏隻有三萬人。沒有魏軍配合能起多大作用?我軍還是按大王的旨意做。從明日起繼續猛攻……嘶——”


    話還未說完,昭滑臉色突然變了,身子軟軟的往昭越身上一靠,痛聲呼道,


    “快,快,越兒扶我一把。”


    “伯父!伯父怎麽了?”


    “將軍!”


    昭滑這副模樣頓時讓眾將一陣慌亂,紛紛的跑過來攙扶昭滑。昭滑的身子越來越重,全部重量都壓在了昭越他們臂彎上,鄒著眉苦著臉閉了半天眼才痛苦無比的輕聲說道:


    “老夫。老夫怕是舊傷犯了。”


    ………………………………………………………………………………………………


    楚軍退了,退的極是突兀,白天還在猛攻莒城,誰想晚上便不哼不哈的卷甲而去。連一個人都沒留下,若不是屍體被收走以後地上依然布滿了褐色血斑,在莒城城頭上已經精闢力盡的齊國將士甚至懷疑自己到底跟楚軍打過沒有。


    不過不管楚軍為什麽退,莒邑總算是免遭塗炭,而這一場因為合縱伐齊,最終結果卻是燕國滅亡,齊國丟失三分之一領土的混戰也以這種頗有些滑稽的方式落下了帷幕。


    戰罷之後,諸國自然要重新考量彼此關係以保證自己的利益,那些殞命於沙場的孤魂除了他們的親人意外實在難以引起別人的注意,於是乎又一場外交戰便踏著尚未全息的烽煙開始了。


    作為剛剛交戰的雙方。秦楚和韓魏齊對趙國君位更易之事完全是兩種態度,韓魏齊三國雖然依然對禪讓以及趙國在事實上滅燕這兩件事感到膈應,但為示對秦楚的不滿以及短時間內要與趙國結盟的意思,在趙何當上“太上王兄”作為鋪墊之後,依然派出高級別使臣前往趙國朝賀。而秦楚兩國雖然依然免不了大罵趙勝不義於兄,並且不按規矩遣派使臣朝賀,卻也不再做什麽實質動作了。


    禪讓這種事也隻能在大家都不強烈反對的情況下才能順利進行,於是在一切鋪墊做好以後,九月癸亥日趙國禪位大典正式在邯鄲西南的受禪台開始了。


    受禪台匆匆而建,不過規模還是頗為壯觀的。地麵闊達十餘畝,夯土為基,上鋪平整石板,成四方建製,其外鋪有石道。道旁立有引路和裝飾用的望柱(華表)以及諸多功能各異的暫時性亭閣。主台上下分為三層,除最上一層為行禪讓之禮的地方以外。以下兩層以及在底下的平地乃是群臣及外使觀禮拜賀的地方。外有雕花石欄護邊,每邊下兩層正中位置為二十七石階,而通往最上層的卻隻有二十六階。


    最上層之所以少了一階是跟趙國地位和與別國關係有關的,雖然此時各國均已稱王,暨越了周王朝的禮製,但各國卻是平等的,趙勝受禪有各國使臣朝賀,為表示與各國平等交往,隻能缺階示禮,免得引起誤會。


    癸亥日正午至陽時分,數萬鎧甲一新的趙軍將士執旌旗禮兵禮器齊整的布於台下四方,禮樂聲中,趙國眾宗室、朝臣以及韓魏齊周魯衛義渠以及名義上的燕國使臣,還有已向趙國臣服的匈奴、樓煩各部首領,趙國各方名士賢達近萬人當先入場,按事先安排好的秩序分別居於受禪台下兩級平台和台下準備朝賀。


    午時三刻,冠冕著身的趙王何乘禮用馬車先至,在鼓樂聲以及雖然刻意壓製卻依然嘈雜的笑語聲中平舉著王璽,低頭緩緩走上了受禪台的最頂端的平台,在眾多禮儀官員的陪伴之下麵南等待。


    午時正,同樣冠冕的趙勝乘馬車到達受禪台下,當在兩名儀導官攙扶下步下馬車緩緩走向受禪台時,鼓樂聲頓時喧鬧到了頂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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