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小堇是偷摸出去的。


    修士們因之前與魔族大戰,一個個都疲憊不堪,回房間就開始打坐休息,所以路小堇偷摸出去時,幾乎沒驚擾任何人。


    除了歲錦。


    “想去哪兒?”


    “逛逛。”


    “外麵危險,我陪你一起去。”


    歲錦說著就要穿披風。


    扶桑也掙紮著從床上爬起來,要跟著一起去。


    “不用了。”路小堇搖了搖頭,“我一個人能行。”


    這是不想讓人跟著。


    歲錦手頓了一下,很快反應過來:“鎮妖塔?”


    “嗯。”


    歲錦眉頭微蹙,不知是想到了什麽,多看了路小堇一眼。


    隻一眼,她就感覺到,在她體內寄生的那個東西,又開始蠢蠢欲動了。


    一些殺意湧了出來,又被她強製壓了下去。


    那些殺意很怪異。


    似乎是在她猜測,路小堇是不是看得見消失了的鎮妖塔時,那殺意就湧了出來。


    所以,鎮妖塔其實沒有消失,但隻有路小堇能看得見?


    一想到這裏,歲錦心底的殺意就又開始蠢蠢欲動了。


    她咬緊牙關,趕忙往嘴裏塞了一顆靜心丹,而後才朝路小堇點了點頭:


    “好,你去吧,我等你回來。”


    她不能跟著去。


    她怕她跟著去了,會在鎮妖塔附近,不受控製地殺了路小堇。


    歲錦不去,扶桑估摸著應該沒啥大事,頭一埋在床上,就睡死了過去。


    路小堇出了客棧,朝鎮妖塔去了。


    她離開前,守著客棧的小二抬了抬眼皮,但很快又閉上了,隻縮了縮胳膊,嘟囔道:


    “這大冷天的,仙師是出去幹啥啊?”


    路小堇估摸著,既然鎮妖塔隻有她一個人看得見,那就證明,鎮妖塔是在等她。


    神跡應該就在其中。


    不過很怪異的是,路小堇從進入曲江後,竟全然沒感覺到神跡的召喚。


    太平靜了。


    正想著,路小堇就脖子一疼,昏死了過去。


    *


    “嗚嗚嗚——”


    “嗚嗚嗚——”


    是鬼嬰殺人前發出的嬰童啼哭聲。


    鬼嬰殺人,一般是在後半夜,還是第一次,在前半夜就聽見了鬼嬰的哭聲。


    大約是因為天雲宗等宗門的仙師到了曲江的緣故,百姓膽子也大了起來,隨手抄起鋤頭鏟子什麽的,就往外走。


    “仙師!仙師!那鬼嬰現身了!”


    “你們快去抓邪祟啊!”


    於是,修士們也緊隨其後。


    鬼嬰確實是現身了。


    殺人的法子,也一如既往:


    咬斷脖子,吸幹淨血。


    讓人意外的是,那鬼嬰竟不是嬰孩,而是一個成年的姑娘。


    她此刻,正一邊發出嬰童的哭聲,一邊將頭埋在屍體脖頸上狠命吸血。


    “殺人了!又殺人了!”


    眾人一見到屍體和鬼嬰,剛才的膽子全都沒有了,隻拚命地握著手裏的棍棒哆嗦。


    修士們很快趕到,大喝一聲:


    “住手!邪祟,膽敢殺人作亂,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二長老一個捆仙繩過去,卻被那邪祟利落起身躲開了。


    就在這時,有人發現了不對勁。


    “這邪祟,怎麽穿著天雲宗的外門服飾?”


    說話間,那邪祟回了頭。


    她頭發散亂,滿臉鮮血,笑得詭異又可怖。


    “路小堇?”


    殷千君眸光微深,不對,那不是路小堇!


    眼神不對!


    眾人一見仙師們與鬼嬰邪祟認識,臉色都變了:


    “你們竟是一夥兒的?”


    有弟子連忙解釋:“不是不是!是那邪祟幻化成了天雲宗弟子的模樣,我們才剛從華胥國趕到曲江,她一直跟我們在一起,所以邪祟不可能是她。”


    大家半信半疑。


    而那邪祟極其熟悉曲江的環境,很快就從二長老眼皮子底下溜進小巷子,逃走了。


    “長老,那邪祟呢?”


    “逃了。”


    有人發出質疑:“不會是故意放走的吧?”


    “你們說,是那邪祟幻化成了仙師的模樣,那真正的仙師呢?”


    弟子們這才發現,路小堇不見了。


    “不好,她怕是出事了!”


    百姓卻覺得事情沒那麽簡單,因為客棧的小而說:


    “哪裏是出事了,我明明是親眼看到她自己走出去的!她就是鬼嬰!仙師們肯定都被她迷惑了!”


    天雲宗弟子們麵麵相覷,若小二沒撒謊,那路小堇大半夜出去做什麽?


    有人出言:“那鬼嬰很詭異,能一夜之間讓鎮妖塔和那麽多修士消失,那誰知道她能不能篡改仙師們的記憶,讓仙師們誤以為她是天雲宗弟子?”


    弟子們起初覺得這話有點荒謬,但慢慢的,竟真有人開始懷疑起有關路小堇的記憶了。


    路小堇,真的存在嗎?


    她真的是天雲宗的弟子嗎?


    而官府則連夜趕製通緝令,貼得滿城都是。


    這晚,很亂。


    歲錦和扶桑找了路小堇一夜,都沒找到人。


    “邪祟為什麽要幻化成她的模樣?”


    “她該不會真出事了吧?”


    殷千君指尖一點,一抹靈氣飄了出去,可每次他即將找到路小堇時,都會被一些東西給擋回來。


    “不對勁。”


    *


    這一晚,隻有一個人睡得香。


    ——路小堇。


    隻是醒來時,頭有些疼。


    “唔——”


    她揉著腦袋,從一個破舊的茅房邊上的石板上醒來,入目是一手的血。


    不隻是手,衣裳上,鞋子上,甚至是臉上,都是血。


    她一開始還以為是自己受傷的血,但不是,是別人的血。


    可這裏隻有她一個人。


    “這是什麽?”


    路小堇看向地上的血腳印。


    血腳印在她麵前消失,準確來說,是在她腳底下消失。


    似乎就是她踩著一腳血,走進來的。


    她昨晚做了什麽?


    殺了人嗎?


    如果是其他人,或許會毫不猶豫地相信自己沒殺人。


    但路小堇不能,她的體內有神跡的力量,她先前就因為那股力量失控過。


    她昨晚真的是被人打暈的嗎?


    路小堇摸了摸脖子。


    不疼。


    所以,被打暈是錯覺,她真的是失控了?


    意識到這一點,路小堇的手都開始顫抖了。


    那她殺了多少人?


    該不會,屠了滿城吧?


    路小堇跌跌撞撞起身,推開不遠處的門走了出去,在看到街上熙熙攘攘的人時,她鬆了口氣。


    沒有屠城。


    街道上,有人在張貼告示。


    “怨嬰案,凶手?”


    凶手的畫像,竟是她自己?


    “啊——!”


    “是鬼嬰!”


    鬼嬰?


    她?


    “滾出曲江!滾出曲江!”


    百姓一發現渾身是血的路小堇,就開始用手裏的石頭瘋狂砸人,路小堇人恍恍惚惚的,來不及躲,被砸得頭破血流。


    “都住手!”


    是殷千君。


    他擋住了所有石頭棍子,朝路小堇伸出手。


    “別傻愣著了,快跟我走!”


    路小堇心下莫名安定了許多。


    殷千君亦正亦邪,是目前為止,唯一一個可以在怪物驅使下保持清醒的人。


    正是因為如此,路小堇如果真的是神跡失控,那她能詢問的人,也隻有他。


    路小堇伸出手。


    *


    路小堇睜開眼。


    她正躺在茅房邊上的石板上。


    死了?


    怎麽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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