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此都是老熟人了,更何況這地界至少在名義上歸平原君府所有,再加上趙勝的麵子,廉頗跟誰虎臉也不可能難為鄒同,當下客客氣氣的接見了鄒同和範雎,接著就傳出命令,令各軍不得難為平原君府人眾。


    趙勝從出生開始就住在邯鄲,當了封君以後也沒怎麽離開過,東武這邊更是很少前來,所以東武雖然同樣設有平原君府,卻隻是個擺設,府邸設在東武城郊,地方倒是不小,足足五進的院落,但除了住著代表趙勝管理東武封邑的一二十個人以外,並沒有什麽特別的地方。


    東武的實際管轄權則在歸朝廷建製的東武縣官衙手裏。等鄒同一幫人住進東武城平原君府後,東武縣令帶著吏僚例行的拜見一番,又讓管理財稅的縣丞配合鄒同收租以後便該幹什麽便幹什麽去了。


    收租子歷年早已形成了定製,也沒什麽太過複雜的地方,在鄒同他們來之前,東武這邊的留守人員便已經做好了前期工作,鄒同到了以後除了派出人員前往各處田莊聯繫三老以外,剩下的都是佃農在平原君府僕役的監督之下肩扛車運將糧食運往東武城上繳入倉之類的工作,雖然繁雜卻也單調平淡。


    不過要說區別,今年倒也與往年有些不同,由於趙勝結婚,封邑這邊不可能沒有點表示,是以在鄒同他們來東武之前,東武這邊的平原君府管事庾賀就已經發下了令去,命令各處田莊自行籌備賀儀,準備隨運往邯鄲的錢糧一起送到趙勝那裏去。~


    籌備賀儀這事早有定例,也說不上是庾賀自作主張,不過庾賀一心想調往邯鄲任職,好容易抓住一次表現的機會自然要做到最好才行,所以在鄒同到了東武的當天晚上,等將鄒同和範雎鞠請進大廳便迫不及待的表上了功勞。


    “……收租的事差不多就這些,各莊子添丁進口、老去散逸的情形,小人都已經歸納成集請大管事和範先生明日覽示。嗬嗬,這一年的光景其實與先前也沒多大差別,人頭出入不大,不過是百十人的差別罷了。


    今年公子迎娶夫人事關重大,小人沒敢怠慢,特別讓底下人點清了各田莊的人口,按人頭征納賀儀,各處莊子都已經派下了令去,就等大管事說要多少數兒了。大管事要不這便訓示,小人也好盡快吩咐下去,免得耽擱了大管事的事兒。”


    “呃……”


    鄒同原來也準備收上些賀儀填補趙勝的大手腳,可是趙勝和季瑤都已經說了不但不要賀儀,還準備減一成的租子,這樣一來庾賀先前做的那些努力就算白幹了。鄒同一向將庾賀視為親信,見他一臉殷勤的模樣,早已經清楚他想藉此機會博取趙勝好感,以便前往邯鄲當差的心思,一時之間還真不大好給他頭上潑涼水,所以下意識的看了看一旁坐著的範雎,才一邊思慮一邊緩緩地笑道,


    “庾管事做得很好,我來東武之前還跟公子說呢,庾管事行事利索,我們到了東武也費不了什麽事兒。公子自然是知道庾管事的,夫人雖說原先不知道,不過聽了我這些話,也多問了幾句關於庾管事的事,對庾管事極是好感,說是要有機會倒不妨給庾管事多加些差事。”


    “諾諾諾,多謝公子和夫人誇讚,多謝大管事提點。”


    庾賀聽鄒同這樣說,雖然不知道真假,心裏卻也高興,臉上頓時笑成了一朵花,連忙點頭應諾,說著話又想起了些什麽,忙接著笑道,


    “東武縣丞竇章這些年沒少為咱們府上出力,前些日子為了收租的事一直在外頭跑,倒是也受了不少累,嗬嗬,那個,其實小人能不出岔子大半還是借了竇縣丞的力,自己反倒沒怎麽忙活。”


    “哦……好,我要是有機會便跟公子提一提。”


    鄒同知道庾賀跟竇章是兒女親家,親幫親、鄰幫鄰的,難免要幫著竇章在趙勝麵前說幾句好話,以便他仕途再進,庾竇兩家都得利。這些都是麵子上的話,鄒大管事是大忙人,難說回到邯鄲還能想起這事兒來,但現在卻不能不口頭應承,敷衍了過去以後接著轉口道,


    “公子婚儀已成,封邑這邊必然要有些意思才成,這事兒公子和夫人都一直想著,不過公子和夫人對下人皆是體恤,在我來之前已經發下了令,說是今年的租子減上一成,也讓佃農們得些實利。這些事你們下去以後好好計算計算就是,我也就不再詳細交代了。”


    “諾諾,小人遵命。”


    減租子這事兒庾賀倒是沒想到,不過愣了一愣還是連忙答應了下來,鄒同威嚴的點了點頭,這才望了望一旁一直沒說話的範雎才道:


    “另外公子勞請張先生前來也是為此,夫人說賀儀的事……”


    “大管事?”


    沒等鄒同說清楚賀儀如何,範雎突然打斷了他的話,鄒同不知道他現在插的哪門子話,卻又不敢得罪,忙放下架子點著頭笑道:


    “張先生請吩咐。”


    範雎和善的笑了笑,溫和的道:“吩咐不敢當,大管事客氣了。關於賀儀的事,你我臨行之前夫人倒是又囑咐了在下幾句,說是公子事兒太忙,也便不跟他說了,等東武這邊忙完回去再稟報也不遲。”


    “哦,是麽?那……夫人是怎麽跟張先生說的?”


    季瑤那天專門去找範雎的事鄒同知道,隻是不清楚季瑤跟範雎說了什麽,此時聽他說是關於賀儀的事,突然有些憋屈,心裏暗自想道:夫人也太看重張祿了些,不就是桑梓之誼麽,也不能將該我管的事交給別人去做吧,這不是越權麽而且還到了東武當著底下人的麵再說,這不是打我的臉還是什麽?不過腹誹歸腹誹,鄒同還真不敢明著得罪麵前這位即將入仕做官的公子心腹,隻得客客氣氣地點頭相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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