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棗亦步亦趨走向陸晨玄,抽噎道:“一定......很疼吧。”


    陸晨玄強忍著撐開笑容,牙齒染著血絲:“不疼不疼。”


    此刻他的左臂無力地垂著,鮮血雖然凝固了,但依舊看得讓人心生駭意。


    李苦弱抬眸看向神威將軍。


    “多謝秦將軍壓陣。”


    神威將軍客氣道:“老火塘子決鬥是西市的風俗,不能讓人輕易破壞,這是我應該做的。”


    “那就不多留將軍了,我要帶學生去治傷。”


    神威將軍點點頭,拿出了一瓶黑漆漆的小罐子遞給李苦弱。


    “這是軍中所用得黑狗藥,接骨很好用,不會讓他的臂骨留下舊傷。”


    李苦弱接了下來:“還請將軍走的時候,把圍觀的百姓們也驅散吧。”


    神威將軍愣了一下。


    不過,陸晨玄的這副樣子,這些人在這看著也是麻煩。


    如果出現了什麽差錯,自己怕是不好交差。


    “沒問題。”


    說完,他又看著陸晨玄,微笑道:“以血布陣,小孩,你前途無量,有事可以到東市神威營裏尋我。”


    說完遞給李苦弱一枚令牌,陸晨玄的手臂實在抬不動了。


    “憑借令牌找我。”


    圍觀的百姓目光火熱,緊緊凝視著那麵刻著威字的令牌。


    在他們眼中,這可不是一枚普通令牌,而是一條青雲直上的天梯!


    再看向陸晨玄的目光裏,充滿了灼灼之意。


    “小神童三歲,我家女兒六歲,俗話說得好,女大三,抱金山,定一樁娃娃親很不錯。”


    “看來平日裏要多去柳葉巷走動走動。”


    人群熙熙攘攘,什麽樣的心態都有。


    一位藏在牆角的婦人,擦了擦眼角淚痕。


    正是胡杏花。


    神威將軍撩起袖袍,大步朝著巷子外走去。


    “閑雜人等,統統離去,留下者,缺胳膊少腿,一概不管。”


    攝人心魄的冷喝聲泛開,眾人心頭一顫,將他們的熱情澆了個透心涼。


    沒有任何猶豫,人流即刻散去了。


    而在這時,李苦弱朝著遠處招呼道:“胡夫人?”


    胡棗身體一緊,抓著衣角不敢轉頭。


    胡杏花穿過逆流而行的人群,朝著神威將軍微微作揖,走了過來,牽住胡棗的手。


    陸晨玄點了點頭道:“胡姨,棗棗的事......”


    “沒事的,小玄,棗棗為了你接下賭注,你不也為她贏了賭局。”


    西市民風淳樸,不存在什麽口頭之說。


    一旦應下的東西,都是要實現的。


    王家雖然存在以勢壓人的嫌疑,但是在一些根本的原則上,仍舊不敢犯忌諱,畢竟這是生存之本。


    胡杏花看著渾身是傷的陸晨玄,眼角不停抽動,麵向李苦弱道:“麻煩先生治傷,小玄這孩子還小,可別落下了病根。”


    李苦弱微微點頭。


    待胡家母女離去,他轉身看著仍舊保持一副笑容的陸晨玄,沉聲道:“沒有外人了,不必強撐。”


    “先生……慧眼如炬。”


    話一落,陸晨玄如同散架了般,哐哐墜地,精氣神也頓時消散,李苦弱早有預料,迅速地抱起他走向挨著學堂後的小屋。


    臨近門前,他還朝著南邊看了一眼,正是柳葉巷所在方向。


    不知過去了多久。


    陸晨玄幽幽醒來,全身上下熱烘烘的,尤其是左臂。


    他慢慢睜開雙眼,月光石的微弱光芒驅散了黑暗。


    隻見到一個身影正在旁邊的桌子上鼓搗著竹子。


    “醒了。”李苦弱沒有抬頭,依舊專心忙著。


    陸晨玄低下頭,才發現全身上下都綁住竹子,並用棉紗包裹住了。


    “先生……我這是?”


    李苦弱拿起自己精心製作的護臂,滿意點頭。


    “你全身骨頭都被龍舞雀影的勁力震得碎裂,不過有秦將軍的黑狗藥,恢複很快,不日就能痊愈。”


    “你母親那裏不用擔心,她知道你在我這裏。”


    李苦弱走到床邊,看著全身緊緊包裹僅剩頭部能動的陸晨玄,鄭重道:“晨玄,你可怪我?”


    “若不是我宣揚你的神童之名,你也不會遭遇是非,而且那天在王家大院,我有辦法可以直接平息此事,但我選擇了默認。”


    李苦弱比較瘦削,此刻在月光石的照耀下,影子異常高大,他再次鄭重問道:“你可怪我?”


    陸晨玄毫不猶豫的道:“先生自遙遠而來,在這裏教化人心,其中最難的一點就是普通人的心氣太低,他們都習慣了低頭,遇事隻會想著避事。”


    “我的出現,是一次很好的給眾人提氣的機會。”


    弱者戰勝強者,一窮二白的土狗贏了腰纏萬貫的富戶,隻是聽一聽,就可讓人氣血上湧。


    李苦弱不自覺歎了一口氣,坐在床沿邊。


    “你能想到這些已經很不錯了,你還小,很多事情不清楚,我隻能告訴你,這片土地上的人都是可憐人,如你一般的可憐人。”


    陸晨玄心神動蕩,似乎話中有話。


    李苦弱換了個話題道:“你除了淬體功法,還對陣法有所涉獵?”


    娘親說過,對李先生可知無不言。


    陸晨玄點頭道:“陣法、符籙、傀儡,這些都看過。”


    “膽大心細,假裝以血為引,在王搏的身上布下類似縛靈陣的陣法,三歲小孩布置陣法的噱頭,足以掩蓋封印力量其實源於血的事實。”


    “哈哈……先生連這都看出來了。”陸晨玄咧了咧嘴,也不覺得意外。


    外界通傳,他簡化了火泉石柱的淨水程序,就連從中州過來的李先生,都看不出端倪。


    其實這些不過是李苦弱順水推舟,以宣揚神童之名罷了。


    西市的人沒有脊骨,需要這麽一個能讓他們見到希望的人。


    “我娘教導我要懂得藏鋒於鞘,我的血既然有這種特殊性質,自然是不能讓外人發覺的。”


    “索性我就假裝勾勒出一個可以縛靈的陣法,其實隻是一個激發血液活性能量的血氣操縱法子。”


    “所以你贏了之後,在王搏身上擦了擦手,壞了血的活性。”


    陸晨玄笑而不語。


    隨後陸晨玄突然想到什麽:“先生,有看到老斑鳩嗎?”


    “榕葉巷那孩子?”


    陸晨玄點點頭。


    “不好,這孩子可能被王家扣住了,他是不是和你說了什麽?”


    一個時時刻刻跟著胡棗的少年,在胡棗與王搏的賭鬥的時候,居然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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