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出來,司空老兒現在,確實是無畏得很呐。


    路小堇想往他臉上吐口唾沫。


    順便踩兩腳。


    ——算了。


    ——是君聿的臉。


    她罵罵咧咧,咧咧罵罵。


    麵上卻是做出一副膽怯又堅韌的模樣,死死抓住司空公麟的手,懇切不已:


    “師尊!徒兒會的!”


    “隻要師尊能高興,徒兒做什麽都可以!”


    說得眼淚花花,激動涕零。


    司空公麟卻看她髒兮兮的手沉默了。


    啊——!


    這麽髒的爪子能不能離他遠點!


    等一下。


    這是君聿的身體。


    哦,沒事了。


    ……有事。


    心裏還是膈應。


    “好了,為師該交代的也交代了,小堇,為師等你回來。”


    他怕再不走,路小堇會抱著他,親死他。


    那多髒啊!


    說罷,靈氣飄散,君聿額間的那抹紅印消失了。


    “嗯——”


    君聿疼得悶哼一聲,半撐在地上,許久才緩過來,捂著頭,迷茫地環顧四周。


    “這是哪兒?”


    “師姐,我們為什麽會在這裏?”


    路小堇對上他溫和又迷茫的眼神,知道是君聿回來了,緊繃的神經稍稍鬆懈了下來。


    “剛才師尊來過。”


    君聿看著她,等著她往下繼續說。


    路小堇繼續說了:“然後又走了。”


    長話短說,言簡意賅。


    君聿:“……”


    倒也不必如此短說。


    他本想追問師尊來都做了什麽,可還沒來得及問,就瞧見路小堇的臉色有些不太對勁。


    “師姐,你怎麽了?臉這麽怎麽白?”


    白得叫他心慌。


    他用袖子擦了擦路小堇臉上的灰,越擦發現她臉越蒼白。


    簡直瞧不見一點血色。


    他連忙用靈氣查探了一下她的身體,發現不是受傷,隻是很虛。


    像是失了大半盆子血一般。


    他連忙拿出一顆止血丹喂給她,繼而又喂了她一顆糖。


    “可好些了?”


    糖甜甜的口感,驅散了失血後嘴裏的苦澀味。


    “嗯,好多了。”


    君聿卻依舊不放心,等她臉稍稍恢複些許血色了,才鬆了口氣。


    這時他才注意到路小堇手裏的冷凝盆。


    “這冷凝盆裏裝的是什麽?”


    “邪物。”路小堇信口胡謅,爬了起來,“師尊讓我來這裏,就是為了將這東西留在這裏。”


    說罷,不等君聿反應,她就已經拿著冷凝盆,將血和鮫人之淚,一並倒進了光柱中。


    血傾瀉而下。


    鮫人之淚則懸浮在光柱中,幹淨,透亮。


    路小堇鬆了口氣。


    “走吧師弟。”


    可她剛轉身,腿才邁出一步,身體竟又失控了。


    “不行!”


    她強迫自己離開。


    可不管她怎麽掙紮想逃,身體都不聽使喚,反而在慢慢後退,轉身徑直朝向鮫人之淚。


    瞳孔漸漸失真渙散。


    “我的——”


    “這是我的——”


    可這一次,因著她沒直接觸碰到鮫人之淚,所以意識並沒有完全喪失。


    她咬緊牙關,左手死死拽住右手,想拽回來。


    卻根本拽不回來。


    沒辦法了。


    再這樣下去,她還是會被鮫人之淚控製。


    控製的後果她不清楚。


    但如果,被控製後無法自殺,無法回溯,那對她而言,將會是滅頂之災。


    她果斷地掏出匕首,抹掉了自己的脖子。


    “師姐!”


    君聿驚慌失措朝她跑來。


    失去意識前,路小堇分明看到鮫人之淚閃了閃。


    *


    路小堇睜開眼。


    她正抱著冷凝盆,坐在地上。


    眼前是擔心她的君聿。


    疼——


    君聿貼了貼她的額頭:


    “臉怎麽白成了這樣,師姐,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路小堇搖了搖頭。


    她低頭看向懷裏的冷凝盆。


    放回去是行不通的。


    那如果不放回去,而是將冷凝盆留在這房間裏呢?


    石門上的怪物,能不能困住它?


    說幹就幹!


    路小堇丟下冷凝盆,拉起君聿就往外跑。


    “轟隆——”


    石門關閉。


    跑了大約十米。


    “轟隆——”


    石門竟又打開了。


    帶血的鮫人之淚四周飄出一層白霧,白霧像是一張臉,鬼魅地朝兩人追來。


    君聿立馬拔劍將路小堇擋在身後:


    “這邪物瞧著不太對!師姐快走!”


    路小堇沒聽他的。


    而是反手掏出砍刀,抹上自己的血,快速朝鮫人之淚的臉砍去。


    可鮫人之淚閃開了。


    繞過她,閃現到君聿麵前。


    “凡人,神跡降臨,汝應當獻祭。”


    聲音似真似幻。


    蠱惑人心。


    君聿眼神逐漸失焦,垂手落下劍,仰起頭,獻祭一般地朝鮫人之淚伸出手。


    隻一瞬,他便被吸成了幹屍。


    鮫人之淚霧一般的臉,稍稍實質化了。


    “不夠……”


    “還不夠……”


    “吾要祭品……”


    “吾要祭品……”


    但他的祭品,不包括路小堇。


    它甚至好像有些忌憚路小堇。


    吸幹君聿後,它看也不看路小堇一眼,飛快朝洞外逃去。


    “祭品……”


    “吾聞到祭品的氣息了……”


    路小堇看向君聿的幹屍。


    原來,這就是拒絕帶走鮫人之淚的後果。


    果然如司空公麟所言。


    這後果,她不想知道,也無法承受。


    路小堇將砍刀對準自己,抹掉脖子。


    *


    路小堇睜開眼。


    疼——


    君聿貼了貼她的額頭:


    “臉怎麽白成了這樣?師姐,你是哪兒不舒服嗎?”


    路小堇搖頭,認命地將冷凝盆放進了自己的儲物袋裏。


    “沒事,我們走吧。”


    她撐著牆壁爬起來,一瘸一拐就要跟君聿離開這裏。


    可剛走兩步,就被君聿扶住了。


    “腿是不是又傷到了?”


    他扶著她坐下,彎下腰,重新為她正了正骨。


    他手很輕,動作熟練又利索,路小堇還沒感覺到疼,他就已經替她固定好腿上的棍子,然後背對著她。


    “師姐,上來,我背你走。”


    路小堇失血過多,太虛了。


    也沒客套,直接趴在了他背上。


    被君聿背上的那一刻,熟悉的安全感,叫她心下安定了許多。


    原主小時候,很害怕打雷。


    ——打雷,很有可能意味著金丹曆劫。


    ——金丹期,則意味著又孵化出了怪物。


    所以一打雷,原主就很不安。


    而每到這時,君聿隻要在無心峰,就會立馬趕到她身邊。


    背著她,慢慢往前走。


    一搖一晃,像外婆哄孩子。


    他總會告訴她:


    “師姐,我在呢。”


    他在,所以,她不要不安。


    一如現在。


    他背著她,慢慢往前走。


    仿佛前方的一切苦難,都有他替她擋著。


    過分的安心感,叫路小堇昏昏欲睡。


    她太累了。


    太想好好睡一覺了。


    誰知剛眯著,就聽不遠處傳來戲謔的聲音:


    “喲,這不是君聿嗎?”


    “還沒死呢?”


    “也是,你這種下賤坯子,是應該活得比旁人更久些。”


    路小堇:“?”


    誰啊。


    小嘴甜得。


    這出門哈一口氣,少說得被扇十巴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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