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一海意識到這孩子在示意他們上來,他給馮冉擺擺手,馮冉似乎已被這個小孩的出現給震驚了,也有些發呆地看著他,手中的槍溫順地垂著,仿佛一條手臂。見到單一海的手勢,他才清醒似地緩過神來。一個漂亮的跳躍,已經躥到頂頭,單一海也趕緊爬了上去。


    頂頭又是一片平坦無垠的戈壁。大大小小的石頭同樣均勻地在沙地上井然有序。唯一的區別是一個神秘的小孩,站在這個穀頂微笑著,盯著他們的綠色軍衣。


    那孩子臉孔骯髒破敗,手上積垢成甲,羊皮襖上有幾粒羊糞。腳下的豬們在悄悄翻動石叢中的草根,十分仔細,像一群虔誠的尋寶者。


    那男孩向他們笑著,他的笑又神秘又燦爛,眼中閃著溫和的光。


    單一海用眼凝住那男孩,他的心裏被一種神秘的感覺攫緊了。


    “你從哪裏來呢?”他抬頭看看空曠的戈壁,望酸了眼也找不見一點人煙的樣子。這個小孩的出現本身就像一個傳說或者又太不像。他彎下腰,希圖能得知他的由來,也許他見過女真他們!


    “你見過一輛卡車嗎?上麵有5個與我們一樣的人。”馮冉有些急切地湊近他。


    那男孩堅持著沉默,他似乎對馮冉和單一海的問話並不感興趣,隻用一雙謎樣的眼睛打量著他們。單一海忽然意識到,那男孩其實與他們一樣,對他們的出現同樣充滿著疑惑。在這兒,其實每個出現的東西都是一種暗文啊,他感嘆,看到小男孩伸出那隻髒手,輕輕地撫著吊在單一海胸前的那支衝鋒鎗。他幾乎沒有任何羞澀,甚至不安,仿佛他伸出的手隻是一種友好的表示一樣。單一海再次驚奇,人類其實天生屬於槍,哪怕是一個神秘的沒有來歷的孩子。他把子彈退出,驗槍,交給那男孩,那孩子的眼裏蒙上了一種興奮。他用手緩緩撫摸,像摸一頭豬的絨毛似地,小心中透著種好奇。單一海看到他隻用單手就把槍舉起來了,興奮地向遠方瞄瞄。忽然,他像是想起什麽,把槍擲還給了他,伸手操起那支紅柳牧鞭,匆匆奔去。


    單一海看到,兩隻碩大的牛似的豬正在撕咬。它們的戰鬥很激烈,一隻豬壓著稍小些的,血盆大口正咬緊在那弱者的喉間。那孩子隔幾米遠,便抖開牧鞭淩空甩去,隻聽半空中一聲厲鳴,那隻正在逞凶的豬已被一鞭給抽到了地上。身上立即凸現著一道鮮紅的血棱,疼得滿地亂竄,那孩子卻不依不饒地追著那豬。那隻豬不論跑多遠,都被那孩子的鞭子給抽到。它哀鳴著,一次次地被抽翻在地上。單一海驚異地看著那孩子,不明白他一瞬間怎麽會變得這樣殘酷。


    那隻豬似乎已被抽打得沒有絲毫力氣,乖乖地跑回豬群中,周圍的豬立即圍上去,吮著身上的血。這一切,讓單一海看得毛骨悚然,半天回不過神來。這個小孩太讓人看不透了,他甚至有種隱約的恐懼。對於無知的陌生的恐懼其實是人類的弱點嗬!他想。


    馮冉一直不動聲色地看著那孩子,似乎對那小孩的鞭技很感興趣,他興奮地低語:“太棒了,簡直是神鞭。媽的,我可從未見過這麽神秘的孩子,簡直像是從天上來的。”


    “但願是天使。”單一海低語,看到那孩子已經迴轉身來,他似乎很興奮,臉上的笑容更燦爛了。單一海卻怎麽也無法把這個弱小的孩子與剛才的殘酷都放到一個人身上,“這孩子也許可以幫我們找到她們。”


    “我也有這種預感。”馮冉興奮地低語。“可他好像不懂我們說的話。”


    “我直覺他聽懂了,可卻不知如何回答我們,也許他不會說話。”


    “你說他是個啞巴?”


    “一會兒就清楚了。”單一海大步迎向那孩子。伸出大拇指,說,“你可真棒呀!”


    那孩子臉上閃過一絲羞赧,他還會害羞吶,似乎他還在被剛才的表演興奮著。他張開嘴,啞啞地發出細弱的聲音。那聲音稚嫩,又蘊著雜亂的捲舌音,手中有規律地比劃著名,他的左手劃了一個大圈,右手做成一個向前走的姿勢。他真的不會說話。單一海失望了。


    “他好像在說這塊戈壁有個什麽東西一直在追我們,或者是一大堆東西?”馮冉迷惑地自語。


    “你是說一大群人嗎?”單一海驚奇地問那孩子,“還有一輛卡車,那車有四個輪子……”他的手上下舞動著,似乎一下子找到了表達方式。對一個啞了的孩子,你又可以說清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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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牧豬使者(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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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孩子不住地點頭又搖頭,他的髒臉上一派莊嚴。這時一頭純黑的豬走到單一海腳下,咬住一塊他腳邊的石頭,嘰哩喀嚓地咀嚼起來。這種怪異的聲音,讓單一海感到一種恐懼,它的糧食居然是石頭?


    那小孩在單一海有些迷惑的注視中,手上下舞蹈著,有點巫術的味道。單一海竭力辨別他手舞動的含義,想從中找出某種他所熟悉的暗示。他越看越覺出神秘,他根本不懂那些手勢,他失望了。與一個也許掌握著他要找的秘密但卻不知如何表達的人對話,幾乎是一種探險。


    那孩子終於停止了手勢的舞動,他注視單一海片刻,眼中竟蘊著一層失望。他臉上掩著深深的無奈。他忽然拿起那支紅柳牧鞭,仿佛沉思般地沉默了一下,在地上唰唰地畫著。他畫得很仔細,周圍的石塊不住被他碰飛。他的牧鞭在手裏如同一根竹枝,輕巧地來回擺動。那支鞭杆上的紅纓隨著他手的抖動,來回晃悠,如同一束小小的火焰。單一海被這孩子瞬間聚湧起的這種類似於瘋癲的行為給吸引了。那孩子一直低著頭,似乎他的畫僅隻是一種即興的表演。他的髒發忽悠地閃動著,他的背影本身更像是一種圖畫。可他要用畫來告訴自己什麽呢?他試圖看清,卻被那孩子攪起的黃塵給遮沒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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