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城市都透著一股風雨欲來的緊張感,海邊的棧道上釣魚人用力扯著手中的魚竿,緊繃的魚線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斷掉。


    黑漆漆的海麵下,似乎藏著巨大的恐怖,一陣陣猛烈的海風席卷著海浪拍打在礁石上的那一瞬間,如同響雷一樣綻放!


    轟隆一聲!


    陰沉的天空迅速下起雨來,路上不多的行人們跑到了附近可以躲雨的地方站著,望著黑壓壓的天空。


    那些剛來金港城的人們對這裏突變的天氣似乎還不太適應,上一秒還光照萬裏,下一秒不知道從哪飄來的烏雲,這完全遮住了整個天空。


    大雨帶著海水特有的腥鹹味,還有春夏之交旺盛的生命力的味道——一股子泥土和草木散發出的腥味。


    “看起來這場雨短時間裏並不會停下來。”


    路邊的屋簷下,躲雨的人中有人閑著無聊說了一句。


    這個時候的人們還沒有魔怔,沒有魔怔到下著大雨還會冒著雨繼續行走的程度,大家都會和正常人一樣躲雨。


    馬茲點了一支煙,突如其來的暴雨讓他的香煙似乎都受到了水氣的熏染,有那麽一些潮濕的感覺,煙也特別的大。


    “不知道要下多久。”,他說,但也像是在問。


    旁邊的老人笑嗬嗬的看著他,似乎想要從他年輕稚嫩的臉上尋找到自己過去的影子。


    他不介意和年輕人分享自己的經驗和心得,“最少還有十五分鍾,其實我很喜歡突然出現的暴雨,這會讓我們都站在這裏休息一會,等待一會。”


    “人生很有意思,我們都在追趕,卻不知道在追趕什麽。”


    “有時候停下來,站一會,思考一會,當我們重新出發時,會讓我們走得更快。”


    其他人都朝著他望了過來,老人得到了滿足,這就是他喜歡的。


    年輕時的男孩女孩們喜歡愛情,青壯年時他們又迷戀金錢,等到了中老年時,他們才會意識到健康的價值。


    等完全老了之後,在某天夜裏,他們才會突然意識到,我他媽已經老了!


    這很殘酷。


    但殘酷不意味著生命隻剩下晦暗的,他把自己的經驗,閱曆,傳遞下去,就是他認為有意義的事情。


    馬茲笑著點了一下頭,“你是怎麽分辨出它要十五分鍾才會消散的?”


    其他人也都很好奇,老人笑著說道,“當你在這裏生活了六十年,看了可能幾千場這樣的雨,你就能夠像我這樣,對一切都了若指掌。”


    也許是老人的閑聊讓躲雨的人們之間的陌生感散去了不少,他們也開始聊天,聊起了最近危險品管理局到處抓捕走私酒的事情。


    好運屋被關停已經過去了一周時間,雖然它已經重新開始營業了,但是長期生活在這裏的人卻知道,事情才剛剛開始。


    本地人變得有些不安,外地人倒是感受不到這些。


    他們聊了很多東西,還聊到了即將召開的碼頭工會競技大會,大概是這個,據說會很熱鬧,而且也不禁止人們去觀看。


    馬茲在一旁吸著煙,聽著他們聊著這些事情,沒來由的突然感覺到了一陣輕鬆。


    這段時間他的臥底生涯並不好過,每天都非常非常的小心,生怕露出什麽破綻,引來了殺身之禍。


    不過……他覺得這些人很蠢,藍斯家族的那些人,到現在都沒有發現他其實是臥底。


    讓他有些懊惱的是他始終得不到什麽大的情報,同時也無法及時的把消息傳遞出去,連續兩周時間,每當他把消息傳遞出去之後,酒吧就會搬家。


    他一開始會有疑惑,但現在他覺得這是運氣不好,或者選擇的時機不對。


    他想要和接頭人再聊一聊,看看能不能換成兩三天就傳遞一次消息,這樣他才能“立功”,才能朝著“聯邦人”更進一步。


    大雨果然在十二分鍾後終止了,剩下的一些稀稀拉拉的毛毛小雨不能再阻止人們上路。


    老人摘了帽子笑盈盈的和大家告別,也有很多人和他告別,覺得他是一個很有趣的人。


    馬茲來到了他和接頭人約定好的地方,他其實並沒有看見接頭人,但他和接頭人商量好了,他會把情報寫在一張紙上,然後夾在眼前公用電話簿的第兩百頁。


    等他離開後,接頭人就會過來,把夾在電話簿中的情報取走。


    每一次,他們接頭的地方都不在同一個地方,這就是為了杜絕被人發現,誰知道那些看起來傻乎乎的同齡人,會不會有幾個聰明的,悄悄跟著他?


    他來到電話亭中沒多久,打開了電話簿,把記錄了一些情報的紙條,夾在了電話簿中。


    上麵記錄了目前他能接觸到的那些人的工作,比如說埃爾文會主要跟在藍斯身邊,以及在藍斯不在的時候做決定,算是二號人物。


    莫裏斯負責搜索,跟蹤,滲透,監視等工作,算是三號人物。


    海拉姆負責戰鬥工作,他曾經吹噓過的一些事情也被馬茲記錄在了紙條上,比如海拉姆說他頂著十幾把槍的掃射,打死了幾十個敵人。


    雖然這種事情一看就知道不可信,但他還是寫上了,因為他不太喜歡海拉姆。


    他把類似的人員信息情報,能搜集到的都搜集了一遍,現在他們傳遞不出去有用的情報,接頭人,或者說危險品管理局方麵就轉變了思路。


    希望他們能夠提供更多關於藍斯家族犯罪的情報和證據,隨著危險品管理局的權利越來越大,說不定時候僅憑借“我覺得”,不需要任何實質性的證據就能進行抓捕。


    至於藍斯,他接觸不到,隻是遠遠的見過幾次,覺得藍斯是一個“厲害的角色”。


    等他做完這一切後,看似打了兩個電話,但實際上什麽都沒有打,就離開了電話亭,頭也不回的走了。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離開沒多久之後,在馬路斜對麵的一家咖啡屋中,有人起身結賬。


    也就在他結賬的這個過程中,有另外一個人,進入了電話亭中。


    等接頭人買完單,過了馬路,來到電話亭時,卻意外的發現,本應該出現在兩百頁的那張情報,不見了。


    他從電話亭中追出來,四處看了看,並沒有發現馬茲,也沒有發現有什麽有可能取走情報的人!


    他用力踢了一下路邊的垃圾桶,回到了危險品管理局中,向上麵匯報這件事。


    不過現在高級特工,還有戴爾局長,都在對付那些酒吧。


    其實查封了好運屋之後,戴爾局長在和市長通話後就逐漸的冷靜了下來。


    不過已經沒有了退路的他,已經決定和金港城這些邪惡勢力對抗到底了!


    現在的他,滿腦子都是如何給這些犯罪勢力沉重的一擊,甚至他還提過想要大規模搜查整個碼頭倉庫區的想法。


    這個想法被市長按了下來,現在他們得罪的隻是黑幫,本地的政客們還沒有下場。


    鬼知道他們在碼頭倉庫裏有沒有藏著什麽東西,萬一他們也被驚動進場,他們就會更加的被動。


    現階段,他們還是以打擊和掃蕩地下酒吧為主要工作,在星光區和灣區已經端了好幾家酒吧,讓這些酒吧背後的經營者損失慘重!


    這種時候,他根本沒心思去討論一個臥底的生死問題。


    馬茲在外麵轉了一圈,買了一些熟食,回到了事務所裏。


    他和見到的人打招呼,然後分享了一部分食物後,就開始幹活。


    他剛準備開始搬東西,艾倫就喊住了他,“老板找你。”


    馬茲拍了拍手,跺了跺腳,濕漉漉的地麵上有一層薄薄的泥漿,在外麵逛了一圈,鞋底都是泥印子。


    他這段時間和艾倫混得不錯,特別是當他知道艾倫也是半路加入的時候,他的態度就更好了一些。


    “有說找我什麽事情嗎?”,他試探著問道。


    艾倫笑著搖了搖頭,“誰知道呢?”


    “不過我聽說新的酒吧要開業了,說不定讓你去當經理……”


    這是開玩笑,但也的確讓馬茲有些意動,有時候他挺矛盾的,如果不是有著強烈要成為聯邦人的欲望,或許他也服從於現在的生活。


    他拿出手帕擦了擦手,“我這就去。”


    艾倫在背後打著招呼,“等你發達了之後別忘記了我!”


    他一邊擺手,一邊朝著房間裏麵走去,“不會的,到時候我讓你當酒保……”


    他深吸了一口氣,這是這段時間裏,他第一次被藍斯單獨召見,他有點緊張,老實說,害怕自己露了破綻。


    他做了一會心理建設後,才敲了敲藍斯辦公室的門,“boss,艾倫說你找我?”


    “進來。”


    門開了,伊森站在門後看著他,其實兩個人年紀差不多大,但伊森的眼神卻讓他感覺到了害怕。


    他不知道,這是一種隻有處理過同類才會擁有的眼神,一種漠視生命的眼神。


    他從伊森身邊擠進了門裏,海拉姆坐在沙發上用匕首修剪自己的指甲,一切看起來都很平靜,和往常一樣。


    他收斂了心神出現在藍斯的麵前,藍斯讓他坐在了椅子上。


    “我聽說你最近做得很不錯,幹活很積極,而且腦子也很活絡。”,藍斯打開了煙盒,示意他隨意。


    馬茲拿出了其中的一根煙,點上,“謝謝,boss。”,他深吸了一口氣,徐徐的吐出,壓力也小了不少,“這些都是我應該做的。”


    藍斯把一張紙條放在了桌子上,前傾著身體推了過去,“這也是你應該做的嗎?”


    就在這一瞬間,馬茲的大腦出現了短暫的空白,他的本能告訴他,要跑!


    但他的理智告訴他,他跑不掉,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坐在原地。


    他的手有些顫抖,夾著香煙放進了嘴裏,猛烈的吸了一口氣,能看見煙草被吸力迅速引燃的過程。


    “boss……”


    “叫我藍斯先生。”


    “藍斯先生……我不知道該說什麽。”


    藍斯看著馬茲,“你來了有大半個月了,你應該看得明白,我們和那些黑幫不一樣。”


    “我們不收保護費,不敲詐勒索普通人,不會欺騙搶劫他們,我們隻是賣酒,為一些女孩的生意提供保護,但我們從來不逼迫她們。”


    藍斯攤開手,“也許從聯邦法律或者那些大人物的角度來看,我們經營的生意中有一些是不合法的。”


    “但從我們自己的角度來看,我們的每一個生意,都是合法合情合理的。”


    “你不能阻止人們喝酒,就如同不能阻止他們呼吸空氣,如果國會的老爺們說呼吸空氣也是錯的,那麽是不是我們都要去死?”


    “可能我不是一個好人,但我絕對也不是一個壞人,我不會無緣無故的去傷害普通人。”


    “可你們卻總想著要通過傷害我,來獲得你們想要的東西,這其實不對!”


    馬茲身上一陣陣的發麻,他吞咽了一口口水,隻是這個很尋常的動作都讓他感覺到了一絲困難。


    “藍斯先生。”,他想說話,但藍斯用搖頭阻止了他。


    “你有過三次機會的,馬茲。”,藍斯的語氣裏充斥著一些可惜,這種情緒讓馬茲緊張極了!


    馬茲似乎是意識到了什麽,他連忙大聲喊道,“我是無辜的,藍斯先生……”


    他還試圖站起來,但隻是剛剛發力,就被伊森按回到了椅子上。


    藍斯撓了撓眉毛,“當人們死後接受審判時,每個人都會說自己是無辜的。”


    “可你是不是真的無辜,我相信你比我更清楚!”


    翌日清晨,馬茲的接頭人從公寓中出來,他目前居住在離危險品管理局並不遠的一棟公寓裏。


    他買的房子,但他的其他家人並不住在這裏。


    昨天發生的事情讓他感覺到了一些不安,他打算想辦法把馬茲撤回來,無論他是否暴露了,接頭人都覺得他危險了。


    馬茲是他安排進去的,也許其他人不在乎馬茲的安全,但他還是有一點責任感的。


    他打算主動接觸一下馬茲,把他安全的帶回來。


    就在他即將離開公寓大門的時候,突然聽到門外有人驚呼,他剛準備走出去看看發生了什麽的時候,突然,公寓的大門外從天而降了一個……人影!


    它向下一墜,又彈了起來,然後開始在大門外來回擺動。


    接頭人看著脖子被拉得老長,明顯已經斷裂成好幾節,隻剩下肌肉和皮連著身體的腦袋歪著套在繩索上。


    他的嘴巴被封了起來,眼睛也被挖了下來,耳朵裏插著兩根手指,而手中卻釘著眼睛和一條舌頭。


    很多人看到這裏時已經嘔吐出來,接頭人像是想到了什麽,猛的衝出了公寓朝著樓頂看去,果然看到了一個探出來的腦袋。


    那人臉上流露出一抹嘲弄的笑容,然後很快的消失。


    “法克!”,他一邊讓公寓管理員報警,一邊脫掉了外套順著樓梯衝上了頂樓,但當他打開頂樓的鐵門時,這裏早就沒有人了。


    巷子裏傳來的汽車發動時的聲音,這讓他衝到了背街的一邊,趴在樓頂的邊緣朝下看了一眼,兩輛汽車已經啟動起來,朝著外麵駛去。


    他又罵了幾句,放棄了去追逐,因為他知道,追不上。


    等車子進入了馬路上時,隻要拐幾個彎,就能把他甩掉,他根本沒有機會。


    等他來到樓下時,警察已經來了,他們把馬茲從套索上放了下來,裝進了殮屍袋中。


    他會被送到驗屍官那裏,然後被弄得一團糟。


    看著這些警察並不尊重屍體的舉動,接頭人出示了自己的證件,“危險品管理局的特工,這是我的線人……”


    幾名警察斜睨了他一眼,沒說話,繼續很粗暴的對待馬茲的屍體。


    這讓接頭人更加的惱火,他剛推了一把其中的一名警察,其他警察的手就全按在了槍套上,同時一起盯著他!


    這個動作,也讓他一瞬間冷靜了下來,他舉起了雙手,退了兩步,“我會投訴你們的。”


    為首那人無所吊謂的嗤笑了一聲,“隨你他媽的便!”


    接頭人很惱火,但毫無辦法。


    他知道,這是藍斯和藍斯家族在向他示威,但他卻無能為力!


    與此同時,還有一名臥底也被擊殺了,以相同的方式。


    警方很快就帶走了屍體,並開啟了調查。


    藍斯留下了兩個臥底。


    第一個臥底一直到現在都沒有和別人接過頭,甚至一度讓藍斯和其他人懷疑,是不是猜錯了?


    還有一個是危險品管理局留下來的,藍斯需要把他偽裝成為一個幸運兒,讓他可以繼續向外傳遞一些情報。


    有時候,利用危險品管理局來,遠比自己做要方便得多。


    兩名臥底的死亡讓盧卡爾感覺到時機到了,而且藍斯家族又開始招募人手,在他的安排下,貝諾也很快就混進了這批人中,成為了藍斯家族的外圍成員。


    盧卡爾和貝諾討論過,他們不能太頻繁的接觸,甚至接觸的時候都不能碰麵,或者靠近。


    這是一項非常危險的任務,為了讓貝諾打進藍斯家族的核心層,盧卡爾還承諾他,無論他在藍斯家族期間是否有過犯罪行為,甚至是殺人,都不會記錄在他的檔案上!


    隻有這樣,貝諾才能竭盡全力的往上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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