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改變了戰爭;戰爭,改變了人。


    三、內亂,催生軍隊“現代化”


    現代推出的“中國近代史”教科書大都以第一次鴉片戰爭為“近代史”的起始點。這一分界暗示國人:中國“近代化”的歷程,以帝國主義的對華侵略戰爭為第一推動力。


    大勢仿佛,也有道理。


    但這個“暗示”極易引發思維偏執。若將“暗示”視為“通識”(與“共識”有別),或許就要相信是飛來的“外因”,撞擊出老大帝國的“內因”覺醒。


    翻翻史冊,人們看到,第一次鴉片戰爭之後,清王朝並未啟動任何事關全局的“近代化”程序。化外之“夷”,遠在萬裏,幾筐黃金白銀打發了事;天朝上國。羈縻有道,祖宗之製,變它作甚?


    由“不變”而“變”,不是老外們擠壓的,而是洪秀全們鬧騰出來的。太平天國的超級動亂,原是一個“破壞因素”,但對苟且因循的清王朝來講,卻生發了“激勵作用”。


    在“太平軍”衝擊下,綠營兵、八旗兵紛紛敗績。敗勢下,“湘軍”應運而生。“湘軍”,與它之後出現的“淮軍”,是不同於營、旗軍的另一種國家軍隊。“湘軍”、“淮軍”出,即標誌著清王朝舊的軍隊體製開始解體。國家的“現代化”,從軍隊的“現代化”開始,“舊軍”寂滅,“新軍”誕生;後來人所定性的“洋務運動”,其實是以當時的“軍隊現代化”為主要目標的“國家現代化”工程!發起這一運動的,是湘、淮軍首領;推進這一運動的,仍是湘、淮軍首領。從“反麵”論析,不可以是說洪秀全們的“造反”給曾國藩、左宗棠、李鴻章們的“建功立業”創造了絕佳的機遇嗎?必然的邏輯結論當是:內亂,催生了大清王朝的軍隊現代化或國家現代化。這個“現代化”即我們習講的“近代化”。


    其一,創“新軍”,是清王朝軍隊現代化的第一步。


    “湘軍”、“淮軍”之“新”,不是單指名稱。它的兵製、將製、薪餉、戰器、戰略、戰術等,都與綠營軍、八旗軍明顯不同。如兵製,綠營是終身兵籍,或世代兵籍。不但綠營兵戰士一旦入伍,終身為兵;他的子、孫亦可自少年起充任“餘丁”,待年滿十六歲,再由“餘丁”身份考補“守兵”。因而,綠營內既養老又養小。 兵源不愁,兵額不缺,但戰鬥力因老弱過量而不能保證。“湘軍”、“淮軍”則以招募為組軍手段,多用多招,少用少招,戰鬥結束,即行遣散。“終身軍籍”的打破,既利於減餉、省耗,又利於提高軍隊戰鬥力。“湘軍”的“營製”,即營、哨、什的三級統禦製;“湘軍”的“長夫製”、“統領製”、“營務製”與“糧台製”,都帶有創製色彩,影響了“淮軍”及以後的陸軍。訛由“湘軍”而“淮軍”,猶如母生子;由“淮軍”而“練軍”、“新建陸軍”、“北洋軍”,猶如師授徒;由“北洋軍”而陸軍部統禦下之三十六鎮陸軍,猶如樹開花、花成果,中國的新式陸軍終於在清朝末年正式建成。這一過程,持續了五十多年,“湘軍”在鹹豐二年、即1852年的組建,無疑是中國新式陸軍創製之始。


    其二,創“新軍”,則必用新兵器、新操練、新戰術,這也是始於“湘軍”的;到了“淮軍”時代,出洋操,持洋槍,延用洋教習,學習洋戰術,則已成定式。·輧·輯·訛“湘軍”初建,尚未全脫土法土器,但火槍、火炮的配備,已經遠勝營、旗舊軍。裝備的更新“洋化”,不是先驗的,是“太平軍”這個對手逼出來的;曾國藩、左宗棠、李鴻章諸湘、淮軍首領正是在與強大對手(清朝入關建國後所遇到的最強大的軍事挑戰!)你死我活的搏鬥中,開啟軍隊現代化思維的。


    從戰爭學習戰爭,向敵人學習戰爭,從失敗領悟教訓,從勝利歸納經驗,曾國藩等人由軍事“門外漢”成長為中國當時最傑出的軍事戰術家、軍事戰略家和中國軍隊現代化建設的設計師和工程師。我們不應忽略的是:洪秀全們先做了“礪石”,曾國藩們才逐步做了“利器”。


    讓我們掃描一下曾國藩軍事才幹的成長。


    鹹豐二年,當讓曾國藩幫辦團練的時候,他的自我評價是“國藩於用兵行軍之道,本不素講”。這是真實的。·輧·輰·訛一步踏入實戰,可以說曾國藩是與最初的“湘軍”戰士(練勇)同時接觸戰爭。此時,具體攻防,卻敵製勝是他思維的焦點,因而他對如何挖壕(多深多寬)、如何築牆(多厚多高)、如何將農村喜事用的“三眼銃”、“單眼銃”改為裝銅扣、小石子的戰鬥用槍均頗為用心。為改銃事,鹹豐四年四月廿四日他特地給四個弟弟去信,委託製造可用於實戰的“單眼銃”數十竿或上百竿。對“火器”的渴望,基於殺敵,基於製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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