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斯,你知道魯斯這個人嗎?”


    這是藍斯第二次從別人的口中聽到這個名字。


    第一個談起魯斯這個人的是威廉(帕特裏夏的父親),他談起帝國區議員並不是一個聰明蛋時語氣裏充滿了嘲諷。


    這也是促成他打算在帝國區參加競選的原因之一。


    對付一個並沒有什麽大後台,且政見偏激的自由黨人,肯定好過去對付那些在本地利益交錯關係複雜的社會黨人。


    藍斯支持了他的決定,威廉的上台會給自己帶來一些實際性的好處,至少在政策等一些方麵的變動出現之前,他能更早的探聽到一些風聲。


    不過藍斯不會表現出他實際上知道,並了解了一點這個人的想法,他搖了搖頭,“沒有聽說過,聽起來像是酒吧角落裏失敗者的名字。”


    喬巴夫先生嘴角微微上挑,“很有意思的說法……”,他喜歡藍斯這種評價,這不就意味著自己有了更多的機會?


    “他是帝國區的市政議員。”


    “嗯哼?”


    “我打算在明年競選帝國區市政議員。”


    藍斯有點……不明所以的看著他,“為什麽突然好好的想起來要做這個?”


    喬巴夫先生手中有些小動作,他其實在隱藏自己真實的想法,“我最近看了一些書,有關於理想和救贖的,還有你知道,我們都希望為帝國人做一點什麽。”


    “我發現成為一個銀行家解決不了人們的麻煩,但是成為一個市政議員,也許我能夠幫助更多人解決更多實際的問題。”


    藍斯皺起了眉頭,“很崇高的理想,不過這不太像你,喬巴夫先生。”


    “不太像我?”,他沒有聽明白這句話的意思,“你是指哪方麵?”


    所有的方麵,其實人們對於喬巴夫先生的印象就是一個慷慨的銀行家,他並不會幹涉別人的生活,也不介意為別人提供幫助。


    但隻是一部分幫助!


    他從來都沒有為帝國人做過什麽他口中希望去做的大事情,他隻是一個在一定區域內有一定聲望的名人,突然要作出一些改變,肯定是有什麽原因的。


    而這個原因,就是市長。


    藍斯沒有細說,這是一個很違心的東西,就像人們不喜歡被別人打上標簽,讓自己的形象死板固化,你認為他是這樣那樣的人,隻會讓他覺得你在物化他,從而否定一切“看法”。


    “是因為市長的壓力嗎?”,藍斯略過了這個話題直指事件的核心,“因為市長覺得你在帝國區有一定的影響力,所以希望你能夠成為帝國區議員,在政治上為他提供一些助力?”


    喬巴夫先生驚歎於藍斯敏銳的嗅覺,他矜持的笑著,沒有否認,“有一部分原因,我正在擠入上流圈子,藍斯。”


    他最後還是沒崩住,笑了出來。


    市長和他談了,會支持他競選帝國區的市政議員,他在帝國區參選有先天上的優勢。


    他是帝國移民,而且是帝國移民中混得比較好的一批,並且還是銀行家,在帝國區有比較龐雜的社會關係,人們會把選票投給一個他們能接觸到的真實的,並且平時會幫助他們的角色。


    而不是一個不管不問,隻是在對待移民態度上比較緩和的偏激政客。


    在市長看來喬巴夫先生擊敗魯斯就像是男士們靠近小便池拉下拉鏈掏出那玩意一樣簡單,就那麽水到渠成的能完成所有工作。


    想要瓦解本地人組成的本地人利益網絡,也許多一個少一個市政議員不會起到關鍵性的作用,但能夠為他造勢。


    民眾們很蠢,他們看不清楚一些隱藏在表象之後的現實,他們不能很好的理解三四個廢物議員不如一個韋德議員或者一個威廉姆斯議員這種“換算方法”。


    他們隻會單純的覺得——“噢,支持市長的市政議員和反對他的一樣多!”


    隻要不是讓人們看起來“幾乎所有的市政議員都在反對市長”就行了。


    但這對喬巴夫先生來說,卻是他來到了聯邦幾十年後第一次真正意義上向上流社會邁步!


    以後人們不再是用略帶一些以為他聽不出的嘲弄語氣的“銀行家”來稱呼他,而應該稱呼他為“喬巴夫議員”,上流社會的圈子正在向他打開大門。


    藍斯能夠理解他的心情,畢竟……這是他的夢想,但是在這個關鍵的節點上,他不知道該說喬巴夫先生倒黴還是倒黴還是倒黴。


    “最近城市裏有些不太平。”,藍斯看著他,沒有接住他那句“我正在擠入上流圈子”的話。


    喬巴夫先生反應了過來,“是的,有些不太平,我聽說你和市長之間發生了一些誤會,要不要我幫你和市長說點什麽?”


    他也聽說了,帝國之夜夜總會的經理換人了,他其實很希望藍斯和與他站在一起,這樣他們配合,成為市長不可或缺的人才,彼此的地位就可以更穩固。


    他有些期待的看著藍斯,藍斯卻沒有回答這句話,“本地人正在和市長開戰,喬巴夫先生。”


    “這不是一個合適的節點,無論你是否擠入了這個圈子,對你來說你都是不受到祝福的那個。”


    喬巴夫先生臉上的笑容收斂了一些,“你聽說了什麽?”


    “很多,你想聽哪方麵的?”,藍斯掏出了香煙,給了他一支,兩人湊到一起點著了火。


    “所有!”,一邊吐著煙,喬巴夫先生一邊說出自己想要知道的東西。


    藍斯沉默了一會,“本地勢力,你應該比我更清楚。”


    喬巴夫先生點了點頭,他比藍斯來到這裏多了幾十年,他肯定知道那些本地望族,同時他此時才真正意識到藍斯的意思,“你是說,市長不是他們的對手?”


    藍斯搖著頭說道,“無論市長是不是他們的對手,他都會離開這,那麽你呢?”


    “你能離開這嗎?”


    市長兩年後任期結束就會離開金港城,不管他是去州議會還是去州政府,或者什麽位置都沒有回歸黨內職務,他都有地方去。


    隻要他不是狼狽的離開,他在社會黨內的地位就不會有什麽動搖,並且“前金港城市長”這個身份,在爭奪其他提名時是很具有分量的。


    但喬巴夫先生離不開這裏,因為他的“基本盤”,就是他“老帝國移民”的身份。


    他沒有外麵那些資本家們有錢,也不如外麵那些政客有豐富的人脈,他實際上也是一個本地人,但卻站在了市長那邊。


    藍斯覺得所有此刻站在市長那邊的本地人都是理想主義投機者,他們認定市長能戰勝根深蒂固的本地勢力,然後獲得一份自留地。


    但這……怎麽可能呢?


    誰都無法保證下一任市長和這一任市長有相同的能力,誰也無法保證以後的每一任繼任者都能保住這些勝利果實。


    隻要有一任市長不那麽出色,本地勢力反撲之下,所有站隊外地人的本地人都要遭到清洗。


    藍斯和他說了一些話,說了一些本地人和市長之間的鬥爭情況,“喬巴夫先生,市長他兩年後無論輸贏都會離開金港城。”


    “為了賭他兩年時間裏是否能夠做到他之前六年都無法做到的事情,我覺得賭博性太大了。”


    喬巴夫先生一個勁的吸煙,他思考了一會,“你覺得我應該放棄?”


    藍斯給了他一個更委婉的說法,“你應該選擇觀望。”


    喬巴夫先生仰頭看了看明朗的天空,“本地人不喜歡我們。”


    一個事實。


    他在這幾十年了,並不是今年才開始想著要攀附這些權貴,其實之前就有過。


    被亞瑟敲詐,被其他人敲詐,他其實也想通過這種方式和本地人形成一種人際關係。


    他有錢,願意交朋友,如果亞瑟願意和他成為朋友,他不介意被亞瑟敲詐。


    如果被敲一筆錢就能夠認識威廉姆斯議員,他絕對會心甘情願的把錢給亞瑟。


    但問題是,亞瑟從來不提這件事,也不會和威廉姆斯議員提這件事。


    他總不能說自己在外麵敲詐一些移民資本家,然後他們想要見一見威廉姆斯議員吧?


    他怕他其實已經打不動他的老爹,讓詹姆斯回來抽他!


    本地人不接納他,隻有市長現在接納他,也給他看到了向上的渠道,階梯,他這幾十年來最想要的東西,此時唾手可得!


    聽著喬巴夫先生有些消沉的語氣,或許這就是他最大的無奈吧!


    他雖然賺到錢了,但他始終沒有弄明白,這個處處標榜著自己是文明社會的聯邦,本質上是比帝國社會更黑暗的叢林社會。


    你必須強大且有攻擊性,人們才會尊重你。


    如果你隻是大,但沒有什麽攻擊性,那對隱藏在這片叢林中的掠食者來說,你就是一個會移動的糧倉!


    藍斯吸了最後一口,將煙屁股丟在了草坪上。


    濕潤的草坪和泥土淹沒了這顆小小的煙頭,哪怕它冒著火星,在這片充滿了澎湃生命力的草坪上,也點燃不了任何東西。


    “我談了一個女朋友。”


    喬巴夫先生回過神來,“這是一件好事,每個人都經曆過這個階段,她今天在這嗎?”


    藍斯搖了搖頭,“她不在這,她是本地人。”


    他的表情變得稍稍有些古怪起來,喬巴夫先生隱隱的察覺到了什麽,否則藍斯不會在這個時候說這種事,“那麽她的家庭……”


    “她的姓氏叫勞倫斯,祖上是農場主,就在這一片。”


    “可能不如韋德家族和威廉姆斯家族那麽的顯赫,強大,但絕對不是普通的階層。”


    “他們家的成員涉及到了整個金港城市政體係的層層麵麵,而她的父親,也打算競選帝國區議員。”


    喬巴夫先生看著藍斯的表情非常的不好說,羨慕,嫉妒,感歎,欣賞,懊惱……


    很多的情緒都混雜在一起,甚至他的表情此時從藍斯的角度來看,都是微微扭曲的!


    這或許就是喬巴夫先生此時內心最真實的寫照。


    他剛來聯邦的時候已經是結過婚的,等他的孩子長大了之後,他也沒想過要找一個本地的“家族”聯姻,因為那個時候他對聯邦的認知還停留在表麵——隻要努力,就一定會出人頭地。


    等他開始明白一些什麽的時候,已經晚了,這十幾年過來,他愈發的感覺到處處的掣肘。


    而此時,藍斯,一個……他不確定藍斯是否到二十歲的年輕人,卻談起他即將和一個本地家族聯姻。


    這讓他感覺到他這輩子都活到了狗身上。


    “我……”,他想說點什麽,但他的情緒正在崩潰中,他先是擠出了笑容,他本想說恭喜藍斯的話,但他的情緒讓他實在無法保持自然的笑容,所以又恢複了那種普通,甚至有點冷漠的表情。


    可很快他就意識到聽到這個消息露出這表情不太好,他隻能強迫自己看起來更慈祥一些。


    這不是他不喜歡藍斯或者不喜歡這個消息,隻是他現在的情緒崩潰了而已,對自己過往的一切質疑讓他笑不出來。


    “這真是一個好消息,恭喜你找到了你的歸宿。”,最終他還是維護了自己的體麵。


    在做了一番心理建設後,說出了有點違心的話。


    特別是當一個年輕人,後來者,基礎甚至不如自己的年輕人,在很短的時間裏就找到了正確的方向,並且有超越自己的可能時。


    他對自己過去所有的努力和結果,都產生了質疑!


    他甚至對自己的人格,都在質疑!


    藍斯搖了搖頭,“謝謝,我想說的是,喬巴夫,我們可以團結起來。”


    喬巴夫先生有些失神,他明白藍斯的意思,但他不接受。


    “我考慮考慮。”,他這麽回答藍斯,但這也是情理之中。


    一邊是這座城市名義上的統治者,聯邦政府任命的金港城市長,以及市長身後一係列的力量與後台。


    一邊是一個帝國老家來的,現在還是一個區域性幫派,依靠一些合法或者非法生意營生卻說自己有光明未來的幫派首領。


    哪怕喬巴夫先生認為藍斯說的東西很不錯,他也很大概率不會選擇藍斯。


    連開了九十幾把小,這次應該開大了!


    而且,藍斯要的是支持他女友的父親成為議員,而不是支持他。


    他不希望繞了一大圈最後回來又回到了終點,他不會讚同藍斯的選擇,也不會答應他的邀請。


    看到喬巴夫先生毫不猶豫的拒絕,雖然他用了“考慮”作為措辭,可藍斯就知道他是拒絕了,對此隻能感覺到無奈。


    “好吧,我尊重你的選擇,喬巴夫先生,希望我們還能夠是朋友。”


    喬巴夫先生擠出了一些笑容,“這無關於我們朋友之間的立場和關係。”


    “我們會一直是朋友的!”


    藍斯伸出手,和喬巴夫先生握了握,“那邊他們在等我。”


    “去吧,和年輕人們多交流交流,他們需要你的建議。”


    “那麽,再見,喬巴夫先生?”


    “再見,藍斯。”


    兩人鬆開了手,走向截然不同的兩個方向,就像人生道路上的岔路口,都有了並且堅定了各自的選擇。


    來到年輕人這邊時,他們很快就圍了上來。


    藍斯和藍斯家族在帝國區太他媽有名氣了,而且他們和卡米拉幫不一樣,既不收規費,也不做勒索老鄉的事情,在帝國移民的口碑中非常好。


    大家爭先恐後的和藍斯打招呼,這對他們來說是一個非常有意義的周六,每個周六都是如此。


    他們可以和其他同齡人說他們和藍斯認識,和藍斯交談過,這些都能夠成為他們在學校中的談資。


    前段時間因為雨雪天氣,聖拿耶大教堂的聚會已經停擺了很多期,這是開春後的第一次,來了很多人,比以前多得多。


    很多人都是慕名而來,想要近距離的接觸一下藍斯,當藍斯表現出那種他不介意接觸大家的表現時,人們也反饋了極高的熱情!


    看得出,他在年輕人中很受歡迎。


    人群中本來正在和人們交談的羅布看到了藍斯出現,表情就變得不那麽舒服。


    哪怕他對家人說他已經從和賽琳娜的分手陰影中走了出來,但看到藍斯這個他認為是促成了他和賽琳娜分手的罪魁禍首,他還是會覺得很不快。


    “瞧他那得意的樣子!”,他瞥了一眼身邊的南希,南希卻撩著自己的頭發,笑嘻嘻的看著人群中的藍斯。


    這讓羅布感覺到了一種被背叛後的刺痛,“別他媽告訴我你也喜歡這個家夥!”


    南希反問道,“喜歡他有什麽問題?”


    “他長得好看,有錢,有地位,每個人都喜歡他……”


    “我就不喜歡他!”,羅布再次強調了一下自己的立場,但沒有得到南希的支持。


    她嗤笑了一聲,“好了,兄弟,你對所有比你優秀的人都不喜歡,我們都知道這個事實,你沒必要一直和我強調!”


    “法克!”,羅布低聲罵了一句,“我走了,要不要和我一起?”


    南希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和羅布一起離開了,因為羅布有車。


    他說是公司的車,但那終究是一輛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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