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均州背著路小堇回到君七少的院子。


    “能走嗎?”


    “不行,還是腿軟。”


    蕭均州停下。


    路小堇這樣進去,若被拆穿了身份,連逃的機會都沒有。


    他沉思了一瞬,不再往裏走,而是將路小堇放下,倚在牆角,他也跟著坐在旁邊守著。


    “等你什麽時候恢複了,我什麽時候再走。”


    “六啊,你真好。”


    蕭均州:“……”


    路小堇餓了。


    大晚上這麽折騰,誰不餓啊。


    她在儲物袋裏找了又找,最後掏出了一堆葡萄。


    是之前在葡萄山偷的,放在冷凝袋裏,還沒壞。


    她嚐了一顆。


    冰。


    大冬天的,她感覺整個腦子都被凍麻了一下。


    冰,但甜,像在吃葡萄冰沙。


    嚼嚼嚼。


    蕭均州就看著她嚼嚼嚼。


    “吃嗎?”路小堇被盯得發毛,找出一個最小的葡萄遞給蕭均州,“六啊,這個最大最甜,給你吃。”


    雖然是最小的,但架不住她當時偷的都是大的。


    最小的也很大。


    蕭均州其實沒盯她,他眼神甚至沒聚焦。


    他正神識四散,觀察周圍有沒有人來,以防待會兒來不及逃。


    當路小堇塞個葡萄過來的時候,他沒反應過來。


    隻覺得手被冰了一下。


    然後,手裏就多了顆葡萄。


    一抬頭,路小堇的笑臉就猝不及防闖入了他的眼中。


    這一幕似曾相識。


    “這櫻桃可是我留著最大的幾顆!可甜可甜了!”


    “師弟也吃。”


    蕭均州喉頭又湧出了血腥氣。


    他咬牙強行咽了下去。


    如果說之前他還在猶疑,那這一刻,他確認自己就是吃下了忘情草。


    是誤食的嗎?


    還是有人故意讓他吃下的?


    為什麽是忘情草?


    是想讓他忘記路小堇嗎?


    ——大荒秘境裏,江意濃墜崖,他失憶。


    ——路小堇被他指認殘害同門。


    ——若沒有十三長老和師尊的力保,路小堇怕是會死的吧?


    蕭均州很快理清了思路,若他沒有忘記自己的心意,就算有證據,他應該也不會指認路小堇。


    他會信她。


    所以,這是一場針對路小堇的局,有人想讓她死!


    他知道此事不能聲張,否則他可能還會被下藥,再陷害路小堇一次。


    是的,陷害。


    莫名的,他相信路小堇沒有那樣做。


    想通一切,他看路小堇的眼神複雜了許多。


    “怎麽不吃?真的好吃!”


    路小堇誠摯推薦。


    蕭均州把葡萄吃了。


    冰。


    “嗯,甜,很好吃。”


    “是吧!”路小堇腦袋一揚,無比自傲,“我選的葡萄,自然是最甜的。”


    蕭均州看著她驕傲的小臉蛋,有那麽一瞬間的失神。


    路小堇連著嚼了十顆葡萄,嘴巴子都凍僵了。


    “師姐。”


    “嗯?”


    “你真的有推小師妹下懸崖嗎?”


    路小堇手捂著臉,哈著熱氣想讓嘴巴子熱乎一點。


    聽到這話,她愣了一下,條件反射後移了半寸,一臉防備:


    “不是你出來作證說是我推的嗎?我跟你說,我已經受罰了,冰洞也已經去了,這件事情已經翻篇了,不管你還有什麽證據,都沒用了!”


    齜牙咧嘴,凶神惡煞。


    蕭均州苦笑:“不是的,我沒有證據。”


    路小堇不是很信。


    蕭均州這個人賊得很。


    她甚至懷疑他跟江意濃合謀了。


    如若不然,咋就恰好他的留影石,錄到了她推人的證據?


    巧合?


    她不信。


    對上路小堇質疑的雙眼,蕭均州有些不自在地開口:


    “那留影石不是我的。”


    “嗯?”


    蕭均州解釋:“我去懸崖下找小師妹時,誤食了一種藥草,那藥草會讓我……”


    他頓了一下,才繼續說道:


    “會讓我厭惡你,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那留影石就在我手上了,應該是有人故意塞給我,想讓我指證你。”


    在他有記憶以來,留影石就已經在他手上。


    看了裏麵的證據後,服下了忘情草的他怒不可遏,所以在找到江意濃後,他急匆匆就回了宗門,指證路小堇。


    “啊?”這下子,路小堇是真呆住了,“草藥?什麽草藥?”


    啥草藥這麽神奇?


    還能靶向精準厭惡?


    “這,我也不太清楚。”


    蕭均州別過頭,不願多說。


    這草藥聽起來過分玄妙,但路小堇還真信了。


    因為從蕭均州指證她開始,她就覺得蕭均州太會演了,簡直像人格分裂似的。


    但如果,不是演的呢?


    難怪那日,蕭均州指證她的時候,眼底那為民除害的正義感都要溢出來了。


    原來那個時候,他是真覺得自己是在尋求公道。


    誤食?


    不可能。


    是江意濃下藥的吧。


    蕭均州這人,過分純良,且過分正義。


    隻要讓他相信是路小堇推的,那他一定會據理力爭到底,不掃除黑暗誓不罷休。


    而事實上,他也確實是這樣做的。


    所以他會是個不錯的選擇。


    “為什麽突然跟我說這些?”


    “藥效散了一些,我意識到那證據可能並非全貌。”蕭均州垂眸,“我那日沒查清事情真相就指證你,是我不對,我知道現在說什麽都晚了,但此事我一定會徹查清楚,還你一個公道!”


    “不必了。”路小堇擺了擺手,感覺到腳上有力了許多,“這事兒都已經過去了,不怪你。”


    真相不重要。


    就算那日江意濃沒有算計她,司空公麟依舊會想辦法把她關進冰洞。


    沒差。


    “我已經好多了,就先進去了,也你快離開,別讓人發現了。”


    說著就要溜進院子。


    正賊頭賊腦往裏探時,蕭均州輕聲問道:


    “冰洞……很冷吧?”


    他沒去過冰洞,但深知那不是人待的地方。


    旁的也就算了。


    路小堇隻是個凡人。


    她連靈氣都沒有,如何護體?


    她究竟是怎麽活下來的?


    之前他不會去想,而現在,他不敢去想。


    “也就還好,總歸沒死。”路小堇頭都沒回,背對著他,忙裏偷閑伸出一隻手招呼他快走,“快走快走!”


    蕭均州眸光黯淡,似乎想再說些什麽,突然麵色一變,立馬轉身走了。


    等到了暗處,他彎腰吐出大口血,扶住了牆才勉強站穩。


    無數記憶湧入腦海。


    那一絲又一絲的情愫,糾纏入心口,叫他無所適從。


    “噗——”


    他吐出大口血,稍稍緩過來後,捏了個淨塵訣,清理了地上所有血跡。


    儲物袋裏的真情花映入眼簾。


    他愣了一下。


    他當時摘這朵花,是為了做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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