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知縣聽了這話心頭跳出來了個人物,於是慎重的開口道:“本官確實知道有這麽一個異人。


    本縣曾有一個北邊逃難來的出馬弟子,為人十分低調,確實會禦蛇之術,隻是月前已經逝去了。”


    齊虹心中一動剛想說此人可有傳人弟子,但為人謹慎的他沒有問出口,知縣若是想查自然會接著繼續說的。


    他隻是個沒有根基的雨神司普通司員,一不小心得罪了什麽勢力就有無窮麻煩。


    而他的同僚朱文煥卻沒有那麽多顧忌,開口道:“那知縣可還有聽說什麽奇人異士?”


    付知縣搖搖頭,“能人異士多大隱隱於市,本官也不知多少。但可設個誘餌,等魚兒上鉤。”


    “此話怎講?”朱文煥好奇問道。


    “本官正要曉喻全縣,重修城牆,如此浩大的工事自然需要無數人力物力,還有鬼神之力!”付知縣捋了下長須道:“除了招民夫外還要招能人異士,如移神廟的安神祭祀,探江驅蛇蟲猛獸的能人異士,也可鄉人舉薦多有賞賜。”


    “此招甚好!”齊虹當即應好,看來這知縣還有什麽見不得人的秘密或是想從中撈油水,他也不拆穿反而配合。


    朱文煥聞言皺眉道:“可若是那凶手不出來怎麽辦?”


    付知縣麵上的笑意淡了些,“二位確認無誤凶手是那驅蛇之人嗎?”


    “這個…”朱文煥猶豫了一下還是如實道:“我等隻是依物推論,並不能真正斷案。”


    “那便請二位多費心功夫,好好探查一番,若再有什麽發現及時告知本官。”付知縣又神色肅然道:“這樁土地廟慘案實乃本縣十餘年未有之大案,定要仔細勘查,不能放過一絲一毫的蛛絲馬跡。”


    “是!大人!”


    旁邊的官差衙役都應聲稱是,齊虹二人也拱手彎腰送了付知縣離去,他們官身隻是九品可比不過七品知縣。


    朱文煥麵上有些不快卻也忍住了,它出身銅山朱氏向來養尊處優,別說知縣,就是知府他都見過許多任,今個卻被一個小小知縣擺了譜。


    “文煥兄不必在意,付知縣也不過是心急破案罷了。”齊虹勸說道。


    “心急破案?”朱文煥冷笑道:“你看他姿態像是急著破案的嗎?且等著吧,此案即便破了,也要參他一本讓他官途就此斷絕。”最後一句話顯然是小聲嘀咕的,低到隻有齊虹能聽見。


    “這些物證還查嗎?”齊虹隻能轉了個話頭,指著地上擺放的一眾物什,其中就包括那兩個已經有些發餿的窩窩頭。


    “查,怎麽不查!”朱文煥笑道:“讓這些官差一個個的查,仔細的查清楚了再來回報。”


    ……


    聽雨閣中綠蔭掩映,有青衣少年持劍飛花,碎陽印劍,寒光閃目,劍刃如蛇靈活隨性,輾轉騰挪,一時又如江河海浪,勢大深淵,一劍甩刃劍身脫手撲向立樁,瞬間木裂樁碎。


    一套劍法施展開來行雲流水,從起手到收劍,氣息不亂,縱然他沒有內功心法內力加身,可身體敏捷與力量都得到了極大強化顯然不會差多少,若加上坎水真氣那就更加可怕了。


    如今自己也漸有自保之力,懸著的心也緩緩放了下來。陳北陌收劍往腰上一甩軟劍就化作彎曲的腰帶別在腰間,再用特意縫製好的布條蓋住白刃,如此一來即便自己身無長物在麵對危險時也能第一時間抽出腰上軟劍對敵。


    今日距離那晚殺戮之夜已經過去五日了,城中的恐懼也漸漸散去,官府發文招募大量農夫農工新建城牆,由於此刻是農閑時節空閑勞動力居多,故而招了數千人在城外浩浩蕩蕩的修建新城市。


    沒錯,錦城要新設坊與市了!


    知縣要在東坊外重開一坊,相當於重建一個新城區,麵積大概比西坊十二街還要大許多。原本的東城牆也改作內牆,東坊成為了日後錦城的伢市,許多北邊來的流民、罪犯、異國人都要在東坊。


    而原先貴人們住的東坊改作了中坊,居於城中,最富麗堂皇和奢美華麗的地方,這些都將成為付知縣的政績。


    與此同時,更令所有人震驚的聖旨傳了下來,景帝下旨錦城改作芸州城,為芸州府府城,治下轄六縣,原錦城知縣破格升任為芸州知府,超擢提拔官位正五品等一係眾多任命。


    錦城本就有衝撞帝號之嫌,隻是前些年因為寬待新收之地故而沒有改名,如今錦城百姓已經安穩適應晉王朝的統治自然要改了。


    錦城百姓本來因為改了地名的不快瞬間消失,紛紛化作驚喜,因為設府立城這意味著他們在錦城的房產、家業直接能翻幾倍!


    天下熙熙攘攘皆以利為之,如今有了這樣大的利益誰能不興奮?那所謂的鄉名城名改就改了。


    陳北陌聽了心中有些理解為什麽齊員外急著想要買他這宅院了,如此大的院舍完全可以改建成一座別院或是開個作坊都極為不錯的。


    原先二三百兩銀子可以買下這宅院,但如今恐怕五百兩都難了,可同時會覬覦這房舍的人就更多了。怪不得古時常有富家翁一死後代子孫就丟了宅院錢財無法保全祖業的事。


    陳北陌看了眼天色,日下西山,該修煉了。


    這幾日他晨起煉劍,晚來修法,偶坐回廊觀雨,細品土茶塵味,過得十分舒心。


    修習坎水真經也化運於心,每日竟然能比之前多運功一輪,故而這才五日功夫他就內藏了九縷陰中水。


    這功法陰陽兩性修習不同,陰法講究慢修積攢,陽法講究突飛猛進,陰陽調和化離為坎,煉就真氣。而且每次至少要積攢夠九縷陰中水才能修煉陽法,引入山河大澤之陽水。


    天上日影漸斜,直到月上枝頭,北辰君也爬到院中仰頭修煉,一人一蛇相對,人坐蛇臥,月照星疏。


    一直到後院小巷的門被敲響了,驚醒了正在行氣的陳北陌,他不得不散去體內引導的氣舒展周身,才睜開了眼起身來到後門前,隔門問道:“半夜三更,是誰來上門了?”


    門外傳來一道小廝壓著聲音的話:“是陳北陌陳公子嗎?


    知府大人有請!”


    “知府大人?”陳北陌心中一驚,難不成是那慘案已經出了結果探查到自己頭上了?


    “知府大人為何半夜尋我?而且為何又如此隱秘行事?”陳北陌沒有亂了陣腳,趁機反問道。


    “我家知府大人說了,若今夜請您不來,那麽明日來的可就是官差武夫了!”那小廝又低聲道。


    陳北陌心中思量片刻還是小聲的打開後院,借著月色能看到是個年紀不大的小廝打扮,門一開他就拿出了官府的令牌證明正身表示自己確實是官府之人。


    “小民可犯了什麽事?要知府大人派人來拿我?”陳北陌裝作不解道。


    “小的可沒說是知府大人要拿你,是奉知府老爺之命請陳公子過府一敘的!”那小廝笑道:“陳公子,請吧!”


    陳北陌拱手道:“容我熄燈關窗,取了門鑰再來。”


    小廝自然沒有拒絕,在門外等了片刻便見這位氣度不凡的公子過真空手陪他一同走上長街。


    路上陳北陌問了幾句,這小廝卻隻會搖頭笑道不知,讓他見了知府再問。


    走出小巷裏迎麵見到一輛馬車,馬夫見了他二人便掀開車簾請他進去。


    身旁的小廝也笑著躬身道:“請公子上車!”


    馬夫從車架前拿下一個木凳放在他腳下,絲毫沒有跋扈之態。


    見這模樣陳北陌心中一鬆,總不可能會對一個犯人如此客氣,若付知府真要拿他就不會這般多費功夫了。


    馬車走上長街的青石路上發出清脆的馬蹄聲,這輛馬車看著尋常卻也不是普通百姓能擁有的。他坐在車廂裏從窗簾外看馬車確實往北坊走,出了西坊,進入北坊建築瞬間變得威嚴高大,縣衙可不隻是一座院房,而是一片區域。


    如今芸州城今非昔比,這知府的府邸自然又要擴充不少,可見很多地方都在施工翻土。


    過了小半時辰終於馬車晃悠悠的停了下來,陳北陌也被請下車了,這坐馬車真不是件好差事,車裏晃悠個不停,讓他回想起暈車的感覺。


    站在平整開闊的路麵上,他一抬頭看見的是知府家偏門,那小廝領著他進入了其中,這知府院子果真是三步一景,五步一觀,亭台樓榭,好似宮牆,如此氣派讓陳北陌不由得多看了看,傳聞中這知府是個巨貪財的看來也錯不了。


    憑借著如今知覺,他也能察覺到府裏有不少奴仆,甚至還有些氣血不凡的武林中人。


    陳北陌被引入一處燈火通明的書房,書房裏擺著文房四寶,還有一個身穿玄紋袍的長須散發中年男子,一雙飽經風霜的眼眸可見其絕非易與之輩。


    “草民見過知府大人!”


    陳北陌躬身行了一禮,平民百姓見官員是不必磕頭的,除非有官司在身。


    “陳北陌,你可知罪?”正在提筆寫墨的付知府並沒有抬起頭,而是邊寫邊問道。


    “草民不知犯了何罪!”陳北陌神態自若的回道。


    “西城門外土地廟慘案,死者十七人,其中還有一名苗族女子,江湖上殺人不眨眼的風雲二魔也殞命於你手!”


    知府看似輕描淡寫,卻抬起頭來,目光如炬的居高臨下看著他,有種上位者的壓迫感撲麵而來。


    “知府大人在上,草民怎麽可能是那等殺人不眨眼的凶魔?”陳北陌忙為自己辯白,他再傻也不可能親口承認。


    “好,既然你說不是,那就先暫且擱置。本官發的布告你可看了?”知府放下了手中的長絨毛筆,緩緩坐在了太師椅上。


    “大人親令,草民自然是看了。”陳北陌回道。


    “你師傅上月逝去的突然,本官之前還在想他那一手禦蛇奇術師傳了多可惜。


    直到這次,我才發覺王顯這個老東西真是教了個好徒弟,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付知縣麵上看不出神色,隻道:“你還不認罪嗎?”


    “草民不知該認何罪!”陳北陌繼續不認。


    “本官一位長輩數月前病體殘缺,需一味草藥引子下藥方才能保住性命。”


    付知府突然換了個話題,繼續道:“本官憂心匆匆,偏偏有人上趕著來找事。”


    說著他麵上帶了怒意,轉過身一拂袖桌上的紙張恰好被卷落在地,陳北陌恰好低眉看見了。


    一張淡黃色的宣紙上寫著墨跡未幹的“百年龍衣”四字,一張是五百兩的廣豐銀莊的銀票。


    付知府好似沒有看見這落在地上兩張紙,隻繼續道:“最近這半月齊員外那個家夥派人跑來見了我三次,都在氣頭上於是就沒有待見他。


    ”


    陳北陌心中一陡,齊員外這是往知府手裏送銀子了,他就這麽想要自己的那座聽雨閣嗎?


    “大人一心為民為國,哪裏有時間理會那等銅臭商人?


    想來您那位長輩吉人自有天相,隻需月餘就能藥到病除了!”


    他撿起了地上的兩張紙,銀票在下,宣紙在上,兩手捧著奉於知府身前。


    “哈哈哈,不愧是王顯的弟子,看來是本官近日多心了。你回去吧,本官再審查一二這樁案子,隻需二十日,便能捉拿真凶,替那些慘死之人討要一個公道!”


    付知府單手接過他遞上來的兩張紙,笑著送客。


    陳北陌躬身一禮,告辭離去。


    待他走出書房,付之流將上麵的那張宣紙放在燭上點燃燒了,五百兩銀票被他放入桌底暗格,然後喚道:“來人!”


    “老爺!”


    立馬有小廝進來恭敬聽命。


    “去齊員外家,告訴他說二十日後定見結果!”


    ……


    長街之上,陳北陌獨自一人走著,心中思量著,付知府顯然早懷疑到自己頭上了,這是他的把柄之一,齊員外又送錢給知府,要買了宅子。這也是自己的把柄。


    知府想要尋那百年龍衣,也就是百年異蛇蛻下的蛇蛻。龍衣本就是件常見的中藥材,可百年異蛇蛻下的龍衣卻是天下罕有了。


    尋常人還真不可能尋到,也就隻有他師傅或者自己這樣的異人可能尋到。這是給了自己二十日時間,找不到,可就要拿自己結案,拿聽雨閣來完成齊員外的所求。


    找到了,那自己就是知府的座上賓,跨越平民與貴人的階級桎梏。


    可不要以為這是個有武力就可以任意妄為的世界,若是成了階下囚,出入城坊跨界流亡都要麵臨無窮盡的追捕,亡命天涯的苦難可是那些罪人的真實寫照。


    他若真被判成了殺人犯,不但抄家收財,連師兄都會受到牽連,就連逃命都要逃往異國他鄉或者躲入深山老林不能露麵。


    陳北陌可不想過那種朝不保夕的生活,在自己未能真正踏入修行路前,俗世的良民身份能給他帶來許多好處。


    百年龍衣嗎?八百裏雲竹山想來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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