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張玉潔說出,“鵪鶉,戲子,猴兒都是喂不熟的”,這句話的瞬間。躲在雲母屏風後的凝紫萱如遭雷擊,嬌美的麵龐此刻蒼白如紙。她那雙原本明亮動人的眼眸,此刻充滿了驚恐和無助。眼睛睜得大大的,眼神有些呆滯,仿佛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


    她的眉毛微微顫抖著,似蹙非蹙,原本精致的妝容也掩蓋不住那股從心底透出的哀傷。


    嘴唇緊緊抿著,努力克製著不讓自己顫抖。那紅潤的嘴唇此刻失去了血色,嘴角微微向下撇,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來。


    她那白皙的鵝蛋臉上,此刻毫無血色,就像羊脂玉般的光澤也消失不見。


    她的雙手不自覺地抓緊了屏風的邊緣,手指關節因為用力而顯得有些發白。


    那一頭烏黑亮麗的長發,此刻也失去了往日的光澤,柔順地垂落在她的肩頭,卻無法給她帶來一絲溫暖。


    她的表情中還帶著深深的絕望和無奈,那是對自己命運的無法掌控的恐懼。曾經作為經常演公主的女明星的驕傲和自信,在這一刻也蕩然無存。


    或許,她的眼神中還閃過一絲不甘,畢竟她曾以為自己至少能陪在武新宇身邊,直到他成年娶一個門當戶對的正妻為止。但現在看來,那位督帥夫人已經給她定性了——反複難養。


    她整個人仿佛失去了靈魂一般,呆呆地站在那裏,身體不自覺地微微顫抖,仿佛在末世的寒風中搖搖欲墜。她嘴唇微微顫抖著囁嚅道:“鵪鶉...戲子...猴兒...鵪鶉...戲子...猴兒....”


    這句話讓很多隻接受過九年義務教育的文盲,根本不知道這句話的侮辱性:


    首先就是鵪鶉,一直被人當做一種有些卑劣的生物,比如嚇得像個鵪鶉。而如果隻是膽小,那還不會被人侮辱的那麽嚴重,因為鵪鶉還有個特性,那就是遇到同類就會異常凶殘。所以古人還會經常組織鬥鵪鶉,據說比鬥雞還要血腥。


    其次就是猴子,因為是雜食性動物,所以...所以既不像是老虎那樣凶猛,也不像是綿羊那麽溫順。而且猴子玩兒心中他們有欺弱,欺單,欺生,這類被人視為惡行的原罪。


    至於最侮辱人的就是,利用了屁股這個特點。鵪鶉是小鳥下大蛋;而如果你愛觀察猴子,就會發現動物園的猴子最愛撓屁股;最重要的是古代的戲子都是男人,所以....


    凝紫萱的肩膀微微聳動著,極力壓抑的抽泣聲在寂靜中仍隱約可聞,那是從靈魂深處溢出的悲傷與絕望。淚水在眼眶中打轉,卻倔強地不肯落下,在眼眶裏聚成一汪晶亮的水潭,模糊了她的視線。


    她身著一襲簡約而不失高雅的白色連衣裙,那裙子的質地柔軟,仿佛是用最細膩的雲朵紡織而成。領口處別著一枚精致的珍珠別針,圓潤的珍珠散發著柔和的光澤,在這灰暗的時刻,成為她身上唯一的亮點。腰間係著一條淡藍色的絲帶,蝴蝶結打得恰到好處,輕輕垂落在一側,隨著她身體的顫抖而微微晃動。裙擺長及腳踝,走起路來如行雲流水般飄逸,可此刻,卻像是沉重的枷鎖,束縛著她的腳步。


    她的雙腳穿著一雙白色的小羊皮高跟鞋,鞋麵上鑲嵌著幾顆細碎的水鑽,在微光下閃爍著清冷的光芒。她的雙手無力地垂落在身側,手指無意識地揪著裙擺,那原本平整的布料此刻被她揉得滿是褶皺。


    她的腦海中不斷回響著張玉潔的那句話,每一個字都像是一把尖銳的刀,狠狠地刺在她的心上。她是聖女一樣的高潔嗎?當然不是,作為末世前就已經出道的少女明星,她當然經曆了太多的齟齬和齷齪,她的出身並不低。因為出身低的人,沒資格成為明星。她母親的外曾祖父,做過江南布政使,母親的家族,也有過前清的臬司。


    她家的祖父也是後世算是在地方有些話語權的基層官員。在別人眼裏她們是千金小姐,書香門第,甚至可以說是血統高貴。可是在宋省張家這種數百年屹立不倒的家族來說,那真的就是鵪鶉和猴子。


    她緩緩蹲下身子,雙手抱住膝蓋,將頭深深地埋了進去,仿佛這樣就能將自己與這殘酷的世界隔絕開來。那一頭烏黑的長發如瀑布般傾瀉而下,遮住了她大半的麵容,卻遮不住她滿心的悲戚。


    她想起末世前曾經在舞台上的那些日子,燈光聚焦在自己身上,台下是無數雙熾熱的眼睛,那是屬於她的榮耀時刻。她努力塑造著一個又一個角色,試圖在演藝的世界裏尋得自己的價值與歸屬。也想起末世後自己也為了生存做過自甘下賤的事情,但是她真的沒有放棄過,所以她一路從蜀郡用極大的毅力走到了滁州。到了滁州她也為了在當地有個好名聲,努力維持自己的人設,再不做那些來錢快的買賣了。


    在這末世之中,她本以為遇到武新宇是命運的垂憐,是她脫離投資方那個伊萬的機會,也在這黑暗裏的最後一絲曙光。她曾無數次幻想與他一起走過艱難歲月,看著他成長為一個堅毅的男子,即便知道最終可能無法與他攜手一生,但也期望能在他的生命中留下深刻的痕跡。可如今,張玉潔的話如同一記重錘,將她的幻想砸得粉碎。


    她的心中湧起一股強烈的憤怒,不是對張玉潔,而是對這命運的無常。為什麽在這末世,連這樣一份簡單的情感都要被無情地剝奪嗎?


    她真的想大罵像是女頻爽文女主那樣衝出去,大罵一頓那個自以為是的女人。可她也知道武廿無的手段,那可是一個可以滅魯王孫玉龍三族後,命令士兵將那些屍體戳在尖銳的木樁上綿延幾十裏的末世霸主。真要是這時候敢分辯幾句,恐怕不用那位督帥夫人出手,明天就會被哪個下人丟到井裏去。畢竟她自持身份,總有想要巴結她上位的人。


    就在這時就聽武新宇在外麵說,“媽,你怎麽能這麽說紫萱呢?”


    隻聽張玉潔卻咯咯笑了起來,她笑了好久,居然對著屏風後,冷冷地說道:“楊雪瑩,畢竟你也是讀過書的,難道不知道偷聽別人說話是不禮貌的嗎?偷聽往往不會聽到什麽好話,你既然選擇了偷聽,就應該有心理準備接受可能聽到的一切。”


    這句話,直接就把武新宇和屏風後的凝紫萱都弄得宕機了。武新宇是真的不知道楊雪瑩是誰,而凝紫萱則是震驚於張玉潔一口就說出了自己的真名。


    屏風外傳來武新宇的聲音,他急切的說:“媽,你說哪個楊雪瑩?”


    張玉潔卻冷笑一聲,對武新宇說:“傻兒子,你的寶貝兒在屏風後邊偷聽,你都不知道。看來你手下的衛隊長還真是該死啊,如果她帶著一把手槍,咱們娘倆就已經死了。”


    凝紫萱的身體瞬間僵住,大腦一片空白,她沒想到張玉潔竟會直接叫出自己的真名,仿佛自己所有的偽裝和隱藏在這一刻都被無情地撕開。更重要的是,如果現在不乖乖出去,一直關照她的那位衛隊長大叔,必死無疑。過了片刻,她緩緩站起身來,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盡管雙腿還在微微顫抖,但她還是邁出了堅定的步伐,從雲母屏風後走了出來。


    張玉潔看到這裏,微微眯起眼,上下打量了一下她的打扮,笑著點點頭,“說說吧,為什麽用東宮衛隊幫你自己殺人?”


    凝紫萱緩緩抬起頭,眼神中滿是驚恐與慌亂,她的嘴唇微微顫抖著,似乎想要說些什麽卻又難以啟齒。她偷偷瞥了一眼武新宇,眼中閃過一絲猶豫,最終還是鼓起勇氣輕聲說道:“我……我沒有讓衛隊殺人,真的不是我。是……是那個羅刹國人伊萬,他威脅我,我……我隻是想保護新宇。”她的淚水在眼眶裏打轉,強忍著不讓它們落下。


    張玉潔聽著楊雪瑩的胡言亂語,也大概猜到了事情的始末,隻聽她低低念叨著:“果然叛逆期人厭狗嫌。”這句話很顯然是在說這對小情侶的自以為是能悄無聲息的解決問題,卻越處理越糟糕。可是張玉潔卻釋然的笑了:“楊雪瑩,我記得你是抽煙的,和我一樣是個老煙槍。看在我老公給你們解決這麽大麻煩的份兒上。把煙拿出來吧,算是還我人情了。”


    武新宇聽到張玉潔的話,頓時瞪大了眼睛,滿臉的震驚與難以置信。他猛地轉過頭,看向凝紫萱,仿佛要重新認識她一般。


    “紫萱,你……你抽煙?這怎麽可能!”武新宇的聲音不自覺地提高了幾分,帶著一絲被欺騙後的憤怒與迷茫。


    凝紫萱的臉瞬間漲得通紅,她低下頭,不敢直視武新宇的目光。雙手緊緊地絞在一起,手指因為用力而泛白。


    “新宇,我……我不是故意要瞞著你的。隻是在這末世之中,壓力實在太大了,有時候我隻是想借抽煙來緩解一下……”凝紫萱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幾近哽咽。


    張玉潔瞪了自己兒子一眼,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說:“傻瓜,女人在乎你才會和你裝,可你也不能做個糊塗蛋不是?”


    武新宇看到自己母親向著凝紫萱說話了,自己也自然不糾結這些瑣事,反而悠悠的歎了一句:“哎...抽煙就一個習慣,何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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