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順著屍路又走回剛才和強子他們一起站立的地方,左右兩邊的火盆兀自燃燒著幽藍色的火光,就像來自地獄的幽靈,冷冷地看著不知所措的我。火盆還在這裏,強子他們跑去哪裏了呢?難道他們把我丟在這裏自個兒跑了?不!不會的!我使勁甩了甩昏漲的腦袋,一時間急火攻心,雙眼一花,險些暈厥過去。


    第29卷 鬼吹燈(8)


    我疲憊地坐在地上,靜靜回憶從遇到古樹開始的所有事情,思索下一步該怎麽辦。


    充滿死亡氣息的屍路一直延伸到黑暗中,仿佛是連接人世和陰間的橋樑,而我此刻,就坐在這座橋樑上,不知如何是好。


    我感到十分睏乏,睡意漸漸襲來,我想索性先睡一覺,養足精神再做打算。我一閉上眼睛,就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發仔!好點了嗎?”


    我的心中咯噔一下,怎麽又是這個熟悉的聲音?不!我不能睜開眼睛,這是一個夢,一個真實的無以復加的夢。


    “這不夢,快醒醒!”


    不是夢?!我緩緩睜開沉重的雙眼,隻見師父蹲在我的身邊,正在為另外推宮過血,我仿佛能看見他空洞的眼眶裏充滿了焦急的眼神。我胸中一熱,忍不住就要流下淚來。師父兩個字卡在我的喉嚨,怎麽也喊不出來。


    我抬頭望了望四周,我的頭上,仍舊是懸浮之湖在緩緩流轉,湖中央那顆黑色的巨眼像是地獄的入口,森冷孑然。


    我的腦海裏電光火石般掠過許多的疑惑,我不是躺在屍路上睡著了嗎?怎麽還是在這鬼洞裏麵?我是在做夢嗎?如果不是做夢的話,怎麽會看見死去的師父和神婆呢?但是他們又是如此地真實,我能清楚地感覺到師父掌心傳來的溫度,那麽那麽地溫暖。


    緩緩地,我吐出胸中濁氣道:“我這究竟是怎麽了?”


    神婆撫摸著我的額頭道:“你這是第二次暈過去了,我們方才將你叫醒了,沒想到你又……唉,現在感覺好點了嗎?”


    第二次暈過去?!難道我從遇上九骨妖塔開始,就是我的第二個夢境?難道我真的還是在山西鬼洞裏?不!亂套了!一切都亂套了!我明明和強子還有阿彪一起進入了古樹下麵,走上了屍路,碰上了恐怖的鬼吹燈,我怎麽會躺在這鬼洞的懸湖下麵?誰能告訴我這是怎麽了?我已經分不清真假虛實了,難道說我的整個越南之行根本就是一個極度冗長的夢境?


    第29卷 鬼吹燈(9)


    我感覺頭疼欲裂,腦袋像是被無形的雙手給擠壓著,仿佛要爆裂開來。我感到莫名地煩躁,一時間竟然產生了以死求解脫的衝動。


    神婆緊張地看著一臉麻木的我,忍不住關切道:‘發仔,你沒事吧?發仔?”


    我用手捂著耳朵,我不想再聽到他們的聲音,確切地說,我不敢聽到他們的聲音,我能清楚地憶起師父和神婆是怎麽送命的,我不能接受他們還活生生地出現在我的麵前。雖然我很想念他們,但是人死是不能復生的,我到底是怎麽了?我這究竟是怎麽回事?誰能救救我,誰能救救我呀!


    我的心就像是被人放在火上不停地翻轉熾烤,滾燙的鮮血流出來,遮住了我的雙眼。師父和神婆的麵容在我眼前漸漸模糊,如同一團濃得化不開的霧氣,霧氣中,我聽見他們對我說:“發仔,不要害怕!要堅強!我們一直都在你的身旁!”


    我的眼淚撲哧撲哧地掉了下來,飛濺起蒼穹如煙。


    忽然,我驀然一驚,為什麽我沒有看見強子?強子去哪裏了?如果我真的還在鬼洞的話,那麽強子也應該在我身邊才對呀?這……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我吃力地伸出顫抖的手,摸向自己的脖子,然後我的手指觸摸到了一件冰涼的物事,我心中一愣,我的脖子上竟然佩帶著月牙古玉?!如果我還身處懸浮之湖下麵的話,我的脖子上怎麽會有月牙古玉?是了,我回到鬼洞的這一段才是一個夢,一個真實到衝破虛擬的夢。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再次睜開了眼睛。我摸了摸周圍的地麵,冰冷堅硬,不遠處,兩簇幽藍色的火焰就像兩隻滴溜溜旋轉的藍色眼球。我從地上一骨碌爬將起來,大團大團地風呼呼地包裹著我,我能確定,我還在屍路上,我並沒有回到鬼洞。


    我揉了揉自己發澀的眼睛,竟然發現眼角噙著淚花。我自嘲般地笑了笑,振作精神,重新開始盤算,我到底要怎樣才能從這個鬼地方走出去?


    第29卷 鬼吹燈(10)


    我站起身來,慢慢地向前走去,我走得很小心,每走一步,都要忍不住停下來看一看,然後再邁出一步。隻要看見屍路邊上立著火盆,我就會毫不猶豫地走過去將裏麵的火球點燃,也不去管它是否會熄滅,實際上,它們真的都熄滅了。


    當你一個人走在寂靜無聲的路上,你會是怎樣地一種孤獨感覺?我的腳下是成片成片的森然白骨,那些蒼白的人骨如同幹枯的樹根,像是在無聲地訴說著什麽。我不知道自己走到什麽地方來了,我隻知道自己在這條屍路上不知疲倦地轉悠著,至於能不能轉出去,說句實在話,我的心裏是一點底也沒有。


    遠遠地,屍路上飄來了一團黑色的濃霧,那團濃霧來得好生古怪,就像是一顆黑色的大球,飛快地向我滾動過來。在距離我大概十多米地方的時候,那團黑霧從中間緩緩裂開,變成了一張大嘴的形狀。我仿佛看見一張能夠吞噬黑暗的大嘴,向著我殘酷地裂了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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