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念是一種很神奇的東西。


    神奇之處在於,人為了信念能夠做出很多會讓人無法想象或者無法理解的事情。


    就像是埃尼奧的父親,他情願苦了自己,苦了家人,妻離子散,也想要尋找到書中的“聯邦夢”。


    雖然他最近已經開始有些醒悟了。


    又或者一些移民,移民身份成為了他們擁抱新生活的最後的障礙,他們迫不及待的想要甩掉移民的這頂帽子,甚至是願意為此付出很大的代價!


    成為聯邦人,擁有一份能夠讓自己脫離移民帽子的工作,已經成為了很多移民的執念,為了做到這一點,他們能夠付出很多東西。


    並且這種概念正在向更年輕的移民傳遞,或許是因為他們在家庭中的討論比較多,讓他們無法不注意到這些,然後影響他們的思考。


    馬茲就是一個典型的移民裔,他渴望獲得社會主流群體的認可,渴望融入到主流群體中。


    每次他參加各種社交,當他們聊得很愉快時,有人問他是否是本地人,以及他父母在做什麽時,就會成為社交的災難。


    不能說大家都在排斥移民,隻是這些年裏政治運動產生的不好的影響還在延續,他們其實不僅僅排斥移民,也排斥那些摘棉花小能手,而且更明顯更直接的表達出來。


    本土的聯邦人在他們那些老聯邦人的家庭灌輸下,會對摘棉花小能手群體以及移民裔非常的不友好。


    社會上也經常這麽報道,“他們正在入侵我們的家園”和“他們正在奪走我們的工作”,已經成為聯邦人最害怕的事情,盡管他們其實很清楚,沒工作不是工作被搶走了,純粹是因為他們懶惰。


    馬茲需要一份工作,讓自己成為能夠被社會接納的移民,甚至讓人們忘記他移民裔的身份。


    而最好的選擇,就是公務員。


    但聯邦公務員並不是那麽好進去的,也許你以為你報名的是聯邦政府的工作,但很大概率你會被轉到某個公司,並且不被承認是公務員。


    直到有人聯係他,承諾如果他完成了一項任務,他就可以加入危險品管理局,成為其中的一員。


    這個誘惑太大了,即便他知道這存在很大的風險,但他依舊答應了下來。


    恍惚間馬茲想到了自己聯係人對自己交代的那些事情,不要隨便的打電話,不要隨便的暴露自己,不要隨便的做一些會吸引別人目光的事情,要合群,要低調。


    “嘿,馬茲,過來一下。”,有人高呼著他的名字。


    他回過神來,撥開人群朝著吧台那邊走過去,這是一家酒吧,藍斯家族的酒吧,他被安排在這裏工作,據說是為了其他酒吧開業做準備。


    他們這批人都得到了不同的重用,現在藍斯家族好像很缺人。


    “來了,兄弟,要我做什麽?”


    酒保用拇指指了指身後的門,“我們的酒不多了,德瑞西的人送酒來了,你去接一下。”


    馬茲的心跳稍稍有些加速,他點了一下頭,一邊說著“好的”,一邊朝著後門走去。


    就在他剛走出去幾步時,突然被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在這一瞬間,他本能的滋生出一種“逃跑”的衝動!


    他的內心也在告訴他,他被發現了!


    但他生生的忍耐下了這股子本能和衝動,用自己認為最好的演技轉過頭疑惑不解的看著酒保,“怎麽了?”


    兩人對視了片刻,幾秒鍾的時間,酒保露出了一絲淡淡的笑容,“跑著去,我們都在等你的酒。”


    馬茲用力點了兩下頭,酒保鬆開手,他也鬆了一口氣。


    酒吧現在不采用大批存酒的方式,每天酒吧開業前的酒水其實都不多,等酒水隻剩下百分之三十的時候,德瑞西就會安排人送酒過來。


    確保酒水足夠兩個小時用的,但不能太多。


    這樣就算酒吧被發現了,查封了,家族的損失也不會太大。


    而且德瑞西來這裏不僅僅是要把酒送過來,也是要把錢帶走。


    馬茲來從另外一扇門來到了巷子裏時,這裏已經有好幾個人了,他們似乎正在聊天。


    大約十來箱各種酒就散亂的堆放在地麵上,他不認識德瑞西,但看到了經理把一個鐵皮盒子交給了對方。


    他知道,裏麵都是錢。


    “馬茲,過來把這些搬進去……”


    經理囑咐了一聲,馬茲開始搬東西,他的眼睛一直停留在廂式貨車的車牌號上。


    他的聯絡人告訴他,記住一切有價值的信息,這些信息最終會成為指證犯罪集團的有力證據。


    在馬茲的眼裏,藍斯和藍斯家族就是帝國區的毒瘤,黑幫,他對這些人沒有什麽好感,他甚至不覺得自己和這裏是一體的,他不覺得自己是移民裔。


    等馬茲搬著酒水進了酒吧,經理才和德瑞西繼續聊著天,但隻要馬茲在現場,他們就會停下交談,似乎在交談什麽很重要的事情。


    馬茲有幾次隱約的聽到了他們說的一些關鍵詞,有些可能是地名,有些可能是時間,他覺得這些線索很重要。


    他一直在牢牢


    十箱酒對於一個年輕人來說很快就搬完了,等最後一箱搬進去之後,他找了個借口去上廁所。


    在廁所中,他從口袋中翻出一支筆,在一張不知道從什麽地方撕扯下來的紙上,寫著剛才記錄下來的話。


    這是一個單間,他反鎖了門,不擔心有人突然推門進來,而且……不會有人知道他到底在記錄什麽。


    隻是他沒有注意到,此時在他的頭頂上,有一麵鏡子,有人正通過鏡子觀察他的一舉一動。


    一晚上酒吧補了好幾次酒,他隻搬過一次,其他和他一起來的年輕人都去搬過,用酒保的話來說,他們什麽都得嚐試一下。


    連續三四天的時間,埃爾文已經大致的把這些人的情況摸清楚了,他的表情很不好看,一共四個人。


    這些人會記錄他們每天的所見所聞,以及把德瑞西和經理說的一些話記錄下來。


    他們都沒有打電話,應該是受過一些簡短的培訓,知道打電話容易暴露自己。


    他們可能在等待向外傳遞消息的機會,隻是目前還不知道,他們打算怎麽傳遞情報。


    “這是我的問題,我沒有做好人員的審查工作。”,埃爾文主動的承擔責任,雖然這批人並不是他親自招募的,但他要承擔起自己的審核責任。


    房間裏還有其他人,藍斯瞥了他一眼,“扣你三個月分紅,有問題嗎?”


    埃爾文搖了搖頭,“沒問題。”


    按照藍斯最初定下的規矩,月收入的百分之三十按照比例分給他們這些人,埃爾文現在的工作很重要,又是藍斯的心腹,他每個月大約能夠拿到百分之二左右的分紅。


    以現在家族的盈利情況來看,每個月的收入大約在二十萬左右,二十萬的百分之二,大概是三四千,三個月,一萬出頭了。


    這筆錢也足夠讓他感覺到肉疼!


    伊森和埃爾文的關係最好,他忍不住說道,“我去宰了這些狗娘養的!”


    藍斯抬手攔住了他,“暫時不要動他們。”


    “我們還沒有完全確定他們都是誰的人,以及他們是不是真的在向外傳遞情報,另外龐達也差不多該做點事情了。”


    “正好用他給我們的情報,來驗證一下,他到底是不是真心的和我們合作。”


    藍斯的保險櫃裏不僅有龐達親筆簽名的借款合同,還有他的手印甚至是和藍斯的合照。


    雖然這筆錢最終又回到了自己的手裏,但藍斯覺得,他拿了自己這麽多錢,也應該好好工作了。


    伊森又坐了回去,悶悶不樂,“等事情結束之後,讓我來處理他們!”


    藍斯點了一下頭,“沒問題。”


    他說著開始布置新的工作,“埃裏克的那些酒吧先不用管,繼續去尋找其他適合開酒吧的地方。”


    “另外多尋找一些可以用來儲存酒的房子,後麵的局勢會越來越嚴峻,我們不能把所有雞蛋都放在一個籃子裏。”


    勞恩靠在牆邊,問了藍斯一個問題,“既然我們不用那些酒吧經營,為什麽我們還要把它們都打掃一遍?”


    埃裏克的酒吧藍斯直接撬了鎖,安排了人去把酒吧打掃了一遍,看起來就像是要經營的模樣。


    不少酒鬼已經詢問過了,是時候可以在那些地方品嚐到濃烈的美酒。


    “拿下酒吧的目的並不是真的要在那些地方經營,現在很多人都知道這些酒吧,我相信危險品管理局的人也知道這些酒吧在哪。”


    “隻要我們真敢開,他們就真敢抓,我又不是傻子!”


    “重新把它們弄起來但不經營的目的,在於我要告訴所有人,在帝國區,我說了算。”


    “就算他是市長的私生子,吃了我的,也要給我吐出來!”


    “連本帶利的吐出來!”


    勞恩沒有了什麽意見,點著頭表示了了解。


    市長現在也挺煩躁的,就算他知道了,他也不會和藍斯鬧的太難看,或者說他現在根本抽不出手來對付藍斯。


    藍斯剛剛讓他出了一個醜,被他看好的可以取代藍斯的蝰蛇幫已經成為了過去,現在就算他想要對付藍斯,也得考慮用什麽手段才能做到。


    他能夠調用的執法部門就隻有一個,危險品管理局,但危險品管理局並不能抓普通的犯罪行為。


    也許有人說……栽贓可以,但那是對普通人的手段。


    你在馬路上隨便攔下來一個人,往他懷裏塞一瓶酒,指控他正在運輸走私酒,這沒問題。


    但這麽對付藍斯和藍斯家族,他們會反抗,效果並不如對付普通人那麽的好用!


    加上蝰蛇幫被藍斯抹去了,市長在沒有足夠的力量,無法保證一次性覆滅他們的情況下,他不會和那些不成熟的年輕人一樣去做什麽不會有實質性傷害的報複舉動。


    其他地區也開始對外來者進行反擊,他得把注意力放在那些大家夥的身上。


    如果他最終能勝,藍斯和藍斯家族對他來說隨手就能收拾掉。


    但如果他最終勝不了,就算現在贏了,最後還是要輸回去。


    所以帝國區內現在就進入了一種很特別的寧靜當中,不能為他帶來利益,反而會給他帶來麻煩的地方,他現在沒有心思去管。


    並且“直接負責人”並不是他,是埃裏克。


    更丟臉的是埃裏克,而不是他。


    他甚至有理由對這些事情不作處理,因為埃裏克隻是他的“私生子”。


    安排好任務之後,藍斯提起了電話,思考了兩秒,撥通了龐達的號碼。


    龐達正在分析一些文件,檔案上有一些零零碎碎的線索,他們正在試圖尋找到一些關鍵的線索,再次抓一個大家夥!


    戴爾局長最近的壓力也很大,全國各地的危險品管理局都開始進入狀態,今天這裏抓到幾萬塊的,明天那裏也抓到幾萬塊案值的案子。


    他雖然拿到了一個頭彩,但是在各地接連不斷的大案中,逐漸開始變得不太顯眼了。


    對於政客們來說,除非彼此有著很深刻的聯絡,否則隻要長時間不在他們麵前出現,就會被這個圈子邊緣化,最後淡忘。


    但在沒有被邊緣化和淡忘之前,哪怕隻是出現一個名字,也能讓他們想起這他媽是誰。


    市長和本地人之間的衝突還在升級,戴爾局長此時感覺到自己之前做的決定還是有些草率了,本地人的勢力太龐大了,不是那麽好搞的!


    現在唯一值得他高興的是,國會方麵打算持續加強危險品管理局的權力,國會方麵也感受到了來自地方的對禁酒令的反抗。


    甚至是地方政府都存在反抗禁酒令的行為!


    現在其實已經不完全是為了社會實驗去推動嚴格執行禁酒令了,更多的是國會和地方的一種政治博弈。


    危險品管理局垂直管理的目的就在這,他們正在嚐試通過一些手段瓦解山頭主義,至於結果如何很難說。


    做好了,大家皆大歡喜。


    做不好,反正倒黴的隻有危險品管理局,老爺們依舊高高在上。


    這種層麵的政治博弈,執行者往往都是炮灰,戴爾局長不想當炮灰,那麽他就必須盡快做出一些亮眼的成績,來填補之前他的丟分項。


    抓大案,甚至是“做”大案,已經成為了他的執念。


    誰能幫他,誰就能夠成為危險品管理局重要的角色!


    桌麵上突然響起的電話鈴聲差點嚇了龐達一跳,他穩了穩心神,才接起電話,“這裏是危險品管理局,我是特工龐達。”


    “龐達,我以為你回去之後就會立刻給我電話,可看起來你似乎隻想拿著我的錢離開?”


    聽到藍斯的聲音他頓時覺得膀胱一緊,差點尿出來!


    “你瘋了?”,他轉身背對著其他人,壓低了一些聲音,但還能聽出他語氣裏的難以置信。


    這他媽是危險品管理局,藍斯居然直接把電話打了過來!


    “放安心,沒有人會監聽我們的電話,如果有,你把他的名字給我,我保證不會再有以後。”


    他頓了頓,“你拿了我萬塊錢,但是到現在什麽聲音都沒有,你讓我感到了失望。”


    龐達內心裏其實還是稍微有些掙紮的,“那些名單不太好查。”,他瞥了一眼放在壓在一堆檔案最下方的紙,上麵記錄著幾個名字。


    他其實拿到了,但他不太想給藍斯,他也有自己的底線。


    聽筒裏傳出了藍斯不屑的笑聲,“其實我已經知道誰是走狗了,但我隻是看看你是不是真的想要與我合作,龐達。”


    “我聽說你的女朋友叫什麽來著?”


    “麗莎?”


    龐達一下子就站了起來,很多雙眼睛都朝著他看了過來,他捂著話筒,“我女朋友的電話。”


    說著抽出了那張記錄著一些名字的紙裝進了口袋裏,然後對著藍斯說了一句“我等下打給你”,就把電話掛了。


    其他人都露出了善意的笑容,年輕人的戀愛雖然充滿腐臭味,但終究是美好的一件事。


    他大步的走出了危險品管理局,找了一個電話亭鑽進去,“你他媽別碰她!”


    電話一接通,他就怒吼了一聲。


    藍斯依舊是那種不緊不慢的語調,“你再對我大聲說話,我保證明天我們很快就會見麵,在她的葬禮上!”


    這句話如同一盆冷水澆下來,龐達一下子整個人都冷靜了,仿佛整個人都縮小了一圈。


    他的呼吸很粗重,“我為我的不理智道歉,但你別去打擾她!”


    藍斯笑嗬嗬的說道,“這要取決於你是否把我當成是你的朋友,龐達。”


    “現在,給我一份名單,讓我看看,你有沒有說謊。”


    等了十多秒,他還有一絲猶豫,還在做最後的鬥爭。


    藍斯再次提醒了一下他,“雖然這麽做的確很卑鄙,但是龐達,想想麗莎。”


    “法克!”,龐達用力錘了一拳公用電話廳,整個廳身都咣當一聲震動了一下,引發了一些路人朝著這邊看過來。


    他快速的報出了三個名字,“現在你滿意了?”


    藍斯還是那個語氣,“我早就知道他們是誰,我說過了,我隻是想看看,你是不是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這句話裏充斥著不容置疑的東西,讓龐達突然間有一種頭皮發癢,心裏一驚的感覺。


    他的語速放慢了一些,“現在,對上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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