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誤於南渡潯江。中坪突圍後,太平軍又有不少傷亡,他們卻意外地重回金田村。清軍主力則被甩在西北數十裏外。東下的機會出現了。可洪秀全鑑於大黃江口之敗,不敢東突,卻命韋昌輝率部渡過潯江,南攻潯州府所在地的桂平城。桂平知縣、署南寧同知的李孟群早有防備,他率團練拚命抵抗,太平軍損兵折將,寸步難行。向榮、周天爵率軍追至,又將太平軍包圍在金田一帶。這一圍,又是兩個月的消耗戰。太平軍戰略要地豬仔峽、雙髻山、風門坳、古調村先後失守,太平軍死傷數千人。最後,洪秀全隻能率殘部據守無險可憑的金田、新圩、莫村一線。鹹豐元年八月十六日(1851年9月11日),太平軍從新圩經水梘頭突圍,沿山道越上瑤,進入平南鵬化山區。八月二十日(9月15日),太平軍與向榮軍戰於平南縣北的官村。向榮部因勝生驕,太平軍則困獸猶鬥,結果,向榮軍敗,太平軍潰圍而出,完成了“內線作戰”向“外線作戰”的轉變。


    殺出“潯州府”的範圍,我們如果定為太平軍第一次反圍剿勝利,那麽殺出“永安州”則可視為太平軍第二次反“圍剿”勝利。同理,其克“全州”,東入湖南,應視為第三次反“圍剿”勝利。出廣西境,反“圍剿”結束,“長征”開始,太平軍始獲得戰略與戰術的全麵主動。


    官村大戰後,北上攻克永安州,是太平軍第一次“進城”。城裏的日子遠比鑽山溝舒坦,所以洪秀全們在永安州一住又是八個月。在這八個月中,清軍的包圍圈越縮越小。太平軍陣地由縱橫各二十裏,收縮到縱橫僅五六裏,州城之外東西南北各有些孤立據點而已。但洪秀全沒有忘記“政治大事”與“生活美事”。


    “大事”是永安封王。鹹豐元年十月二十五日(1851年12月17日),洪秀全發布《封五王詔》。這“五王”,即東王楊秀清、西王蕭朝貴、南王馮雲山、北王韋昌輝、翼王石達開。這“五王”,原被封為五軍主將。“五軍”皆歸洪秀全節製,所以“永安封王”前的“軍權”是由洪秀全獨攬的。軍事上拙招連連,一誤再誤,大都與洪秀全的瞎指揮有關。“永安封王”後,明確由東王楊秀清節製另外四王,從此軍權落入楊秀清之手。洪秀全泡在後宮“二線”享起了艷福。


    這“美事”,即洪秀全的擴大“後宮”,廣封“娘娘”。就在大敵圍城的八個月裏,洪秀全冊封的“娘娘”由“東鄉”登極時的三十六個,增加到五六十人之多!而在金田起義時,他的“娘娘”即已有十五人了。9


    進駐永安州之初,太平軍出於生存目的,又大肆招兵買馬。在這一時段加入太平軍者約有三類人:一是永安百姓,脅迫加入;二是廣西各地“拜上帝會”會眾,因故未能去金田“團營”會師者;三是廣西、湖南“天地會”會眾,在李沅發失敗後成散兵遊勇,趕來歸附。新老相加,太平軍兵力最保守的估計也當在一萬四千人左右。在守城之戰中,太平軍損失四千人。


    由於清軍將領的戰術分歧及人事矛盾,鹹豐二年二月十五日(1852年4月5日)深夜,太平軍在永安州東北麵突圍成功。烏蘭泰主張合圍嚴困,向榮主張缺其一隅,而太平軍正好從缺口突走。10 此役清軍陣亡八千人(此為賽尚阿上奏朝廷數,實際遠大於此數),其中有五位正二品的總兵官(天津鎮總兵長瑞、涼州鎮總兵長壽、河北鎮總兵董光甲、鄖陽鎮總兵邵鶴齡、壽春鎮總兵艾齊虎)戰死,且有二百多個正七品以上的武官喪命。在突圍之戰中,太平軍傷亡人數約四千人(賽尚阿上報為三萬人,李秀成“自述”為三千人)。守城與突圍相加,永安時期共損失八千人。占其兵力的60%左右。奇蹟是:太平軍隻死“兵”,不死“將”,他們的軍官(永安封王的同時,共有八百多“老兄弟”晉升各級軍官)隻有少數人負傷,卻沒有人捐軀戰場。半個多月後,清兵又有廣州都統(正二品)烏蘭泰在追擊太平軍中陣亡。


    永安之戰清軍的兵將損失超過了第一次鴉片戰爭的總和。清高級將領的大批犧牲,至少證明他們身先士卒,處在戰鬥的第一線。以烏蘭泰為例,智勇兼備,精忠為國,稍有“活命”私念,他哪兒又會親率兵勇爭奪將軍橋呢?將軍死於“將軍橋”,真是劫數在此!


    我們關注“將”的犧牲,是一貫的。第一次鴉片戰爭中,中國的“將”一個個甘於赴死,表明了軍隊“中樞”的堅剛。太平天國亂起,清軍中的滿漢將領又一個個視死如歸,仍然表明了“長城”不倒。


    “永安突圍”,是太平軍的“硬仗”。“硬仗”不死“將”,又正常,又不正常。“正常”在太平軍的每一次戰術實施都是“天兵”(士兵)打頭陣,“天將”壓陣;“不正常”在這種驅民為兵、驅兵赴死的做法,違背了洪秀全們“天兄”、“天弟”一律平等的原則。


    “一將功成萬骨枯”,是誰也改變不了的“兵”、“將”關係。訣竅在於如何讓“兵”們自覺為“將”而死,卻又感到是在為自己的“義務”或“信仰”而戰。這中間,就有一種“理想”或“理性”的教育與灌輸程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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