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叔,我這邊有一個花籽喔,能長出很漂亮的大花。”怒放說著,把那粒種子倒在掌心給花匠看。


    花匠看半天也沒認出來是什麽花籽:“這是什麽花籽,以前沒見過。”


    怒放有些得意了:“那我種給大叔看吧,很漂亮的。”她說著便站起身,左看右看,開始挑選種花的地方。這花圃原就是精心打理過的,怎麽看都不像能再種得下那麽巨大的花,於是,她幹脆跑到回廊台階下的泥土地上,蹲在地上挖坑。


    “小姐,你要種在那裏啊?”


    花很大的,那邊都被你種滿了,它肯定嫌擠,這邊寬敞。”


    而且,這邊就在怒放房間的正對麵,隔著回廊就是怒放的房門和窗戶。怒放心裏想的是,花藤就在邊上,以後先生說課沒勁的時候,她可以偷偷的和它玩。


    怒放挖坑挖的一身勁,花匠便也興致勃勃的站在邊上看,等到他看到怒放用手指在泥地裏摳出一個小洞,把那粒花籽塞進去時,啞然失笑。


    這樣也叫種花?能活才怪!


    怒放仔仔細細的用土把那個小洞填滿了,然後拍拍手上的泥土,既興奮又激動,一臉的期盼:“不知道會不會真的長出來……”


    花匠抿嘴笑,也不說話,陪著怒放站在邊上看。


    “要不要澆水啊,小姐?”


    怒放一下子難住了:“我不知道哎……”


    正遲疑。卻一眼瞥見一個“賊頭賊腦”地小東西露出了地麵。怒放頓時笑逐顏開。嚷起來:“快看。快看。長出來了!”


    花匠順著她地小手看去。果然。一株翠綠地嫩芽從泥土裏鑽了出來。


    花匠傻了。


    “我們往後站一點看。它長得很大地。別擋著它了。”怒放說著。扯一扯花匠地衣角。花匠夢遊一般。迷迷糊糊地跟著怒放往後退了二三米。


    這、這是什麽玩意兒呀?花匠嚴重懷疑自己是在做夢。


    就這麽一會兒,這玩意兒已經竄到了一人多高了,說是植物,卻隻有枝條,一片葉子都沒有。由於生長的速度過於瘋狂,感覺像是無數條長蛇在半空中舞動糾纏,有點令他毛骨悚然。更讓他覺得詭異的是這株植物的形狀――完全是一個巨大的錐型,根部有人的腰身那麽粗,頂端卻像一把尖銳的匕首,倒下來感覺能紮死人。花匠正發怵呢,那株植物猛然彎曲下來,尖銳的頂端一下子紮進花匠腳邊的泥土裏,就差那麽一點點就鑽到花匠的腦門上去了。


    花匠不知道是不是嚇傻了,竟然沒躲,眼看著那些藤枝迅速的膨脹,顏色也逐漸的變成青灰色,直到他感覺鼻子撞到什麽的時候,才跌跌撞撞的往後退了幾步。


    慢慢抬頭,目瞪口呆。


    眼前的哪是什麽植物?赫然是一道由遒勁的藤枝擰成的拱門,有四五米高!


    然後,這拱門又開始出幺蛾子了……


    無數的綠色從藤枝上冒出來,飛快的長成一片片肥碩的葉子,將拱門點綴的綠意盎然,與此同時,一支支潔白的花苞從繁茂的綠色中冒出頭來。


    怒放的眼睛簡直是在放光,興奮至極:“開花!開花!”


    隨著她的呼喊,那百多支花苞仿佛能聽懂人話一般,詭異的在同一時間裏齊齊的崩裂開來,吐出嬌嫩的金黃色花蕊,六瓣潔白無暇的花瓣極盡舒展,美得妖嬈。


    那一股怒放熟悉的淡淡的香氣也撲鼻而來。


    看吧?很漂亮是不是?”怒放興奮的扭頭問花匠,卻詫異的發現身邊空空如也。疑惑的再一低頭,花匠早已經直挺挺的躺在了地上……


    被嚇倒的遠遠不止花匠一人。


    雖然怒放的小院偏僻,不經常有人出入,但是,那麽巨大的花藤,就是在別的院子裏抬頭也能看見,一時惹得許多人駐足抬頭觀望。


    園子裏多一株花,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可是,園子突然多了一株比房簷還高、從常理判斷沒有二三十年長不到這樣個頭的巨型花藤,還覺得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的人肯定就不是正常人。


    怒放就有這樣的天分,能夠在極短的時間裏驚動所有人。


    等飛揚聞訊趕到時,院子四周的回廊裏已經密密麻麻全部是圍觀的人,仆役們麵露驚詫,家將們卻是個個按劍而立,臉色冷峻,十分戒備。唯有怒放不知所措,膽怯的站在花藤下,陪著她的還有那位花匠――他居然還躺著沒起來。


    飛揚有些惱火。他聽到消息時就反應過來,怒放肯定是把那粒種子給種了下去,一時隻感覺後悔莫及:怒放進將軍府的當天,他就叫她把那件妖器從身上脫了下來,但是那粒種子,怒放不願意給,並答應了不會亂種,飛揚也就沒硬下心腸沒收了,這不,都快過去四個月了,他早忘記這回事了,誰想今天這個小丫頭發的是什麽瘋,真給埋土裏去了。


    “你不是答應我不會亂種的嗎?怎麽給種下去了?”飛揚的臉色不太好看,語氣也是明顯的責備。


    怒放哪裏見過飛揚這麽嚴厲?不用腦子想也知道自己這回鬧出的動靜太大,惹飛揚生氣了,心裏既焦急又委屈,一瞬間眼裏就湧出一片水霧,咬住嘴唇,拚命的絞手指。


    “說話呀!”


    “沒人陪我玩,我一個人沒勁……”


    飛揚怔了怔,怒放隱約的眼淚和委屈使他察覺自己長久以來是忽視了這個女孩兒,想起曾經做出的承諾,不免有些內疚。可他轉念一想,覺得怒放在家時和妖獸玩耍並不是正常的行為,決不能再讓她維持那種古怪的嗜好。更何況,這裏是人口稠密的飛揚城,不是那落日森林,隨隨便便的讓她種出這樣奇怪的花來,假如有閃失,那更是追悔莫及了,便道:“夫人不是介紹你認識了很多朋友嗎?他們陪你玩還不行,你非要和這些奇奇怪怪的東西玩才高興嗎?”


    怒放一時委屈透了。她想不到飛揚也和家鄉那些人一樣,說自己的朋友是奇怪的東西,忍不住就抽泣起來。


    飛揚見她哭起來,有些可憐她,更多的情緒卻是煩惱。他這時覺得怒放實在是太不懂事了,做事完全憑喜好,絲毫不考慮帶來的後果和影響,真像是個三歲的小孩。但他也不敢再責備怒放――他是見識過這個女孩子大哭的模樣的,根本是哭到哄不過來。於是,便忍住惱火,低聲的和她講道理。


    “怒放,這裏不是你家裏的林子,出現什麽奇怪的東西都不要緊,這裏是飛揚城。你看,你種下這花,一下子就驚動了所有的人,要是這花還出什麽古怪,傳出去會嚇到城裏的百姓的。你說你的妖獸朋友不傷人,但百姓們不這麽想,他們在妖獸口中吃盡了苦頭,是十分害怕妖獸的……”


    抽泣的怒放聽他這麽說,突然抹了抹眼淚,抬頭喊起來:“小花,你回地底下去吧!”


    她話音一落,那巨大的花藤突然就動了起來,嚇了所有人一跳。就這樣在眾目睽睽之下,花藤收縮、變細,縮回花苞和綠葉,不斷的變矮,最後還原成那株嫩芽,迅速的鑽進土裏去。


    飛揚瞠目結舌,怒放已經蹲在地上,從泥土裏摳出那粒種子,攥在手中,拔腿跑開了,飛揚反應過來連聲喊她,她卻頭也不回,一直跑出院子去。


    飛揚看著她消失的背影,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吩咐眾人散開,自己則進了怒放的房間,坐在桌邊發呆。


    人的情緒或許就是這樣的,生氣的時候控製不住的發脾氣,脾氣過去後,十個有九個又會後悔。飛揚此時就是這種心態,他覺得自己做的有點過了。怒放畢竟不懂事,就算是闖禍了,也是無心之失,自己當著那麽多人的麵責備她,她一個小女兒家,哪裏抹得開麵子?


    他於是就坐在那裏沒動,想著等怒放回來道個歉,好好的和她說說話。他一直覺得怒放其實很乖、很聽話的,他想隻要道理講通了,怒放沒理由不好好的。可是,坐等了大半個時辰,也沒見怒放回來。飛揚隻得使人去找,結果卻叫他大吃一驚。仆役回說,府裏上上下下找遍了,沒有看見怒放的影子,而當時那花藤陡然出現,實在造成了不小的騷動,大部分人的注意力都被古怪的花藤吸引,沒有人注意到怒放到底跑哪兒去了。


    飛揚腦子一下就大了,心道,小丫頭該不會賭氣跑到外麵去了吧?


    飛揚城這麽大,她要是縮在哪個角落,這可叫人怎麽找?


    想著便又氣又急,趕緊吩咐家將和仆役們分散在城裏四處尋找。個把時辰後有消息傳來,他們連問帶打聽,確定有人曾經看見怒放一個人順著街道往北邊走了,但是向北門守衛的家將核實,那些家將又不能確定,隻說有人似乎看見了一個女孩子的背影和怒放很像。


    北邊?這小丫頭不會是一時賭氣,想跑回家吧?


    飛揚頭大如鬥,真有點煩躁起來。他此前哪裏管過這些亂七八糟的閑事,從來都是隻為公務煩神,如今家裏添了個小丫頭和他鬧別扭,他還真一時不知道該怎麽解決才好。


    但不管怎麽樣,先得把人找回來再說不是嗎?天色接近黃昏了,這時候的郊外可不太安全。飛揚想了想,吩咐眾人回府等候消息,自己一個人牽過馬匹,直奔北門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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