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小堇知道這一天遲早會來。


    但不知道竟來得這樣快。


    這霧該不會也是這小子搞的鬼吧?


    殷千君穿著天雲宗外門服飾,倚在樹幹邊上,吊兒郎當地看著她:


    “這霧不是我幹的。”


    路小堇心存猶疑。


    殷千君:“殺你,還用不著這麽麻煩。”


    路小堇沉默了。


    其實倒也不用這麽直白。


    她十分快速地一手掏辣椒粉,一手抽刀子,然後警惕地環顧四周。


    雖然霧很大,但正是因為霧大,所以修士都離得很近。


    也就是說,不論她現在要殺殷千君,還是殷千君要殺她,都一定會被人察覺到。


    換句話說,不論殷千君死不死,她的身份和她看得見的秘密都瞞不住。


    死。


    循環死。


    就在路小堇腦子瘋狂運轉,想要尋找生機的時候,殷千君走到了她跟前,俯身貼在她耳邊道:


    “別擔心,我不是來殺你的。”


    路小堇不信。


    不過這一點確實很奇怪,之前的殷千君,在知道她身份後,都會瞬殺她,而現在,他見到她也有一陣兒了,卻還是沒動手。


    為什麽?


    *


    殷千君是來殺路小堇的。


    準確來說,他一開始,確實是打算瞬殺路小堇的。


    從華胥國到曲江境內,必須得穿過這個密林,不用想都知道,魔尊一定會在密林裏動手腳,而他,隻需要在密林裏,悄無聲息殺了路小堇就行了。


    他是這樣想的,也是這樣做的。


    直到他真見到了路小堇。


    他在密林裏見到路小堇時,路小堇正慢吞吞跟在人群的最後邊,一邊防備著四周的霧,一邊剝開了一個青橘子。


    吃了一瓣後,她眼睛一亮,立馬遞給旁邊的歲錦:


    “這個好甜,真好吃,你嚐嚐。”


    歲錦麵無表情嚐了一瓣,然後點了點頭。


    “真有那麽甜?”扶桑嘟囔了一句,湊了過來,“那我也要嚐嚐!”


    歲錦將橘子遞給她。


    扶桑嚐了一口,十分驚喜地嗯嗯嗯了幾聲:


    “這也太好吃了吧!我從未吃過這麽甜的橘子,師姐,你可一定要嚐嚐!”


    然後將橘子遞給了言靈。


    言靈看了一眼青橘子,沉默了。


    皮這麽青,真的很難會甜吧。


    “這可是我們華胥國有名的青橘,很甜的,你快嚐嚐!”


    然後嚼嚼嚼。


    言靈信了,也往嘴裏塞了一瓣,然後臉酸得皺成一團。


    見她被酸到,路小堇和扶桑再繃不住,酸得直哆嗦:


    “好酸!”


    霧氣依舊很邪門,依舊滲不進來光,此地依舊陰森恐怖,叫人看不到生機。


    但就是在那一刻,殷千君突然不想殺路小堇了。


    說不清道不明,但他就是不想讓路小堇死了。


    於是,他用迷惑術將一個弟子送出了密林,幻化成他的模樣,接近了路小堇。


    “豬頭姑娘,你好呀。”


    看到路小堇驚慌失措的模樣,殷千君突然覺得很有意思。


    他先前見到的路小堇,總是瘋瘋癲癲的。


    看似癡迷,實則對他從未有過但凡一點的真情實意。


    而現在,她看他時,再沒有了癡迷,隻有疏離與厭惡,甚至還有殺意。


    真實,鮮活。


    雖然被厭惡,但殷千君竟意外的有點高興。


    “別擔心,我不是來殺你的。”


    路小堇顯然不信。


    “路小堇!我剛才逮到了一隻兔子!歲錦說要給咱烤來吃,快過來幫忙扒皮!”


    路小堇沒動。


    殷千君笑了,上前攬住她的肩:


    “走吧,吃烤兔。”


    路小堇拚命將鞋子嵌在地上,勾住樹幹,死活不去:“我不餓!”


    她不想讓他靠近歲錦等人。


    殷千君挑眉:“但我餓了。”


    路小堇還是被殷千君拽走了。


    一路上,路小堇都在想怎麽弄死殷千君。


    不論眼前的殷千君是不是分身,不論他是不是真的會死,隻要他嘴裏還能說出一句‘她看得見’,那對路小堇來說,都將是絕殺。


    除非有法子先讓他變啞。


    但路小堇暫時沒想出法子。


    所以,既然殷千君現在沒打算下死手,那路小堇也不打算徹底撕破臉皮,隻默默將辣椒粉放了回去,坐到了火堆旁。


    “這霧不是結界,也尋不到陣法,但為何就是攻不破?”


    長老以及弟子們,都在試圖攻破大霧,但不行。


    這霧便是散開了一些,也會立馬重新複原。


    長老們尚且無可奈何,外門弟子就更幫不上忙了,隻能默默吃飯,祈禱待會兒邪祟出現的時候能有力氣抵抗,不拖後腿。


    很快,兔子皮就扒好了。


    幾人圍在火堆旁,眼巴巴等歲錦烤兔子。


    “黃高義?你在這兒幹啥?”扶桑意外地看向多出來的殷千君,有些不解。


    他們很熟嗎,就敢來蹭兔子吃?


    殷千君往路小堇身上一靠:


    “是小堇非要拽著我過來的,說是喜歡我,喜歡到不能與我分離一刻。”


    他那雙狐狸眼調侃地看向路小堇:“小堇,你說是不是?”


    聽到這話,周圍無數雙眼睛都看了過來。


    那路小堇能說不是嗎?


    “對對對,我對他情根深種,兩情相悅。”路小堇忍住一巴掌扇過去的衝動,話接得很利索,“等回了天雲宗,我就與他結為道侶。”


    殷千君本是開玩笑的,但聽到結為道侶這幾個字,心頭還是升起了幾分異樣。


    道侶,麽?


    周圍天雲宗弟子看殷千君的眼神,那是變了又變。


    其實路小堇身為煉丹師和符籙師,地位很高,不少人都想跟她在一起,吃軟飯。


    但架不住路小堇是個顛婆啊!


    一天天玩屎玩得比誰都好。


    敢跟她在一起,幾條命啊敢這樣霍霍?


    但殷千君敢。


    見他像得了軟骨症似的,靠在路小堇身上,弟子們紛紛感慨:


    “他真是個勇士!”


    “這軟飯,活該他能吃!”


    扶桑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往歲錦和言靈身邊靠了靠:


    “肉麻死了!”


    兔肉很快烤好了,香得人都迷糊了。


    擱她們這兒吃肉,是要靠搶的!


    路小堇搶到了一個大兔腿,剛要往嘴裏塞,耳邊就傳來殷千君慵懶的聲音:


    “我也想吃。”


    路小堇咬咬牙,忍了,把兔腿遞給他。


    “要你喂我。”


    路小堇:“?”


    啊?


    嘎她的時候,手腳利落,手段殘忍。


    現在吃個兔腿兒,就柔弱不能自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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