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森坐在後巷的椅子上吸著煙,他喜歡這種忙碌之後的清閑,雖然這隻是片刻的。


    這兩年金港城的生意其實並不那麽好做,全聯邦乃至全世界都知道金港城正在創造一個經濟神話,數不清的“冒險家”和“淘金者”從世界各地來到在這裏。


    最常見的,就是那些非法移民。


    這個時候的聯邦有三十六個州,幾百個城市,偏偏這些偷渡來聯邦的人,大多數都來到了金港城,這其實就已經說明了這裏的實際情況。


    如果沒有散發著濃濃油墨香味的鈔票在吸引他們,他們怎麽可能遠渡重洋來到這?


    真的都隻是來為聯邦建設添磚加瓦的?


    不,都是為了在這裏尋找到屬於他們的奇跡。


    大量的各種人湧入這裏,讓金港城的商業競爭力變得非常大,競爭激烈了,利潤就會越來越低,就要麵臨其他問題。


    去年的時候餐廳出了一點小問題,首先是他的合夥人和他拆夥了,他把自己手裏僅剩的錢,都給了對方,換到了餐廳百分之百的股權。


    其次他的妻子出了意外,摔傷了。


    保險公司拒絕賠付她任何費用,理由是她在購買保險的時候並沒有主動說明自己的血壓略高。


    同時他們也拿不出高血壓是在購買保險之後才患得的證明。


    所以保險公司有理由相信她這次摔傷,和高血壓有直接的關係,而她隱瞞了自己的病史導致了這樣的結果,所以他們拒絕賠付,為此還打了官司。


    毫無疑問,他們敗訴了。


    這也是最讓人憤怒的地方!


    按照保單,保險公司隻需要支付他大約八千塊錢左右的保險費就可以,但他們情願拿出一萬多塊錢來和他打官司,也不願意履行合同給他們錢。


    最終他不僅沒有拿到賠償,還要自己支付治療費用,以及支付了一筆訴訟費。


    當時他手裏一點錢也都沒有了。


    他去找銀行貸款,因為他剛剛和保險公司打完官司,銀行以他的貸款申請風險異常為理由,需要嚴格的走審核流程,至少需要一個月左右才能下貸款。


    他當時手裏一點錢都沒有了,他必須盡快搞到錢把餐廳維持下去,還有家庭的一些開銷,所以他最終放棄了從銀行貸款的打算。


    然後他在朋友的介紹下,找了幾家財務公司,那些貪婪的鬣狗希望能夠吞掉他的資產,妄圖用幾千塊,就拿到他餐廳的股份。


    最終他找到了樂助公司,雖然利息稍微高一點,但對方根本沒有要求他用任何東西抵押,也沒有垂涎他的餐廳。


    經過一年時間的經營,餐廳的情況終於好了起來,特別是最近他新招募的經理給他提了一係列的營銷意見,讓餐廳保持著火爆的態勢。


    他上午的時候才拿出四百塊,購買了《今日金港》的廣告位,並打算把餐廳隔壁的門麵也租下來,擴大經營。


    雖然一直有電話打給他,希望他能夠履行合同,把本金和已經停止繼續計算的利息支付給樂助公司,但他始終沒有答應。


    餐廳的擴張需要錢,營銷需要錢,他還打算下半輩子依靠這個餐廳過上奢華的日子,在這個關鍵的時刻他怎麽可能去滿足阿爾貝托那個滿腦子都是錢的混蛋?


    他隻是借了兩千塊,居然要他還五千塊,從來就沒有見過這麽高的利息,他拒絕還錢,並且不介意和對方打官司。


    一個是積極向上通過努力改變自己境況的餐廳老板,一個是躲在下水道裏依靠灰色生意賺錢的社會殘渣,他的律師告訴他,完全不用理睬樂助財務公司。


    如果打官司,財務公司在打官司上支付的錢遠超能夠收回的這部分費用,而且不一定能贏。


    如果不打官司,他們敢亂來,就可以直接起訴他們,讓他們賠錢。


    所以隻要拖下去就行了。


    有了律師保證這件事沒有問題後,安德森先生自然也不會願意把辛苦賺來的五千塊還給阿爾貝托。


    我憑本事借的錢,憑什麽要還?


    絕大多數欠錢不還的人,都是這種心態。


    就在他考慮著這兩天如何把隔壁的房子談下來的時候,突然經理跑了過來,“安德森先生,餐廳裏發生了一點意外。”


    安德森扭頭看向他,“有誰的靴子著火了嗎?”


    他是示意經理跑的急急忙忙的有點匆忙,但經理知道現在不是和安德森先生聊雅俗的時候。


    “一名客人在湯裏吃到了一隻蟑螂,更麻煩的是他還把蟑螂咬成了兩截,然後吐的到處都是……”


    安德森先生愣了一下,連忙站起來,把香煙丟在地上就朝著餐廳裏走去。


    當他來到餐廳時,血壓一下子就升高了不少,空氣中彌漫著的嘔吐物散發的酸臭味,讓大多數人都停止了用餐。


    人們圍繞著那張桌子議論紛紛,在桌子上,有一塊雪白的餐巾,餐巾上擺放著兩個半隻蟑螂。


    從它們的情況來看,應該是可以拚湊成一隻的。


    安德森這輩子都在做餐廳,年輕的時候是學徒,然後當了廚子,最後是在知名餐廳當主廚。


    直到前幾年攢了一些錢,打算自己主廚的同時也當老板,這才有了這家餐廳。


    他把這家餐廳看的比自己的生命都更重要!


    年輕時遇到過很多和餐廳有關係的事情,他知道怎麽處理這個情況。


    他一邊讓員工打掃地麵上那些酸臭的嘔吐物,一邊朝著藍斯走過去,剛準備用餐巾把兩截蟑螂包裹起來時,藍斯就擋在了他和蟑螂之間,“你想要毀滅證據?”


    周圍那些審視的目光讓安德森頭皮發麻,“我隻是想解決問題,如果不介意的話,我們可以到我的辦公室談一談,我相信我們能談得來。”


    他這種暗示“我可以給錢解決”的做法,幾乎每個人都看得出來,藍斯也看得出來。


    所以他的聲音一下子變高了不少,“你覺得我想要敲你一筆?”


    “我和我的朋友來你的餐廳用餐,現在吃到了一隻蟑螂,你卻覺得我們是來敲詐的?”


    “如果你真的想要和我們談這件事,就應該在這裏當著大家的麵和我們談,畢竟不僅僅隻有我們是受害者,也許這裏還有其他受害者,隻是他們自己不知道而已。”


    藍斯的這些話讓安德森的表情發生了變化,其他在看熱鬧的客人們表情也變得不自然起來。


    如果有蟑螂爬進了別人的濃湯裏,是不是意味著,他們使用的餐具,吃掉的或者沒吃掉的食物,也有可能被蟑螂爬過?


    立刻就有人不滿的要求打電話報警,要讓衛生局的人來檢查。


    一家餐廳如果被傳出食品衛生問題,這絕對是一個巨大的打擊!


    而且他才買了廣告!


    盡管傳開似乎已經是必然會發生的事情了,但安德森還是不希望事情鬧的太大。


    他瞥了一眼兩截蟑螂,把廚房裏負責衛生的兩個年輕人在心裏恨出了一個洞。


    他在經理耳邊說了兩聲,經理走到了旁邊人群圍觀的地方,隔開了他們的視線,“很抱歉今天發生的意外給大家帶來了不好的影響,剛才安德森先生交代我,今天所有人的午餐都都免單……”


    而安德森先生,此時也注意到了埃爾文的穿著。


    他看起來,不像是能夠來這種高檔餐廳用餐的樣子,於是安德森先生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測,這兩個人就是來鬧事的。


    有了這樣的想法,他對那隻蟑螂是否來自於自己的廚房,也產生了疑問。


    不過他也知道,這個時候不是討論這兩個人是不是來敲詐的時候,他必須先解決眼前的衛生危機和信任危機。


    他稍稍壓低了聲音,沒有再嚐試去觸碰蟑螂,“一百塊,我向你們道歉,這件事到此為止。”


    “我知道你們是誰,也知道你們想做什麽,一百塊不算少了,別把我逼急了……”


    埃爾文一邊惡心反胃作嘔,一邊說道:“一百塊買不到我人格!”


    藍斯隻是看著他,也沒有絲毫要妥協的模樣,安德森先生深吸了一口氣,“兩百,這是我最後能開出的價格……”


    “五百。”


    “這是勒索,是敲詐,你不怕我報警嗎?”


    藍斯抬手在埃爾文的背上按了按,“你嚇到我了,我現在一分錢都不想要了……”


    埃爾文再次發生了更大聲的作嘔聲。


    安德森先生抿了抿嘴,心裏一個勁的咒罵著藍斯,但最後還是作出了讓步,“四百塊。”


    “成交!”


    藍斯讓開位置,安德森先生抓著餐巾把上麵的蟑螂屍體包裹住,直接塞進了口袋裏。


    旁邊的經理已經處理的差不多了,在安德森先生和藍斯談賠償的時候,他就以“這兩個人是來敲詐的,他們做的非常過分,超出了我們的想象,所以餐廳會為今天發生的事情向你們道歉,同時所有的費用全部免單。”


    “並且,下一次來時可以憑借這份卡片,從我們這裏獲得一瓶十塊錢的餐酒。”,他給每個人都發了一張有自己簽名的卡片,上麵注明了這張卡片的用處。


    他贈送的餐酒在菜單上的標價是九塊九十九分,不過它的實際成本價不到五塊錢。


    表麵上送一瓶酒會虧十塊,可這些為了這瓶十塊錢紅酒來的人,肯定不會隻點三五塊錢的食物。


    隻要他們點餐的價格超過二十塊,加上送的這瓶酒,不能說一點不賺,隻能說賺的不多。


    經理處理這件事處理的很順利,大多數人都接受了他這個說辭,但也有些人保持時刻質疑的態度。


    當他們看見吃到了蟑螂的客人和安德森先生一起離開時,他們就意識到,這件事結束了。


    但它其實並沒有完全的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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