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蘞一瞧便兩眼放光,他欣喜揣到懷裏,不過片刻後,他問:“多少錢買下的,算我先欠少爺,醫館營收不錯,應當用不了多久就可以把錢還給少爺。”“你一定要跟我這麽客氣?”白蘞挑眉,倒也不盡然,隻是有些人有時候格外摳搜:“算賬還是要明晰的。”“好吧,小薑大夫不慕權勢富貴,品德高潔,那買下醫館這筆銀子就先記著,到時候從彩禮裏扣吧。”白蘞默默吸了口氣,很好,以前扣月錢,現在扣禮金,我看你來日還能扣什麽。“書院雖是竣工了,但近來我還得忙上一段時間。”白蘞知道的,夫子進書院,招納學生,諸多事情千頭萬緒。事情總得一步一步的來,其實現在也挺好的。“你忙便是,左右我也有事要做。”白蘞挑眉:“我可不是什麽粘人鬼。”“我是。”寧慕衍道:“我已經同祖母說了近日書院事情繁雜,這邊修造好,這些日子要住在這頭。”白蘞幹咳了一聲,心照不宣,抿嘴憋著笑走去了旁頭。青山書院掛了牌匾後,日日都有少年郎到大門外聚集觀覽。寧慕衍帶著書院的夫子整日的集議,出了昭告,讀書人都可以到書院裏頭去遊覽,且還有專門的人介紹書院的一應布置,一時間往來者雲集。聽聞青山書院不單教導傳授書禮數樂,竟然還有專門的騎射場地供學習騎禦。自來君子習六藝,但卻非人人家境優渥能有學習六藝的條件,青山書院開設便已經勝過許多書院,而書院環境極佳,又甚是寬闊,這無疑讓許多學子心生向往。但是正因參觀書院樣樣優異,不免讓貧寒人家的子弟擔心起束費用來。然而書院很快就出了告示,不同學段束費用不同,但是也同尋常書院相差無幾,甚至比很多私塾的費用還實惠。學生高興之餘,卻又見告示中說入學需要進行考校,一時間又惴惴起來,不過便是如此,要報名參與的讀書人還是如過江之鯽。白蘞跟薑自春見著外頭日日排著長龍,從天亮到日暮。薑自春道:“咱們這醫館位置好,以後我的孫兒上學堂可容易。”白蘞正在裝整草藥,聽他爹說這話放下手裏的活計,笑眯眯的跑到薑自春的坐診台前:“爹就確信自己的孫兒能上青山書院,沒見著入學是要考校的?寧院長可嚴格的很。”薑自春笑道:“你好歹也是去寧府照料過寧老太太和少爺的,往後去賣個臉求個人情不是比旁人容易。”“爹都會說求人情了。”薑自春樂嗬嗬的,把捆好的藥包交給了藥童,拉著白蘞道:“昨兒臨街的張娘子來拿藥同爹說有戶人家相中了咱們家,還是府衙裏做司獄的,雖是未曾官階入流,不過也是正經好人家。”白蘞托腮:“爹,您怎還有空閑去張羅應酬這些事兒?嫌醫館還不夠忙不成。”薑自春道:“哪裏是爹好事兒去問這些的,是那些個娘子夫郎總拉著爹說,想到你的大事兒,我也就留心聽兩句。你說這戶人家如何,要是有點意思爹去瞧瞧。”“我一點意思都沒有。”白蘞抱著醫藥包回了自己的位置:“要是爹再說這些,我可就不隨爹出門義診了。”“好好好,不說了,不說了。這事兒等義診過後再說。”薑自春連忙哄了哄白蘞:“這不也是近來整日看著外頭的孩子排隊去書院報名,瞧著瞧著就眼熱了嘛。”“唉,你這孩子也是,一點都不懂得趁熱打鐵。”白蘞裝聾作啞:“我又不是鐵匠,打什麽鐵。”“得得,忙事兒。”白蘞見堵住了他爹的嘴,這才又繼續忙活起來。倒也不是白蘞先時同寧慕衍說笑這陣子不會去粘著他,他確實有事情要忙碌。而今秋收錢糧頗豐,城中的粥場開門給窮苦人家放粥,他們的醫館今年開張以來幸得大家信賴支持,生意很好。白蘞便和薑自春商量了一下,趁著時下城中廣施善事,索性父子倆支個攤子出去義診三日,也算是對窮苦百姓的回饋。醫館要做的走,不單是醫術,還得講一個名聲。義診的日子選定後,提前得張貼告示在門口,另外還得準備一些尋常病症的藥物,像是風寒藥,跌打損傷等。這些日子就在忙著分配捆藥包,隻要多捆一個就能多一個人得到醫治,白蘞也都盡可能的多做,連夜裏也熬著在配藥。待到準備好以後,白蘞把地方選在粥場附近,如此也更為方便老百姓。義診頭一日,父子倆關閉了醫館的門,正好讓工隊的人把醫館後院整擴修建,自己一家兩口連同藥童一道拉著醫藥前去粥場。早前就有百姓聽說有義診,到了日子一早就在粥場等著了。病人自成兩列排隊候診。晨起徐徐的秋風之中,天已經冷了下來,在沒有太陽的陰天裏,窮苦的老百姓尚且衣著單薄,在秋風之中揣著手探首等待著發粥和發藥,此情此景不免讓人心起悲憫。白蘞還是第一次出來義診,小時候倒是常聽他爹說一些自己做遊醫時的見聞和趣事,幼時不懂他爹作何前半輩子能夠風餐露宿做個居無定所的醫師,就那麽漂泊著治病救人,而今心中大抵有了些數。“薑大夫一家當真是醫者仁心,開醫館來從沒有收過誰高昂的診療費用,而今還出來擺攤義診。”“誰說不是,父子倆不單醫術好,人也忠厚。”附近做小生意的攤販看見義診攤子不免議論,即便是自己沒有病痛去問診,可看著有人願意義診是好事,指不準兒哪日自己就能用上。粥場今日格外的熱鬧,前來的老百姓也比平素多,多的大抵前來看診的。白蘞招呼:“婦症的都排這邊來。”摸脈,問診,紮針,白蘞忙的沒得一絲空閑功夫。粥場臨街大道上,城外一輛馬車驅使進了城裏,車中的人撩起簾子看著城中的故景,道了一聲:“夫人,進永昌府了。”回應的是一道婦人的聲音:“是啊,到了。”“很快就到府裏了,屆時可以好生歇息,以慰這些日子趕路的勞累。”“路上覺得累,而今到了城裏倒是覺得精神好了很多。”婦人看向窗外,微有驚喜道:“夫君,你瞧,城裏的粥場開了。”時子瞻道:“秋收了,聽聞今年永昌府的糧食豐厚,齊大人定然讓開了粥場。”婦人溫和笑了笑:“還是昔年夫君在府城做知府之時我去看過施粥,一晃好些年過去了,不妨前去看看吧。”“而今才到城裏,歇息一番明日再去也不遲。”婦人拍了拍時子瞻的手。時子瞻無奈道:“也罷,夫人惦念府城許久了,而今是迫不及待想去走走。”這朝便叫停了馬車,夫婦倆相攜著下了馬車,時子瞻一直扶著婦人,想當初在府城做知府尚且還是個弱冠過半之年的毛頭小子,而今卻是已經半個老頭兒了。府城還是一如昔時,唯獨歲月匆匆不饒人。夫婦倆一同朝著粥場過去,陸續見著有老百姓端著粥出來,此外還有提著藥包的。時子瞻不免叫住人問:“粥場有醫師在義診?”“是。看診的人多著,若是二位要前去看診,可要步子快些,晚了怕是藥包發放完了。”時子瞻和夫人對視了一眼,笑得都很欣慰,城裏多一個能為老百姓做事的都是昌盛的模樣,作為昔時的父母官,見到如此景象自然是老懷安慰。夫婦倆摒退了隨從,想走進去看看義診的是何許人。進了粥場發覺看診的人還真不少,已經排起兩長列。時子瞻不免蹙眉,問隊伍中的人:“近來城裏出時疫風寒,怎如此多人來問診求藥?”前頭的婦人道:“二薑大夫醫術高明,素日到醫館問診尚且人多,能有義診的機會來的人自然是多。”“二位哪個要問醫?若是婦症就排左邊見小薑大夫,若是男子看診就另一頭的老薑大夫看。”時子瞻心想還真講究,沒做打擾,攜著夫人往前去一睹二位在百姓心中頗得尊敬的大夫。第50章 時子瞻上前去,見著隊伍的頭列上有兩張桌子,坐在桌前的是一老一少,此時正在細心問診。他看著旁列的薑自春有些眼熟,好似是以前見過,但離開了府城好些年,便是故人容貌也有改變,薑自春又正忙著並未注意到他,一時間他也不確信是否真的相識了。“大伯,您到後頭去排隊吧,咱這兒都是些窮苦老百姓,一早就來排隊了,不興插隊啊。”白蘞方才跟個老嫗針灸完畢,偏頭便見著身旁有個中年男子背著手正探頭探腦的不知作何。瞧著收拾打扮倒不見得多富貴,但也是衣飾齊整有些氣度在身上,並不像窮苦人家之人。可不論衣著齊整不齊整,過來問診不排隊就不對了。時子瞻聽到這帶著責備語氣的話,眉心一動,低頭看見身旁眉清目秀的小大夫正不悅的看著他。恭維恭敬的話聽得太多,許是有些年沒有人敢這麽同他說過話了,時子瞻不免覺得有些意思。就連身旁的時夫人見此也掩嘴笑了一聲,旋即輕拍了一下他的手:“夫君怎的這般不守規矩,還要人家大夫訓斥,好好排隊去。”受夫人指點,時子瞻很配合的朝白蘞拱了拱手:“謝小大夫提醒,我這就去排隊。”薑自春聽到動靜,抬頭往這邊看來,瞧見時子瞻夫婦時微微一楞,接著連忙起身行了個禮。正要開口叫人,可見夫婦倆衣著簡便,周遭又都是百姓,便又行了個禮,轉而同白蘞道:“白蘞,不得無禮。”白蘞眉頭蹙起,有些摸不著頭腦。時子瞻看清薑自春全貌,登時也欣喜確認道:“你是薑自春薑大夫?”“正是,您還記得?”時子瞻道:“怎會不記得,雖是一別多年,但昔時之情卻是難忘。”薑自春露出了笑容。兩廂寒暄了幾句,時子瞻見著候診的百姓還很多,雖是想多說幾句,卻又不好跟薑自春繼續攀談,原本就是過來看這頭布施的情況,反倒是無端擾了百姓,便請薑自春務必忙過以後到家裏做客。見薑自春答應後,時子瞻才帶著時夫人離開,臨行前還笑著拍了拍白蘞的腦袋。瞧人走遠後,白蘞問了一聲他爹:“這人究竟是誰啊?”“爹年輕時認識的一位故人。”白蘞疊起眉毛:“我怎不知道爹還認識這樣一位大伯。”“那會兒你還多大點兒,自是不曉得,爹回去以後再跟你說。”白蘞聳了聳肩,沒如何把薑自春的話放在心上,他爹年輕的時候還是遊醫,認識的人多的是,隻是這人沒聽他提起過,方才自己多少是有一點冒失了。快到中午的時候今日準備的藥包就已經發放完了,不過前來求診的人依然不少,父子倆也沒有撤攤子,剩下的能施針的就施針,能寫藥方的就寫藥方。雖說不能人人都發放上藥包,但至少有方子就隻用自己去醫館裏拿藥就行,到底是省下了看診的費用。一直忙到夕陽西斜這才收攤。白蘞早已經是饑腸轆轆,回到家正當要吃飯卻又沒吃幾口,他渾身乏的很,晚飯過後洗漱了一番,準備今日早些休息,明兒一早還得去義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