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李潔和淑媛登艦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黃昏時分。現在的李潔並沒有穿她在楚陽市當首席委員時候穿的那一身深綠色沒有肩章和領章的那套軍常服,反而是穿了一套白色立領的海軍款便服和長褲的搭配。她光滑強韌的黑色長發也被整整齊齊的盤在腦後形成一個發髻。


    襄城號戰列艦的廊道內回蕩著她和李淑媛的皮鞋踩在金屬地麵的聲音。李淑媛還是和交接儀式那天一樣穿著那一身銀色滾邊線的海軍製服跟在她的身後。


    李潔抬起她纖細的腕子,看了看那塊配有精致黃金雕花工藝在的直徑27mm的寬大表盤,然後頭也不抬就隨口對身後的李淑媛問道:“現在廿無他們在開會嗎?”她放下手的一瞬間,黃金反射在她臉上的那一抹光消失了。


    “是啊,武將軍現在應該是在作戰室和李徹,劉猛他們在開會呢。”李淑媛說完就跟著李潔繼續前行,還不忘補充道,“我問過保密部門的記要員,作戰室的這次會議原定三個小時,還有十五分鍾估計就要結束了,”


    李潔一聽便停下了她急促的腳步,她再度看了看時間,於是嘴角翹起了一個略感無奈的弧度後才笑著說:“算了,還是你去作戰室門口遞個條子,讓他知道我回來了就好。”


    “好的,李委員。”李淑媛笑著為李潔雙手捧起一支鋼筆,然後賊兮兮的笑著小聲念叨,“小姐您就那麽急著見姑爺啊。”


    李潔聽到淑媛的話,並沒有淑媛預想的臉紅而是直接用自己纖細的手指輕輕在李淑媛的額頭戳了一下,噘著嘴小聲嘀咕著,“閉嘴吧你,你不說話沒人拿你當啞巴賣了。”


    李潔雖然嘴上這麽訓著李淑媛,可她手上的動作並沒有停下來,直接‘唰‘的一聲從李淑媛遞過來的便簽本上撕下一頁紙,並快速的寫出一行娟秀的字體,‘夫:我已經登艦,望會後舷艙一晤。妻李潔‘。


    當李潔在快速寫完了這張紙條後,她的餘光瞥到李淑媛掩嘴輕笑的樣子,她也並不惱怒隻是對著廊道深處揚了揚下巴,說了句‘還不快去?‘就自顧自的向著自己的休息室走去。


    會議室內,我看著落實地圖上淮南商會在楚水延岸布置的炮壘以及各個高地指揮部的位置後看向與會者說:“看來我那位嶽父李玄會長是準備死保那個偽帝周原禮了。對了,楊軍長你和淮南商會的交涉怎麽樣?”


    此時剛從大別山走出不久的楊守節,現在的麵色還是有些蒼白。他雖然還穿著荊楚鐵衛軍裝的褲子,可他已經被任命為廬州方麵軍新編第二軍的少將軍長,而他的副手就是留守在楚陽市的楚天明。這位楊軍長站起身來,用他那略微有些沙啞的聲音說:“通過我和淮南商會的談判,對方初步透露出了三條底線。”


    楊守節說著就翻開下一頁後,清了清嗓子,“淮南商會的李會長的態度如下。一,荊楚省應該保持獨立自主之位置,所以建議我方不要繼續入擴大侵荊楚省的規模。二,基於人道主義之原則,他建議我方和荊楚省的統治者周原禮進行和談,他願意當中人。以上兩條就是李會長透露的底線。”


    我聽著這話都快被氣笑了,他李玄在荊楚省的首府漢寧市周圍一口氣修了這麽多的炮壘和工事群,難道他就是為了什麽人道主義?還是為了確保荊楚省的獨立地位?那些炮壘和碉樓上可都是掛著他們淮南商會的旗子呢。


    這時候原本在門口坐著的保密人員走到我的身側,小聲在我耳邊說:“武將軍,李委員回來了,這是她的條子。”說完就把那張紙條放進我的手裏之後,就敬了個禮離開了。


    我轉身看向第四軍第八師師長李清泉這個很精神的小老頭,這個小老頭過去就是一個轉業的師長,對應的是廳局級,可地方上沒法安置他這個大官,幹脆就讓他來金陵大學這個級別很高但是毫無實權的單位,做了個招生辦主任,這次生擒楚天明幫我們拿下楚陽的王倩也是他們第八師第三團的團長。他的這個師一直也都是我們第四軍的王牌師。


    實話實說,我對這個老頭是有些愧疚的,我們還是一個團的時候,他就是營長。擴張到了一個軍他也是最能打的那個師長。現在我們從廬州出來遠征,吞了荊楚省的楚陽市,被俘虜的楚天明都當上了廬州方麵軍新編第二軍的副軍長,可這位老爺子還是個師長。雖然加了少將的軍銜,可也和人家末世前的職權差不多而已。


    至於他難以提拔也真不是我“嫉賢妒能”,而是這個老古板總會說一些讓人難堪的話。隻要大家稍稍開心一點他總是會給我一盆涼水澆下去。不過今天情況有所不同,我已經有了個初步的想法那就是不過去。可我作為廬州方麵軍的統帥,說這句話又顯得有點不合適,於是我就那麽直勾勾的盯著他,詢問道:“李將軍這次的局勢您怎麽看?咱們有信心強行通過這麽密集的沿江的防禦工事嗎?”


    老頭盯著我看了一會兒,似乎是對我主動詢問他的意見感覺有點莫名其妙,他那個眼神好像是在說‘不對勁啊,以往的套路不都是你拍板了以後我澆一盆涼水嗎?你今天不正常啊。‘


    “將軍,不如咱們就別過去了。就在這裏等也挺好。”李清泉說到這裏就微笑著看向我,然後站起身來指著地圖,“大家現在看一下荊楚省的局勢。首先淮南商會的李玄麾下的第二特混艦隊已經強勢介入了荊楚省的內亂。雖然現在偽帝周原禮的內亂被平息了,可宋省的趙連卻在荊楚省的邊境沉兵九萬。咱們的目的就是消耗周原禮的實力,既然宋省的趙連主動送死。咱們也就坐山觀虎鬥就行了?既然是坐山觀虎鬥,在這裏也是個很好的觀景點。”


    李清泉的話說到這裏就停了,很顯然這個糟老頭子是故意的,他就等著我繼續說下去給他捧臭腳。過去我還是學生的時候,他偶爾給我們這些學生上國防課就是話說到這種程度,然後就不說了。然後得意洋洋的指指講台下邊的我,就那麽不鹹不淡的說上一句‘武廿無,你繼續說。‘所以我一個心理學專業的學生就要站到講台上替這個嘬著紫砂小壺的小老頭講完剩下的課。


    雖然現在說不好,不至於被他罵成‘笨蛋‘,可看他這個樣子明顯是在玩兒我。不過這又有什麽辦法呢?於是此時正在搓著下巴故作沉思狀的我,裝作受到啟發的樣子說:“嗯,有道理,湊得太近了,趙連和周原禮的軍隊打起仗來會有顧忌。而且咱們得軍艦如果強行通過淮南第二特混艦隊和那些炮壘的封鎖一樣會損失慘重。咱們的策略不是和淮南商會那群家夥死拚。咱們隻要駐紮在這裏,咱們一天不和周原禮和談,他們淮南商會就沒法調集艦隊北上支援周原禮在邊境的軍隊。咱們現在就是在扮演著宋省趙連那夥人的存在艦隊。就停在這裏嚇唬他們,讓他們有所顧忌,不錯不錯。”


    就在我還為自己能和李清泉這個怪老頭能在會議上打配合的時候,這個老頭子居然幹咳了兩聲,我瞥到他那眯起的眼睛和微微上揚的嘴巴就知道這個老頭要給我拆台了。


    每當這種時候我其實就特別特別佩服唐太宗,我也很好奇李世民這個坐擁天下的皇帝是怎麽能忍住不殺魏征的。我現在心裏真的快崩潰了,每次這個老頭都要有事沒事給我整兩句,而且每次都會在會議的最後。以至於我每次開會都要像是高中語文老師一樣為了拖堂而絮絮叨叨。


    李清泉就那麽微笑著看我,我心裏是真發毛。可又有什麽辦法呢?他在外人眼裏可是我的鐵杆,也是我肅清第四軍內部的幫凶,誰又會為這種小事而和他翻臉呢?


    不對,不對,如果他在偽帝周原禮那邊一個‘孩視君父‘的罪名也都是輕則挖眼珠子,剁手剁腳也都是常規操作,九族消消樂也不在話下。


    就在我心裏想著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情的時候,柳青卻單手托著自己的臉頰看向地圖,一邊捏著她自己中分開的亞麻色長發,一邊嘀嘀咕咕的念叨著,“每次老李頭都出這種不瘟不火的計劃沒勁。”


    楊守節愣住了,他這個末世前的科技圈大佬,龍國第三代和第四代核彈的元勳他可是剛加入我們的隊伍,他根本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我的表態像是支持李清泉,我的女人也是憲兵隊長的柳青似乎是在懟李清泉。在場這些原屬於荊楚鐵衛現在新加入我們隊伍的軍官們一個個麵麵相覷,他們誰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可這卻是我擺脫李清泉的好機會,於是我幹咳了兩下,然後十分認真的說:“既然大家都有各自的想法,我們又不急於一時,那就先散會。注意,我方的戰略動向屬於高級機密大家注意保密工作。行了,散會吧。”


    大家聽到了我的話紛紛站起身來,原本就屬於我們第四軍的那些人已經見怪不怪了。可新加入的隊伍的軍官們卻一個個都如蒙大赦一般。畢竟這群人的老上級可是偽帝周原禮那種一言不合就要殺人的瘋子。


    我看著軍官們一個個離開後,就拍了拍柳青的肩膀示意她回房間等我,柳青自然知道我被李清泉拖堂了走不了,於是用她那雙大眼睛瞪了李老頭一眼,哼了一聲就走開了。


    當柳青關了門,李清泉苦笑著站起身來就要走,我卻鬼使神差的開口:“李老師,我知道您有話說。”


    這句話才一出口,我真就想給自己兩個嘴巴子,老天爺啊,好不容易不被呂修良那個“太上皇”掣肘了,我還主動讓這個李老頭給我送晦氣。


    李清泉苦笑了一下,然後他那雙大手按著我的肩膀讓我坐下來,一邊捏著我的肩膀一邊說:“廿無啊,你別挑我老李的不是。你挺聰明,也很能幹。廬州在你的治理下已經是個百萬人口的大城市了,在這末世裏有你這個實力的不是稱帝,就是組織個軍政府。老頭子覺得也沒個人幫你,可我也不會說話,不會喊你‘廬州督‘也就會給你在打仗的時候,充其量也就是當個拉磨的驢,給你出一膀子力氣。”


    我輕輕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不用再按了,然後就是一陣無奈的搖頭苦笑。畢竟他的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我又怎麽可能不知道他這個倔老頭是個什麽意思呢?


    之所以坐在那裏讓他按,一方麵是我察覺到了他的不安,畢竟現在是末世很多規矩也都比較原始,很多勢力的頭領心胸開闊一些的,玩的是明君賢臣那一套。自命不凡一些的,真就是我討伐周原禮的檄文中說的一樣“雖古之桀紂亦不能及也”的程度了。


    “老師這次你覺得我的計劃有問題對嗎?”我說著就給李清泉的茶杯裏倒了些開水,直到杯子的茶香彌漫開,我才不緊不慢的說,“老師您喝杯茶,咱們聊聊。”


    “廿無啊,你這策略...”李清泉看了看我,然後索性把心一橫才說道,“這次的事兒你隻學了表麵而沒學到精髓啊。”


    我被他的話一下勾起了興趣,趕忙放下手中的暖壺像是十幾年前聽他的國防公開課一樣饒有興趣的托著腮,眼睛一眨不眨的看向他。隻聽李清泉說:“我就佩服老祖宗的智慧,我給你說‘夫兵者以正合,以奇勝。‘你這一次的坐山觀虎鬥,是個難以破解的陽謀,可正太足,奇不夠。”


    我聽到這裏似乎有點悟了,可有有點模模糊糊的,於是趕緊示意他停一下,可那種靈光乍現的感覺突然又沒了痕跡。當我看到作戰室的那些時鍾的時候,我突然悟了。


    “老師,我明白了。”我整理了一下思路後,繼續說道,“我這個計謀消耗的時間太長了,即使現在對方對我這個坐山觀虎鬥的辦法無從應對。可如果耗的時間越長,產量就會增加,是這個樣子嗎?”


    李清泉聽到我的話,眼中閃過一絲讚許,他點了點頭,那張皺紋交錯的臉龐上露出了難得的微笑。“沒錯,廿無,你終於明白了。時間,在戰爭中是最寶貴的資源。你現在的策略雖然穩妥,但就像你說的,耗得越久,變數越多。而且,長時間的對峙,會讓士兵們的士氣逐漸低落,這恐怕不是你想要的結果吧。而且....”


    我聽到而且兩個字,心裏不由一緊,這時候才反應過來,對啊,我現在的後方是我剛剛降服的楚陽市,而不是我的廬州。廬州有變異草籽可以當臨時的軍糧。可楚陽是一塊飛地啊,而且糧食還需要廬州往楚陽空投來接濟生活。再讓楚陽往這條前線運糧,那可就太難了。


    “李老師您說的對,我不該把希望寄托在從天而降的機會上。”我說到這裏,才明白了這個老頭子的意思,“老師你有辦法解決嗎?”


    李清泉聽了以後搖了搖頭,最後還是苦笑擺擺手說:“你太看得起我了,我哪有那個本事呢?我就是能挑錯,沒能力解決。真要是想要一個解決辦法,還得是你家李潔才有這個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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