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一海擺擺手:“先不要動它。我們還沒打死它,估計就會被這群狼給分吃了。


    “你是說它們懼怕我們?”


    “應該是,我們永不射擊,它們就永遠不敢進攻。我想,狼與人類一樣,它們也怕那不知射向誰的第一槍,它們也許都心存僥倖呢!”


    “好像挺有趣,不過,這樣一直讓它們跟著也不是個事兒呀!我們什麽時候才能擺脫它們?”


    它在一直跟著我們,我估計隻有一個結局!”


    “什麽?


    “不是把它們殺死就是把我們的屍骨留在這裏。”單一海悲壯地掂掂手中的短槍,“這會兒,隻有它才是我們最忠實的朋友!”


    馮冉淡淡地說:“還有我。”


    “當然。”單一海望一眼馮冉。內心湧滿深深的感動。他深看他一眼,說:謝謝,兄弟,我將會把你完整地帶出去,不讓這些雜種傷你一根毫毛。他把馮冉扶住,走到一個高土丘的邊兒上。狼們不動聲色地追蹤著他們的腳步,他們後退一步,那些狼就跟一步。它們小心地保持著一種距離,並且不超過它。那個距離單一海目測,估計有60多米遠,正好適於進攻但更適於轉身逃散。


    單一海讓馮冉持槍盯著狼群,他則點燃周圍的野草,扯下旁邊的紅柳枝放在火焰的上麵。狼們看見火光開始後退,片刻又向前湧,這樣不住地循環,隻有馮冉緊握衝鋒鎗,死死盯著那些狼,他在尋找那個撕碎他的血肉的畜生。


    漫長的對峙開始了。


    狼一步不敢上前,他們也一步不敢動。那些狼似乎是些極有耐心的優秀分子,它們都慵懶地趴伏在那裏。隻有少數幾隻狼張開燈籠似的眼睛,瞄向他們,其餘的竟都在那兒休眠著。這時單一海注意到那隻狼的眼睛幾乎從未閉上過,它一直蹲在遠處,不動聲色地注視著他們。它偶爾呲出一口尖牙,在藍色月光中,閃著利刃的光芒。單一海覺出一種威脅,甚至失意。這麽好的狼,居然是敵人,而不是朋友。他忽然有種馴服它的欲望。盡管他知道這幾乎沒有可能,但他還是強烈地被這種想法打擾。他甚至堅信這隻狼此刻也有類似的欲望。既然不是朋友,那麽就隻能是敵人了。他依偎著這種感覺,像偎著支堅強的步槍,靜靜豎在那裏。


    夜開始了蒙昧狀態,強大的寒流四處瀰漫。那顆月亮瑟瑟了幾下,抖落到了地平線上,像一滴蒼白的露珠。群狼的身上蒙上了霜樣的白色絨光,它們的麵部黑黑的,單一海看不清它們的表情,似乎它們與夜色一起隱入即將甦醒過來的蠕動中。


    他抬眼看了一眼東方,那兒已顯出了魚肚白一樣的天光。黎明就要到了,到了白天也許就有辦法了。他舒口氣,疲倦像被喚醒似地漫過來,柔柔地撫著他。馮冉斜依在背包上,眼皮在不住地下墜。此時正是人最容易失去警惕的時候,即使對麵站著一群虎視耽耽的狼群。但漫長的等待比那些遠遠的恐懼更強大,等待會讓原本清晰的一切消失,也會讓那些恐懼隻成為一種漂浮的害怕,而不是危險。


    他捅捅馮冉,遞給他一支煙:“這會兒可不能睡過去。”馮冉深吸一口煙,眼中的疲倦似已被煙霧擦去。


    “頭兒,我都有些崇敬這群畜生了,媽的,還懂圍而不攻,隻把恐懼扔給你。晦,簡直就像一群戰士!”


    “真正的戰士,其實更應該像狼。”單一海把菸蒂彈出,看暗紅的菸頭在空中劃了一個漂亮的圓弧,消失了,“與這群狼在一起多呆會兒,我都覺得有種被感染的感覺。我好久沒有這樣了,血性噴發,全身強硬,內心中強烈地想出擊。”


    “一種殺戮欲?”馮冉舉起槍,又瞄住那隻狼,半晌才放下來,“它是我瞄準具中的第一個活物,群狼剛開始出現在我的瞄準具中時,我都有些不習慣,甚至不敢扣動扳機。”


    “其實這不是你一個人的悲哀,我們已有多少年未這樣麵對活著的敵人擊發了,哪怕是群狼。”單一海似被觸動,“媽的,死了算,也算經歷過一次戰爭了。”


    “與狼的戰爭?”


    “人與獸吧!其實更是純動物間的戰鬥。不過我覺得屈辱的是,竟然不是我們主動發起攻擊,而是這群狼!”


    “並且還把兩個戰士圍困在了這裏。我們真的退化到了連狼也蔑視的地步了嗎?”馮冉的話語顫抖著。


    單一海顯然被他的話觸動,他注視著對麵的狼,恨恨地然而是堅定地說:“是我們該蔑視它們。這群狼隻會成為我們的屍骨。英雄該是我們。你知道我想起什麽了嗎?”


    馮冉認真地看他:“天亮後,我們必須把它們解決在這片戈壁上,我們沒有時間了。這些狗雜種。”這時太陽悄悄顯出一抹紅暈,它睜開半隻眼睛,慵懶地看著人間。戈壁上立即顯出一種仿佛被過濾幹淨的墨青氣象。大地上毛髮畢露,狼群倏然顯現在天空中。它們仿佛被喚醒似的,都不安地站立起來,有幾隻狼來回馳跑著,它們單調的蹄聲打在晨間僵硬的沙土上居然沒有絲毫聲音。


    單一海吃驚地注視那群散亂的野狼,這群狼沐在陽光中,竟不如夜晚那樣令人不安了,它們都散漫在那裏,白天的狼更像是一群狗。它們的長尾拖在地上,甚至連偶爾露出的尖牙也令人覺出柔順。單一海凝神數去,正前方3隻,左右兩邊3隻,正北方8隻,共17隻。他數了一次又一次,連他也震驚了。居然有這麽多的狼,而他們隻有兩個人。這種懸殊的對比讓他產生極大的不安,更令他不安甚至難以容忍的是它們居然表現得那樣肆無忌憚,有兩隻狼也許被這種對峙給搞得興味索然,幹脆在一起互相撕咬。還有兩隻緊靠在邊兒上,相互親昵!它們不像是在隨時發動攻擊的狼群,倒像是在度假的狗,臨時聚在一起,在搞某種“part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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