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樾不解:「閻相權勢滔天,為何選擇幫我。」


    閻渡川隻笑笑:「許是為了還恩情,許是覺得還昭王資質更為出眾。這樣重要的決定,總不會隻因為一個原因。玉簪已歸還,望還昭王善待。」


    他說要唐樾善待玉簪,實際不過是要唐樾善待閻家對他的示好,善待他們之間的關係。唐樾又如何不知。


    可他心底裏似乎不願這麽做。唐翎如今已經對他心生芥蒂了,他要是再坐實了這個罪名,隻怕唐翎一直都不會給他好臉色。


    可心中另一個聲音又道,依唐翎的個性,無論你爭與不爭,她都已經對你有所戒備了,倒不如放手一搏,叫她再不能忽視你。


    他看著盒子中的玉簪,心中下了決定:「我同母親終究不一樣,我想要的,便總是寧願想盡方法握在手裏,握疼了、捏碎了也不願放手。閻相的好意我又如何拒絕?唐樾,必定感激不盡。」


    閻渡川看著眼前這個十六歲的少年,覺得他眼眸中的堅定和野心是旁的皇家子嗣遠遠沒有的。他禁不住低頭笑了下,心想,父親是對的,他看人終究老辣,一眼便能選中那個最合適的。


    夜幕降臨,惠承宮中人剛剛用過晚膳,宮門已經閉上了。可不多時,門口便傳來有人扣門的聲音。秋歲聽出是唐樾的聲音,又想起來白日裏唐翎同他那劍拔弩張的氣氛,一時間不知道是該開還是不開。


    隻慌忙進來報:「阿樾在外頭扣門,公主是讓他進來還是不讓?」


    唐翎翻書的手一頓,卻並未抬起眼眸,隻做出不在意的模樣:「如今他已不是阿樾,他是還昭王,你莫要再說錯了。」


    秋歲明白唐翎的意思,磨磨蹭蹭地走到門口,小聲道:「還昭王…公主已經歇下了,你莫要再來了。」


    外頭聲音戛然而止:「秋歲,你騙我的是不是?是皇姐不願意見我對不對?」


    秋歲支支吾吾半天,也不知是說對還是不對。


    唐樾在外頭輕聲說:「她今日心情不好,我不願她帶著怒意入眠。我隻同她道個歉,不會再叫她生氣。」


    他語氣這樣卑微,秋歲實在心有不忍,想到之前唐樾同公主之間也曾有過爭執,最後也是唐樾先道了歉。心中隻覺得唏噓,仿佛往日重現。可還是不得不道:「公主認定的事情便不會再做更改,還昭王請回吧。」


    外頭的聲音沉默了片刻,又響了起來:「我隻在這裏等著她,她願意出來我等,不願意出來我也等著。」


    秋歲嘆了口氣:「你這又是何必?」


    可她終究無法這樣棄唐樾於不顧,又跑回去回了唐翎道:「還昭王在外頭等著,我看著他的意思,似乎定要等到公主見他。」


    唐翎翻著書頁,假裝什麽也聽不見。


    梁迢給秋歲使了個眼色,大概是叫她這時候不要往槍口上撞,可這時秋歲執拗的性子卻又冒了出來,仗著唐翎這段時間對她很是不錯,大著膽子又道:「公主,天越發寒了,還昭王就這樣等在外頭也沒事麽?」


    唐翎不言語,亦不瞧她。


    秋歲安靜了一會兒,又是忍不住道:「他站在外頭叫別的宮人看見,明日裏不定又傳出什麽話出來。便是這樣,公主也覺得無妨麽?」


    唐翎終於伸手揉了揉額頭,一副很頭疼的模樣:「你這樣擔心他,要不你去陪著他?」


    秋歲不說話了。


    燭影在房中搖曳,唐翎一邊翻著書,一邊不時拿筆在旁邊冊子上寫點批註。梁迢在她身旁安靜地給她磨墨,無人說話。


    秋歲還是沉不住氣,委委屈屈地對著梁迢道:「你也啞巴了?一句話都沒有。」


    梁迢好笑:「你讓我說什麽,公主在看著書。」


    她心中也是藏了心思的,若之前沒有瞧見唐樾偷親唐翎,她此時也許會替唐樾說幾句話。可既然知道了他有那心思,那還是做個啞巴的好。


    可她話音剛落,突然吹來一陣冷風,將桌上蠟燭吹熄,房中瞬間暗了不少。


    唐翎終於抬起頭來,一眼就瞧見了秋歲有些難過的樣子,她不知該笑還是該哭,對著梁迢道:「你瞧瞧她這個樣子,不知道的以為我罰了她。其實明明是她胳膊肘往外拐,先背棄了我才是。」


    秋歲搖頭:「才不是。我如何能背棄公主,隻是這外頭月黑風高,寒意入骨。外頭站的那個人……公主又不是沒有付出真心過,他是什麽樣的,您總是比我知道得更清楚才是,他一心一意將您當成親人,將惠承宮裏的人當成親人,如今瞧見他被關在外頭,我這心裏著實不安。」


    唐翎心中又何嚐不是不安,如今被她說得更是不安。可她偏偏還得不在意地笑:「你啊……算了,我便聽他說幾句,聽聽他能說出什麽花來。」


    她向外頭走去,秋歲壓抑不住開心便跟了上來。


    一到門口就嚷著開門,可唐翎卻製止住了。隻對著門外說:「你有什麽要說的,隔著門便說就是了。」


    外頭的人撐著笑:「以前皇姐同我說的,這宮中即便所有人都不認我,有一人也認我的,將我當做親弟弟的。皇姐可還記得。」


    他聲音隔著一扇門,聽著模糊沉重,有些悲傷。


    唐翎壓下喉嚨裏湧上來的酸澀感:「你究竟要說什麽?」


    唐樾道:「以前,皇姐容我在了惠承宮裏。我這樣的人,本不該有資格言家。可心裏,一直都將惠承宮當成自己的家來看的。皇姐總說,惠承宮裏的人如何如何,我每每聽見你說,總覺得心裏高興,覺得我也是這裏頭的一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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