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奈克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活下來的,在手雷爆炸的那一瞬間,他就緊貼著地麵了,但即便是這樣,他記憶中自己昏迷之前的那一刻,也感受到了身上的痛楚。


    他此時身上都是灰塵,背後好幾處火辣辣的疼痛,破片撕裂了木床,在他身上留下了不斷冒血的傷口。


    他咳了幾聲,手裏拿著槍,向屋外爬過去。


    他現在連站都很難站起來,受傷太重了!


    他感覺到衣服黏糊糊的,他知道,那是鮮血浸濕之後產生的效果,他不知道已經過去了多久,但他知道,自己必須盡快求救!


    他手腳並用的向門外緩慢的爬行,就在他快要抵達門口時,門突然開了。


    一雙雙嶄新鋥亮的皮鞋出現在他的視線中,他慢慢的抬起頭,看到了幾張年輕的麵孔。


    “斯奈克先生?”


    為首的那人問道。


    斯奈克不知道其他人怎麽樣了,但他現在隻想要活下來,“我不是斯奈克,斯奈克住在隔壁房間。”


    “謝特,他就是斯奈克,我發誓!”


    “他的手腕處上有一個蝰蛇的紋身,整個幫派隻有他紋在手腕上!”,門外傳來了幫派高級幹部的聲音,斯奈克眼前一黑,不過好在他挺住了。


    他知道狡辯已經沒有了什麽意義,他看著最前麵那人,“你打算怎麽處置我?”


    藍斯露出了很遺憾的表情,“我沒有打算讓你活著離開,斯奈克先生。”


    “我來到這,隻是想看看,是什麽人預謀想要殺我,但……”,他露出了一些遺憾的表情,“沒想到是你這樣的角色。”


    “作為東道主,請允許我說一句‘歡迎來到金港城,斯奈克先生’。”


    “以及……”,他說著話,開始轉身,“……再見,斯奈克先生。”


    站在他身後的兩個年輕人抽出了手槍,在斯奈克的“嗎惹法克”中,被打成了篩子。


    莫裏斯站在停車場,朝著這邊喊,“州警快要來了。”


    藍斯站在二樓對他豎起了一個大拇指,意思是一切都搞定了。


    一行人下了樓,蝰蛇幫的另外幾名高級幹部不知所措的跟著他們,一直來到了停車場。


    藍斯坐進了車裏,看著他們,用略帶遺憾的表情說道,“抱歉,這裏沒有你們的位置。”


    幾名蝰蛇幫的高級幹部還不清楚這句話是什麽意思,密集的槍聲再次響起!


    一瞬間五個人都倒在了地上,臉上都流露著對死亡的驚懼,或者對獲得如此下場的憤怒!


    一行人上了車,包括蝰蛇幫的車,都被藍斯他們開走了。


    藍斯他們走後大概七八分鍾,三輛州警的巡邏車停在了離汽車旅館不太遠的路肩上。


    他們先是用望遠鏡觀察了一會,又仔細的聆聽了一會,確認沒有人開槍之後,才沒有開警笛的靠近了汽車旅館。


    等他們看到汽車旅館門口空蕩蕩的停車場時,這些州警都鬆了一口氣。


    他們拉響了警笛,並通知電台,他們已經抵達案發地點。


    這年頭當警察一直以來都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在一些文學作品或者傳聞中,人們總覺得犯罪分子不太敢向執法者開槍。


    但這其實是一種誤解,或者說這實際上是以傳播為目的的劇情安排,在真實的情況中,沒有犯罪集團不敢做的事情!


    比如說,在西部大開發的時候,那些犯罪集團不僅敢洗劫那些商業機構,還敢洗劫治安官辦公室和郵局還有銀行!


    執法者?


    執法者也是人,在罪犯的眼中執法者其實和那些普通人沒有什麽區別。


    他們的要害挨了一槍也會死,他們不是超人,他們嚇唬不了誰!


    所以聯邦不缺乏敢對執法者動手的人,在洲際公路上,動不動就是無人區,公路警察和州警其實也很慫。


    他們不敢隨意的攔截那些看起來就不好惹的車輛,萬一攔下來一個煞星,那就是他們披國旗的時候了!


    所以即便他們接到報警說這裏有交火,也要等交火結束,甚至其中一方離開後,才會進入現場。


    看著遍地的屍體,為首的警官依靠著煙鬥裏的煙草,來消除反胃的不適,“這些狗娘養得太不講究了……”


    他的搭檔忍不住調侃了一句,“你想他們怎麽講究?”


    “給你收拾得幹幹淨淨然後舉著雙手等你過來把他們銬住?”


    那名警官低聲罵了兩句,然後投入到了工作中。


    他們要檢查這些人的身份,從他們身上尋找到一些身份信息,好確定受害者都是誰。


    不過其實這麽做沒什麽用,每年聯邦的洲際公路上都要死上幾千個人,平均每天十幾起公路凶殺案,別說最後能破獲的了,就算是能被發現的,都可能不到百分之八十。


    還有很多人在野外的泥土下,一睡就是幾十上百年,直到殺害了他們的凶手厭倦了警方的無能,主動站出來,他們才有重見天日的一天。


    否則大多數骸骨,最終會被大自然分解,重新徹底的回歸大自然。


    至於去追那些罪犯?


    他們還沒有那麽蠢,那些罪犯早就跑得不見蹤影了,就算讓他們追,他們也隻會朝著反方向追。


    時間就在這麽一點一滴中過去,布林頓為了表現出“誠意”,這次他就帶了三四十人出來,剩下的一半人守在了夜總會內,避免藍斯他們偷襲夜總會。


    還不到九點鍾,他就早早的來到了約定好的餐廳裏,並且驅逐了餐廳裏正常的客人。


    所有的桌椅都被他的手下靠牆邊擺放著,整個餐廳中,隻有最中間有一張桌子,以及開始陸陸續續端上桌的菜肴。


    聞著好聞的香味,他感覺自己餓了,但他還要等,等藍斯到來。


    他心情不錯,今天晚上過去之後,蝰蛇幫就是帝國區最大的幫派了!


    時間指向八點五十五分,手下突然走了進來,“藍斯他們來了。”


    一排車隊停在了門口,埃爾文和伊森最先下車,他們在飯店裏檢查了一圈,確認沒有人藏在裏麵之後,才回到了門外,藍斯從車裏下來,走進了餐廳中,坐在了布林頓的對麵。


    這是他們第一次麵對麵的坐著,藍斯點了一支煙,看著布林頓,而布林頓也在仔細的打量藍斯。


    “你和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樣,藍斯。”,他看起來大咧咧的說著,沒心沒肺的樣子,“不過你很守時,我喜歡守時的人。”


    藍斯說了一句“謝謝”,這讓布林頓愣了一下,“下午接電話的不是你?”


    他聽出了藍斯的聲音和下午打電話時的聲音不是一個人,他有點搞不清楚情況。


    藍斯沒有否認,“但結果是一樣的,不是嗎?”


    他看了看四周,“現在我們坐在這,這不就是你的目的嗎?”


    布林頓仔細想了想,臉上又重新堆滿了笑容,“沒錯,結果是一樣的就行了。”


    “對了,今天晚上我還邀請了一名特殊的客人過來,希望你不會介意。”


    藍斯似笑非笑的看著他,“噢?什麽客人,我認識嗎?”


    他本以為布林頓說的是斯奈克,那個死鬼現在應該躺在洲際公路警察驗屍官的台子上,而驗屍官正在體驗金港城驗屍官特有的樂趣——在黏糊糊被打成碎肉的體內找彈頭。


    不過這次他猜錯了,因為很快他就聽到了腳步聲從身後傳來,他轉身回頭看了一眼,是埃裏克。


    他整個人顯得陰沉了不少,止痛藥把他折騰得夠嗆,他現在已經完全離不開止痛藥了。


    前幾天紅高跟被圍,他還被抓了進去,狗娘養的查理根本不賣他的麵子,他隻穿著一條內褲接受了搜查。


    市長能夠唯一為他提供的安全感,就是那些警察沒用棍子捅他的腚眼!


    但被關押的日子並不舒服,半夜的時候止痛藥的藥效結束了,他渾身都疼,疼的不斷的愛好,結果被關押在一起的犯人揍了一頓。


    要不是對方揍了他一頓之後發現他還在慘叫,意識到這可能不是裝的,或許他會疼死在裏麵!


    這讓他感覺到自己遭受了巨大的羞辱,同時,也讓他意識到,他這輩子可能都離不開止痛藥了。


    他不喜歡這樣,雖然這點錢不放在他的眼裏,但他不喜歡這種被一種藥劑控製了人格的感覺。


    他要發泄,要放鬆!


    布林頓這麽大的動作肯定瞞不住他,當他聽說布林頓打算今天晚上徹底解決掉藍斯的時候,他突然來了一些興趣。


    他也想看看,在藍斯生命的最後時刻,他還會不會……他不知道怎麽描述“陰陽怪氣”這個詞,反正他就是有這種感覺。


    藍斯的每句話要表達的意思和他表達出來的意思,是完全兩回事,明明他占據著更主動的地位,但總覺得藍斯不僅瞧不起他,還會嘲笑他!


    他想要看看,看他還能不能繼續得那麽傲慢!


    埃裏克把藍斯的這種不願意向自己低頭,看作是一種傲慢,在他的認知中,像藍斯這種身份的人,不應該有拒絕他的勇氣。


    結果藍斯不僅多次拒絕他,還讓他生悶氣。


    所以他來了。


    他大搖大擺地坐到了布林頓的身邊,看著藍斯的眼神裏帶著輕蔑和嘲弄,“不用管我,我就是過來坐一會,吃點東西。”


    他說著招呼著兩人,“你們點了這麽多東西怎麽不吃?”


    “別浪費了食物,要知道還有很多人連肚子都填不飽。”


    布林頓附和著開始動刀叉,“邊吃邊聊。”


    藍斯沒有拒絕,跑了一下午,他也有點餓了。


    為了等斯奈克趕過來,布林頓隻能想辦法拖延時間,“藍斯,其實我們之間沒有什麽不能化解的矛盾。”


    “我們都是為了錢,為了更多的東西,在這一點上我們的目標是相同的。”


    “我們可以深度的合作,而且我們也有這樣的基礎。”,他說著看了一眼埃裏克,意思是隻要藍斯向埃裏克低頭,那麽他們就有了合作的基礎。


    埃裏克很喜歡布林頓這點,他能看清楚形勢,不過埃裏克緊接著嗤笑了一聲,“別了,藍斯先生可瞧不上我這樣的人,你們還是聊聊其他的。”


    布林頓覺得有些可惜,“如果我們能夠合作的話,我們一定是金港城最強的!”


    他頓了頓,“藍斯,其實我也很喜歡這裏,我們都是從底層爬起來的人,我知道底層過得很不容易。”


    “不如這樣,我以……大街和大街的交口為中心點,把帝國區分成東西兩個部分。”


    “你們在西邊,我們在東邊,各自經營各自的,和平共處,互不侵犯,怎麽樣?”


    藍斯看著布林頓如同小醜一樣的表情,他一點也不著急,反倒是開始推薦一些菜肴,“牛排用料不錯,你應該嚐嚐看。”


    布林頓愣了一下,他沒想到藍斯居然開始掌握主動,但他又想到藍斯已經沒有以後了,隨後很灑脫的笑了起來,“好,我嚐嚐。”


    和一個快要完蛋的人,有什麽好較真的?


    一時間餐廳裏的氣氛居然格外的和諧,他們也不再談論地盤啊,合夥啊什麽的,開始聊起了一些金港城的新聞,甚至是聊起了一些國際形勢。


    埃裏克吃的差不多了,他表情微微有些古怪,隨後有些搖晃的站起來,“我去上個廁所,你們繼續聊。”


    他的身體開始疼了,手指關節中已經開始發癢。


    每一次疼之前,最先出現的就是癢,然後才是無法忍受的劇烈疼痛,而這些癢,也告訴他,需要繼續使用止痛藥了。


    他來到了廁所中,挑選了一個隔間,也顧不上馬桶髒不髒的,坐在了上麵,然後重重的舒了一口氣,臉上也多了一絲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笑容。


    在外麵,晚餐還在繼續,藍斯吃著吃著就吃飽了,他的肚子裝不了那麽多東西,他拿起餐巾擦了擦嘴,“不錯的晚餐,就是時間有點晚,但美味彌補了一切,布林頓,你是會挑選餐廳的。”


    “那麽……”,他一手扶著桌沿,一邊向後靠,看起來雖然沒有什麽侵略性,但在布林頓眼裏變得高大了一些。


    “我們的晚餐吃完了,是不是我們的交談也到了尾聲?”


    布林頓愣了一下,“是……我的意思是我們還沒有商量出什麽結果。”


    藍斯看著他,“你是不是在等人?”


    布林頓一下子變得警覺起來,“我不太明白你是什麽意思,藍斯。”


    “我隻是邀請你來吃頓飯,我想和平解決我們之間的分歧問題,僅此而已。”


    藍斯掏出香煙,點上了一支,餐廳裏就他們兩個人,其他人都在門口,這是為了防止有人突然動手。


    站在門外和布林頓的人正在聊著天的埃爾文看到了藍斯點著了香煙,他突然摟住了身邊布林頓的手下,表現得很親熱的樣子,帶著對方朝著旁邊走去。


    其他人看到這一步,似乎都已經開始準備動手,因為藍斯點煙,就是信號!


    藍斯看著他,用最普通,最漫不經心的語氣說道,“你在等斯奈克。”


    布林頓的臉上露出了難以置信的表情,就像是在問“你他媽是怎麽知道的”一樣,緊接著他就露出了憤怒的神色,“你他媽收買了我身邊的人?”


    門口一名蝰蛇幫的年輕人聽到了布林頓的大喊,他轉頭的一瞬間,就被人摟住了脖子。


    他剛要掙紮,他就感覺到有一把刀刺進了他的胸口,他的心髒立刻亂跳了起來,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在接近死亡的這一刻,他的聽覺似乎變得格外的靈敏,他聽到了周圍傳來的“噗噗”聲,還有被勒住嗓子的驚呼聲,但他想要做什麽,已經來不及了。


    他被身邊的人攙扶著走到了巷子裏,然後被丟在了地上,然後是第二個人,壓在了他的身上……


    世界變得昏暗,最後的餘光讓他注意到,還有些他認識的人,已經被人用槍指著頭,貼著牆站成了一排。


    這是個陷阱!


    在死前,他無聲的咆哮著,但毫無意義。


    餐廳中,布林頓沒有注意到門口他的人已經都被弄走了,他的注意力集中在了藍斯的身上。


    這麽多年在黑幫的經驗和閱曆,也告訴他,事情不太對勁。


    但他現在不敢亂動。


    藍斯搖了搖頭,“我沒有收買你身邊的人,想要知道你的那些事情其實並不難,總有人怕死,隻要怕死,就會說出來我想知道的一切。”


    “我很好奇,布林頓,你怕死嗎?”


    布林頓黑著臉,“我怕不怕死不重要,重要的是,藍斯,你知道你在對抗誰嗎?”


    “你以為你在對抗我,實際上你在對抗市長先生,你隻是個小角色,你不該這麽蠢的摻和進來。”


    藍斯看了一眼香煙上的灰,“能把煙灰缸遞給我嗎?”,他不等布林頓回答,就又說道,“算了,我自己去拿。”


    他走到旁邊的桌子,拿起了一個玻璃煙灰缸,很趁手。


    他走到桌子邊上時,居高臨下的看著布林頓,突然又問了剛才的問題,“你怕死嗎?”


    “布林頓?”


    布林頓臉上都是嘲笑,他張開嘴,還沒有說出什麽,就看藍斯突然迅速揚起了煙灰缸,緊接著他的臉頰就感受到了微風拂麵,耳邊也響起了風壓聲!


    這個世界留給他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在這千分之一秒,他說出了留在這個人世間最後的一句話,或者說一個詞——


    “謝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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