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初入修行境界的修行者。”陳北陌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臉和氣的道:“比如我這般的。


    如果你此刻拔劍出刃,我有八成的可能反應不及被一劍斷命。”


    青華老道麵上的笑意凝固,他轉手取下身後背著的劍,單手握刃,肅然道:“先生,知遇之恩,造化之恩,我絕非那般背信忘義之人。


    青華絕不會那一日,若有,也是我在先生身前,直麵劍刃。”


    陳北陌也點頭道:“不錯,若是居士能有這份知恩之心,何愁前路無路?真正的路,不是搶奪他人的路,那樣的路是歧路。


    唯有修出自己的路,才是正路。正路方能行遠。”


    “先生教誨,青華謹記在心!”青華居士心中凜然,連聲應是。


    人心易變,誰也不能保證永遠的忠誠,要知道自己第一次見到青華居士時對方可是要奪了自己的道統。


    “往後你也不必長住山中了,就在我這苑中住下吧。對外稱是我聘請的看家護院。”陳北陌忽然道。


    “是,但憑先生吩咐。”青華老道拱手道:“正好我也能調息一二功法,夯實氣勁。”


    陳北陌滿意的點頭,這下子家裏算是安全了了。有這麽一個超一流的大高手,再加上那元緒老龜,就是八九品的修行者都不一定能討得好。


    轉眼間日子便到了十月半,府上日子過的平靜,花好月圓的茶樓也是日進鬥金,王承澤學的也越來越快,很多製傘的手法都已經掌握了。


    十月十五這一日,陳北陌站在老柿樹下,西風寒涼吹落了滿枝葉,隻剩下些零碎的枯葉掛在枝頭,風中飄蕩。


    陳北陌抬頭望樹,今日十月十五,是他的生辰。是他前世的生辰,也是今生被老師父見到的日子。


    這些命數裏都透露著什麽,無人知曉。


    陳北陌也知道自己踏上仙路非是偶然,可他實力太弱,無法去掀開命數,揭開答案。


    想到這,他輕歎了口氣,自語道:“該啟程了。”


    他左腰側掛著一把劍鞘,腰身下墜著一條帶流蘇的碧水玉,雲袖長衫,看著很是飄逸。


    陳北陌帶走了北辰君,不再拿瑣碎事物,隻又往右腰側掛了個葫蘆。


    法鈴作成一條束在左手手腕上的鈴鏈,平時都會被寬大的雲袖蓋住看不出絲毫端倪。


    做足了準備,他臨行前還拿了個麵具,就是那晚南四客來襲,在路邊小攤上買下的水官首。


    他坐在車廂裏,大保嫻熟的駕馬從後門出去了。


    古人大宅都會有三四個小門別門,玉水苑自然也是有兩個別門的,陳北陌如今是芸州城有名有姓的鄉紳,大搖大擺的出門未免太招搖,所以坐了馬車。


    到了城門過檢時,大保隻笑著對守門的士兵說道:“車上坐著的是我家玉水苑的少爺。”


    士兵隻看了眼車廂上懸掛著的小旗,忙放了行,一臉恭謙。


    大保上了馬車,繼續駕馬走過城門,心中暗爽著想:“如今頂著少爺的名頭,當真是好使。到哪裏都吃得開,芸州城裏誰不給三分臉麵?我大保也是今時不同往日了!”


    待到了城外偏僻處,坐在車廂裏養神的陳北陌叫了聲:“停吧。”


    “好嘞,少爺。”


    大保拉住了韁繩,止住了馬兒,回頭掀開簾子,問道:“少爺,您來這偏僻處是要做什麽?”


    “不必多問。”陳北陌起身下了馬車,看了眼四周,道:“你自個兒回去吧。


    我去山中一趟會一舊友,此事不得聲張。你若回家裏亂說,小心我割了你的舌頭。”


    一向柔和的少爺此刻麵無表情,說話的語氣雖輕,可言語間的冷意讓大保心頭一顫,忙道:“是!少爺。小的絕不敢多言一字。


    隻是,若沈主子問起,小的該如何答?”


    “姨娘和承澤都是知道的,不會問你。”陳北陌囑咐道:“你隻裝做我還在車裏坐著,然後回了府上便是了。”


    說罷,身形一晃,竟然眨眼的功夫的消失不見了。


    大保一抬頭,身前空無一人,隻有他和一匹啃著地上草食的馬兒。


    心中的冷意達到了頂峰,他哆哆嗦嗦的扶著鞍,然後上了馬,腦子一片混亂的往回趕。


    山中,陳北陌腳步一抬,便能躍起三兩丈高,踩著林中草木如一陣風般,又如一陣青色的風眨眼間便掠過數十丈,像極了飛天的仙一般。


    一顆古樹下,兩隻睡鬼正在睡懶覺,被這陣風給驚醒了,長舌鬼抬頭看著,問:“哎,你說剛才飛過去的是神仙還是妖怪?”


    “管他什麽神仙妖怪,今個是下元,咱們鬼哥倆不要想著多管閑事了。指不定就被人家看上收了去。”斷頭鬼歎道。


    “伱說下元不顯已經數千年,這世上真的有水官大帝嗎?”長舌鬼皺眉道:“別不是那些仙門道統胡謅出來恐嚇我們的。”


    “這就要問那些手眼通天的大真人們了。”長舌鬼指著豐國方向笑道:“可憐世人都想活著,不如死了快活。豐國那地,六神司的幾位真人和齊國三司公鬥起來,誰能阻止得了呢?”


    我們就躲在這山裏,任他鬥個天昏地暗也不管我們的事。”


    ……


    山林裏,陳北陌一口氣躍行了數十裏,才落下來在山裏稍作歇息。


    說起修行,自己這修了許久,也不會飛天遁地,是有些失敗的。坎水真經裏倒是記載了一種遁術,是五行遁術中的水遁。


    修至大成,可借天地間任意一滴水,乃至一氣都能遁走天涯,無人可困。


    但是這遁法太難修,非要通過中三關,也就是通靈三品才能修習。


    不過這飛天,陳北陌想了想,伸手一抓,山林裏的風氣聚攏,在他身前化作水雲。


    飛天不會,那駕雲也不是不行。


    陳北陌怕這雲氣不結實,張口吐了口水炁落到其上,這雲便逐漸凝實了許多。


    他小心的站在雲上,腳底如同踩在水裏一般又柔軟無骨,但好歹是能把自己拖起來。


    陳北陌心念一動,這雲汽還真的拖著他升到了離地三四丈高。


    隨著他升高,視野也在不斷的擴大,等到升了十餘丈後這雲汽便難升了。


    因為若再往上,天風一吹,雲便散了。


    那他可要從十餘丈的高空跌落下去,哪怕他摔不死,可這疼,卻不會少的。


    陳北陌便拂袖一揮,雲氣漸行,這朵丈許寬大的白雲便托著他飛天而行。


    站在雲上,看雲下森林山頭,都覺得有些渺小,好在他沒什麽恐高,如若不然早就跌下去了。


    這雲可不是神仙手段,隻是他的一口氣而已,隨時都有可能被一陣大風吹散的。


    陳北陌心神不敢鬆懈,站著實在太危險,他還是盤坐在了雲氣上,第一次飛天,倒讓他覺得自己仍舊如此弱小。


    雲行的速度不算快,但也不慢,如駿馬的速度。但在天上飛可不必走什麽彎路,繞什麽小道,直線前進,向著深山進發。


    待到天色漸晚,落日下山,群鳥在空中掠過陳北陌身前,有大雁與他並肩同行,甚至有隻蒼鷹盤旋在高空不停的打量著他,或許在它心想這兩腳羊怎麽會飛了?


    雲氣飛行消耗的法力倒是不多,隻是心神需要多費些。倒是個適合趕路的好法子,隻不過頂多能升到二十丈的高空,還是會被凡人看到,麻煩也不少。


    最好的辦法,還是有件飛行法器。


    陳北陌正盤算著修行,行到月上中天時才看到了靈澤湖。


    在天上看湖,隻覺得湖深水重,一輪明月倒映湖上,正是月高風定露華清,微波澄不動,冷浸一天星。


    湖邊的高處,已經有一排排房屋草頂,甚至能看到隱約有燭火長明。


    待他降低雲頭,便見一堆篝火熊熊燃燒,圍著一群人影,男聲女笑,相顧和顏,好不熱鬧。


    一群人正各自說笑,便見天上一朵極低極低的雲飄落下來了。


    眾人都有些嚇傻了,紛紛退讓開來,便見那雲落在地上,霧氣茫茫,遂被火光消去,隻從雲中走出一個身穿青衫,束發玉冠的俊美少年,踏雲而來,這一刻在他們眼前具現。


    “神仙!”


    “仙人嗎?”


    有不少人都驚呼著議論紛紛,這時人群裏走來一個女子,忙拜道:“恭迎蛇官大人!”


    說完,跪在地上的女子轉頭對眾人道:“這位便是我等的大恩人,還不速速大禮參拜!”


    此言一出,眾人紛紛醒悟過來,忙跟著跪了下來。


    陳北陌笑道:“都起吧。


    數月不見,你們這倒是多了許多人。”


    那名帶頭的女子正是之前的諸女中被他指為管事人的陳寒蕊。


    她起了身,才恭敬道:“還要多謝蛇官大人庇護,這數月有十幾個入山逃難的可憐人我們便收留了。


    還有些是原先女子的家中親人,她們冒死下山尋了得來,也遷居於此。


    有五十三女,三十八男,共九十一人。”


    顯然她這個領頭的做的十分不錯,對這個小聚落了如指掌。


    陳北陌點點頭,笑道:“既然都是苦命人,那入了山留下也可,但規矩不可廢。


    如今已有近百人,那便在這湖邊建村立廟吧。


    往後你便是村長,再擇三老掌教化,也不用官府,其餘的吏官便不用了。”


    “是,多謝大人造化!”陳寒蕊驚喜道。


    “另外,再建一廟,名水官廟。供村中人每月、年節時日上香供奉,以風鐸金鐸為神官信物。水官廟中神像下再立一蛇妖,就是元澤這個模樣吧。


    她日後還要庇護你們,總歸是要虔誠些的。”


    陳北陌說完,見不少人麵色有疑色,或是猶豫之色,隻轉念一想便明白了。


    山中偏遠,蓋房立廟,那自然是要許多勞累的,這些人裏有許多都是新來的,本以為逃到山裏能夠安生,沒想到又要費力勞累。


    陳北陌麵上不顯,隻笑道:“這水官神像,便以我為準。”


    他翻手取出水官神首,戴在麵上,腳底雲氣升騰將他拖起,同時伸手道:“來!”


    月下大湖之水沸騰,一片波濤中有蟒穿水而出,落在地上化為人首蛇身的妖異女子,伏地而拜道:“小妖元澤拜見水官!”


    眾人看到大蟒出水,嚇得麵色發白,待看到大蟒成蛇瞬間嚇得兩腿發抖,不能站立,這是赤裸裸的妖啊!


    陳北陌笑道:“你們可有異議?盡可說來。”


    眾人沒誰再敢有異,那些男子本以為這裏說的有蛇官庇護隻是嚇唬人的,但沒想到竟然都是真的。


    真的有蛇妖!不,應該是蛇仙。


    陳寒蕊卻冒著膽子道:“神官大人,我等自然謹遵上命,但山中缺少物料,隻怕建得極慢,且極簡陋。


    不知神官可有要求?”


    她是個聰明人,一聽要建廟,稱呼都改了,蛇官也不叫了,直接稱作神官了。


    “這倒不必求什麽神相威嚴,隻需爾等心懷虔誠,上香禱告。”陳北陌伸手往空中一指,法鈴飛起,蕩漾出陣陣金色音波,清脆的鈴音震響,毫無威力,但極震人心。


    “神廟建成後,神官自會有靈庇護,以神力顯化世間。


    而持我傳法鐸者,即為神廟之祝,可請神力。”


    說著,又有一串法鈴落下,停在了陳寒蕊身前,“第一個廟祝,便是你吧。”


    陳寒蕊心中震驚且喜,慌忙拜下,連聲道:“小女子必定一生信奉,侍於廟前,為神官行。”


    陳北陌輕笑點頭,算是對她的認可。


    畢竟建村之後,在這個封建社會裏是不可能讓女子當村長的,一旦男子掌權,若有心懷不軌的,沒有官府約束,這個村子很可能形成一男多妻,乃至綱常敗壞,出現什麽共夫、共妻之類的倫理之事。


    所以陳北陌立了廟祝,掌握著神力的女子,和秩序執行的男子,兩者既能製約,又可合力,維護村子的製度。


    此時此刻,點點滴滴的信仰之力升騰而起,落入法鈴之中,讓其神輝大放。


    陳北陌笑道:“爾等可多掛風鐸懸簷下,誠心禱告,若有凶險,風鈴起處,便有神君。”


    (十月十五日)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執傘長生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饑魚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饑魚並收藏執傘長生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