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誥聲響起,逐漸銘刻在這些人頭腦裏,他們哪怕不去記,也能張口就念誦出來。


    這是神君傳誥,作為初始信徒,都會被強行記住這段寶誥。


    雲上的陳北陌唱誦完寶誥後便化作風雲之氣飛離而去。


    神廟裏那尊高大泥像原本呆滯無神,此刻卻顯得肅穆威嚴許多,真要說出哪裏不同一群人誰也說不出個所以然。


    但是沒人敢不重視神廟,百民心中對神廟敬畏非凡。


    因為眼前的神廟是他們親手所建,又是他們親眼所見的神跡顯世,他們隻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


    山頭上,絲絲縷縷的信仰神力匯聚,在陳北陌的心頭點亮著一個個法術。


    神官百術就如一本在他腦海中的法術寶典,皆是用神力所成。


    絲絲縷縷的神力在金鈴中匯聚,化作一朵暗灰色偏白的無葉蓮花,花開十八瓣。


    這便是神力顯化的象征了。


    陳北陌心念一動,這朵灰白色的蓮花就出現在了他的丹田上空,緩緩落入那一片法炁凝聚而成的小水窪中。


    漣漪蕩起,水上生蓮,縱然是灰白色的蓮,可也為這方孤寂世界添了一絲生氣。


    陳北陌心神中一個個神術如燭被點亮,浮現而出。


    神官百術共有多少道神術他也不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其中法術分為小術、大術和極術三種。


    小術被點亮的有十道:


    請君入夢,念頭入人夢,可化象傳音。


    聽心音,可窺人之心動,辨其言之真偽。


    招風,可招神風一陣,方圓十丈。


    喚雨,可招雨落一陣,方圓九丈。


    禦物,可以神力隔空控物,方圓十八丈。


    引火,可以炁行火,方圓十八丈。


    點金,可驅金行法炁化石成金,石一尺。


    穿障,可以神控土石之炁,穿牆過障,一丈。


    易相,可以神力幻化容顏身軀,懼陽盛。


    辟水,可分身前水,行走河湖。


    這十道皆是小術,而大術隻能得了三道。


    立神域,以萬民信仰開辟太虛神境,安養神靈,驅使陰靈…


    風雨咒,引動天地之力,行雲布雨,天雷煌煌,四方水落,八方雲起,百裏不止。


    丙逆眾水乾龍陣,甲己土合,壯丙火位,火土旺金,有甲無己,以未代之。水加木而清,醜為地之基,巳為陣太乙,醜乃金神墓地,故生丙水,為秀水澤,貴格之水,份屬坎位。


    而極術是一道也沒有的。


    不過陳北陌已經十分知足且滿意,這些神術裏他最看重的便是那乾龍陣。


    此陣其實並非殺敵滅強的厲害大陣,最主要用途還是調動五行盛水,以地支之五行生八卦之坎水,若能立下這陣勢定能加快自己修行速度。


    這陣說是陣,其實更偏向於勢,以天地之勢行功,還有些不俗的防禦之力,算不得對敵的大陣。


    可布陣所需要的天時地利人和都極為苛刻,非一朝一夕可以布成的。


    陳北陌心中思慮著,想到了自家隔壁院子裏那個古怪祭壇,應該也是某種半陣半勢的法門,光選址布置就耗費了近一年時間,也不知道其用途顯現又需要多久。


    他站起身,打量了下靈澤湖,此湖水炁雖不弱,但卻困在群山峻嶺之中,艮土克水,根本無法布成陣勢。思來想去,倒是唯有穎河有可能。


    但穎河中有水府妖將,自然是不會容忍自己布陣奪取穎河水炁。


    輕歎一聲,修道難,散修更難。


    哪怕他頂著個坎水道統的名頭仍然如此艱難,那些無門無路的散修隻怕是更難,道途半點希望也看不到。


    搖搖頭,散去這些頹廢的想法。陳北陌看著身下百人村莊,後續人口會越來越多,到時候生存問題就更大了。如果完全與世隔絕這個村莊是活不下去的,衣食鹽鐵,油鹽醬醋這些生活的瑣碎,不是山中都有的。


    豐國如今內亂,苗人神秘,吳國又太遠,看樣子隻能與芸州城來往了。


    這山路山道,還是要通的。


    陳北陌作為這個村子的至高上位者,不能完全不顧他們的心意想法,若是無法讓信徒生存,那麽他們的信力便會成為一種因果,就像是欠了債的賭徒,雖然會逍遙一時,終究要麵臨神力反噬那一日。


    不過好在他並非修神道,隻是靠金鈴行神道,丹田內的神力法蓮也是說去便去,若真有那麽一天也不會對他造成多大的反噬。


    但他尚有一分善念,對於自己的信徒,隻索取不回報,那麽哪裏有更多的信仰之力?


    陳北陌還是要多留在山中一段時間,雲澤村徹底安穩後再離開。


    ……


    水官廟中,晚間的神像前還在奢侈的燃著燈燭,燈燭這玩意在雲澤村裏隻有富人才能用,一到晚間整個村子便都靠月色來看了,回了屋裏也隻有枯寂的睡覺了。


    廟祝陳寒蕊雖還是妙齡,可已經決心此生不再嫁人,隻侍奉神明座下。


    這一日夜間,她關上廟門,來到殿中準備把神像前的燭火熄滅。


    陳寒蕊對著神像拜了拜,然後才起身準備滅燭火。這也是沒辦法的是,若徹夜長明,哪裏有這般多的燈油燭火?


    就在她站起身時,忽然神像上那張偉演的麵容落下三道金光,在供桌上化為三個紙人。


    神音響起,落在她的耳中。


    “賜你護廟神兵三位,若遇虎豹豺狼,盜匪劫兵,念動法訣,便顯神相助。”


    陳寒蕊聽到這話,忙拜下磕頭道:“多謝神君賜法!信女萬謝,必守廟安職。”


    “可遣男子成群,往大晉方向,與民互利,供養子民。


    即便山遠路長,心誠信善,亦可一路順遂。”


    話音說完便消失不見,陳寒蕊激動的拜謝三叩首之後,才恭敬的退出正殿,來到偏房裏獨自思量。


    第二日,廟祝便召集群村的人前來商談組建商隊之事,經過一番的爭吵與利益糾紛,最終決定派遣一支由十個青壯組成的男子前去。


    領頭的是村長待選,潘立德,再加上九個二三十歲的青壯男子,個個背上竹筐,把村子裏做的一些土玩意背上,甚至有些首飾,還有各種近鄰委托要置換的東西。


    一行人背好大竹筐,便向著晉國邊境的芸州城出發了。


    路上有個叫江富生的人是個曾經的趕山人,經驗老道,就帶著他們一路小心謹慎且隨時做下暗號以便尋路。


    當然,作記號是在離開村子十多裏後才開始做的,否則被其他惡人看到尋見了村子,那可就是一件禍事情了。


    眾人走了四五天後便迷失在茫茫山林裏了。一行人慌忙亂竄,也隻是在一小片地方困著,這一夜晚間,眾人堆了篝火取暖和休息。


    潘立德歎道:“這茫茫大山,如此廣闊茂密,都秋日裏了還是樹障頗多,不知道明天能不能走出去。”


    江富生皺眉道:“恐怕難,這幾日天陰沉沉的,沒日沒月,難辨方向。


    若是能看到日月就尋得到路了。


    ”


    “那神婆不是說有神君保佑嗎?”潘立德恨聲道:“結果我們就是這樣迷了路。”


    “害,小點聲。”江富生忙道:“如今村子裏的人誰不聽她的話?而且神君可是顯過靈的,你敢不信?”


    “切,什麽神君?”潘立德冷笑著小聲道:“我在豐國見多了這樣的江湖術士,哪個不會幾手把戲?若這神君真有什麽通天本領,真是仙神,直接就給我們要什麽有什麽的便行了,哪裏用得著這般艱苦?”


    “潘立德,你這話什麽意思?”身後一個男子不滿道:“大家都是從豐國那死人堆裏爬出來的,若不是神君庇護,我們能有今天這安生日子嗎?還有婆娘可挑,不用看什麽官差臉色,更沒有什麽員外地主收租子,這還不算世外桃源嗎?”


    “咳咳,大家別激動。”潘立德見引起眾人不滿,忙笑著道:“神君自然是好的。隻是我們如今被困,若走不出去隻怕要餓死山中了。”


    “神君會保佑我們的,你怕什麽?”又有人高聲道:“潘立德,你是個秀才公,我們大家敬重你識字讀書,才想選你當那個村長的。


    沒有神君哪裏來我們雲澤村?又哪裏有村長可選?”


    “就是!就是!”


    幾人紛紛不滿,在他們眼裏能從人命如草芥的亂世到如今世外桃源般的生活,哪怕是太平時日也沒有這樣好的日子過,自然也就十分珍惜對神君敬重無比。


    潘立德住了嘴,不敢在多言,幾人討論了一陣後也都昏沉睡去。


    夜間的風漸漸吹起,他們腰間的風鈴也偶爾碰撞發出一兩聲輕微的鈴音,混在寂靜的夜色裏,令人睡意更深。


    夢裏,潘立德意識清醒無比,他發覺自己回到了雲澤村的水官廟中。


    四下無人,肅穆的神廟裏隻有簷角懸掛著的風鈴在飄搖響動,神像前的香煙飄起,肅穆的神官相仿若活了一般怒目而視。


    潘立德隻看一眼就被那張水官首給嚇著了,忙磕頭道:“小民拜見神君,神君恕罪!”


    神官像卻不理會,隻是神官座下的蛇君像卻活了過來,化作一條美人頭,青蟒身的妖相,冷冷問道:“大膽逆民,竟敢對神君出言不遜,還拿神君與江湖人士相比,你當真以為本君是聽不到看不得嗎?”


    鮮活的蛇蟒身就顯在他眼前,潘立德明知是夢,卻醒不來,甚至無法控製自己的身體,隻看到那蛇君張開櫻桃小嘴,吐出一條猩紅的蛇信。


    那小嘴也在眨眼間化作了巨大蛇嘴,向他咬來,像是要把自己給生吞了一般。


    “不要!饒命!饒命!饒命啊!”


    “潘立德!潘立德!快醒醒,天都亮了,還在做夢呢!”


    一道熟悉的聲音響起,把他從夢境中拉了出來,他猛然醒來起身,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周圍的人見狀都笑道:“做個夢,還嚇到了,真是膽小。”


    潘立德卻猶記得那張櫻桃小嘴和血紅蛇口在腦海裏交錯變換著,他擦了擦額頭冷汗,向來時方向拜了拜,嘴裏道:“神君大人在上,小人昨日衝撞了伱,往後定日夜供奉你的神像,虔誠祈禱!”


    “呀,潘立德,你昨日不還是一口大氣的樣子,今個怎麽就變了?”


    有人取笑道。


    “好了,別吵了”江富生道:“昨夜我夢到神君指路,隻要跟著風鈴會響的方向走,就是我們要找的道路!”


    “什麽?神君真的指路了?”


    “那俺們趕緊試試吧!”


    於是一群人真就拿著隨身的風鈴,四處晃動,果然七八個人的風鈴都在同一個方向被風吹響,眾人紛紛拜謝感激了一陣才背著竹筐上路。


    一路上又行了四五日,眾人已經能看到遠方連綿的山峰消失不見了,這代表著他們即將到達目的地了!


    這一日午時,江富生在前帶路,忽然他麵前一變,大叫道:“退後!”


    眾人還沒反應過來,便見地上忽然升起幾張網兜,把五六個人都吊在了樹上。


    四周一群人從草木堆裏鑽了出來,滿臉興奮的看著他們。


    潘立德在空中的網裏掙紮,看到這一幕心中驚了,叫道:“這些人是苗人,而且好像還是黑苗!”


    眾人心中一驚,豐國人距離苗族人近,自然了解的更清楚。


    苗人有五部,但最大的是青苗和黑苗兩部。


    青苗多溫柔和善,但黑苗可就不一樣了。黑苗,是吃*的!


    而且即便不吃,也都會奴役乃至折磨他們,更有許多人會成為他們的養蠱之器。


    “阿告奴的話果然可信!竟然真有這麽一群晉人。”一個赤裸著紋花圖案胳膊的老者,獰笑著打量他們,道:“兒娃子們,都給我抓回寨裏去幹活去!”


    “嘿,好嘞!”


    眾人起哄,一起叫嚷著,一個個凶神惡煞的黑苗男子拿著木製的長棍把他們不由分說的捆綁了起來。


    江富生吃驚道:“你們這些黑苗,怎麽平白無故抓我們!


    我們可是有神君庇護的!”


    “嘿嘿,阿告奴需要些幫手,正好遇到你們,便抓了回去。”為首的那個老者不懷好意的打量著了他們,道:“雖然皮肉不肥,但味道也是好的。”


    隻這一句,就把眾人嚇得心驚膽顫,紛紛拚命。


    可他們隻有十人,而這群苗人有三五十人之多,而且多有武器,老者身旁的五個漢子更是手持泛著寒光的鐵刃,根本不是他們可以掙紮的。


    遠方,山頭上的陳北陌皺眉,他以心神勾連著許多雲澤村人的風鈴,此刻自然察覺到了那群出山采買的人遇到了危險,而且還是會蠱巫之術的黑苗。


    他自然是來不及趕過去的,按理來說已經到了大晉外山附近是不可能遇到成群苗人的。多半是這群人太倒黴,黴運太重,引得那些精通巫蠱感應之人的注意到了。


    陳北陌心神一動,體內的神力法蓮緩緩轉動,勾連起那些雲澤村人隨身攜帶的法鈴上。


    “叮當…”


    一陣山風吹過,風鈴齊齊輕響,這一幕引得苗人驚訝。


    雲澤村的十個男子紛紛激動的大喊道:“神君顯靈了!”


    山風撫崗,鈴響清脆,雲升霧降,風鈴起處,神君顯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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