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蘞張了張嘴,卻沒說出話。“昔年我奔忙朝中政務,少有管理府中事,知道邊代雲欺負時已讓你受了那麽多委屈。”白蘞知道這事怪不得寧慕衍,他一個妾室,往上說半個主子,放下便是奴婢,伺候正妻是分內之事。昔年寧慕衍連邊代雲都少見,他一個妾室受主母訓斥放在任何府邸裏都是再尋常不過之事,這樣的小事又怎麽可能會傳到寧慕衍的耳朵裏。再者他原本就是因為命運意外和寧慕衍綁定在一起,像寧慕衍那般人物,難道會因此對他別有心意?一開始對他有所憐惜已經很是難得了。白蘞笑了笑:“其實你已經做了我曾期望的,即便是時過境遷,一切來的都晚了一些。”寧慕衍聞言抓住白蘞的手:“那我們能不能重新開始?”白蘞驚了一下,他垂下眼簾:“我們也沒開始過啊。”寧慕衍試探道:“那從現在開始。”“我與少爺身份有別……”“我知道你的擔心。”白蘞話還沒說完,寧慕衍急道:“一切交給我,除了你,我決計不會再娶旁人。”白蘞吸了口氣。“待書院安置好後,屆時我去薑家提親,我們便成親,好不好?”白蘞有些被嚇到,不知所措之際,寧慕衍伸手抱住了他的雙肩,將他圈到了懷裏。“如果你沒有想清楚,我不會逼你,但是你別躲著我。”白蘞攥著手,他靜默了許久,心中掙紮,猶豫,膽怯……諸多情緒從心中閃過。“嗯。”最後,說出口的終究還是藏在這諸多猶豫下最心底的聲音。曾經因為不知心意而相互錯過,而今既有新的機會,為什麽要再互相折磨。他沒有辦法再去欺騙自己的心。“我說你書院一事妥當以後來求親,好。”白蘞喃喃解釋了一遍,他怕寧慕衍沒有明白他的話。第46章 白蘞許久不曾在十分安靜的環境裏休息,次日一覺竟睡到了晨時。他從被子裏爬出來揉了揉眼睛,瞧見罩著帳子還不知時間,拉開簾子發現外頭已是大亮天色。眼見時間是不早了,他趕忙爬了起來。可坐起身忽然想起好似今日沒什麽要緊事,又不必去寧慕衍的書房裏讀書了。想到此處,他又縮回腳默默躺到了了床上。提及到寧慕衍,他咬緊了唇,好像,好像昨晚上寧慕衍說了要娶他來著,而且自己還心直口快的答應了。白蘞狠敲了下自己的額頭。他臉有些發紅,自知兩人現在關係和以前不大一樣,一時間就不知道怎麽見他了。“唉!”他煩躁的抓了抓自己的頭發,左思右想後又從床上爬了起來,匆匆穿戴整齊,幹脆趁著現在先溜回醫館算了,免得見了他不知道該說什麽。白蘞推開臥房的門,尋著自己的醫藥箱子,看見藥案前安然坐著正在翻看他醫術的人,嚇了一跳。“少爺怎麽在這兒?”寧慕衍聞言放下已經看了半本的醫書,如實道:“晨醒的早,想早點看到你就過來了。可你一直睡著,我便也沒叫你。”白蘞看他說的十分認真,攥緊了自己的衣角,把目光放到了別處。心裏挺不好意思的,不過又有一種夾雜其間的喜悅,情緒有些複雜,他想興許這就是兩心相許之人初在一起的感受。“怎麽樣,昨晚睡得好嗎?”“挺好的。”聽寧慕衍如常問候,也未曾揪著昨晚的事情再說,或者是笑話他,白蘞自如了很多,去桌前倒了杯水喝,也問道:“少爺呢?”寧慕衍從藥案前過來,挨著他坐下:“隻有我們兩人在,就別再叫我少爺了,聽著多生分。”白蘞微微睜大了眼睛:“那叫什麽。”他試探問道:“慕衍?”寧慕衍未置可否,但聞言卻露出了一抹溫和的笑,顯然是滿意了。他朝外頭喚了一聲:“青墨,去把早食送來。”“今早做了火腿蓮子豆腐羹,你定然喜歡,我們一起吃了以後去醫館。”白蘞聽到火腿蓮子豆腐羹,不由得舔了舔嘴角,心下很高興,可聽到寧慕衍說要去醫館,他頓時心中響起警鈴。“昨日我們說的那些話,不可以讓爹知道。也不是說不告訴他,隻是一切未曾塵埃落定,說了隻會讓他老人家擔心。”寧慕衍眉心一動,薑大夫和善,隻要他真心愛護白蘞,想必他能理解。但是他覺得白蘞說的也不錯,而且就算他說的不對,今時今刻他也隻能順著他的意思:“那你想如何?”“此事暫且就不要讓任何人知道,否則隻怕是橫生枝節。”寧慕衍略微思索後,點了點頭:“我答應你便是。”白蘞這才鬆了口氣,頓時又興衝衝的等起火腿蓮子豆腐羹。他搓了搓手站起身,寧慕衍急忙道:“哪兒去?”“忘記洗臉洗手了。”寧慕衍笑著搖了搖頭。兩人在天門冬一起吃了早飯,白蘞又去給老太太請了一回脈,寧慕衍早起時就去給老太太請了安,待著白蘞去診脈的空隙,親自去套馬準備回醫館。白蘞從寶安堂出來以後直奔大門口,春風幾許,四月芳菲,府裏廊子兩旁的花園裏的花開的正盛,他從未覺得任何一個四月天竟然如此好看。“白蘞,白蘞!”聽到有人喚,他回過頭去,見著是寧正裕。“你做什麽啊,笑得哈喇子都快流出來了,叫你幾聲也不應。”白蘞幹咳了一聲:“二少爺何事?”“你往哪兒去?”“我回醫館。”寧正裕頓了頓:“哎,我也同你過去轉一圈兒好了。”白蘞眼睛微眯,可是他想和寧慕衍單獨出門,多一個嘴精坐在轎子裏那多煞風景。“夫人許你出門嗎?今日不在書房讀書啊?”“哥哥未有參加殿試,他自有決斷,祖母如今都不說什麽了,可母親卻一個勁兒的在我耳邊嘀咕。”寧正裕不高興道:“我耳朵都起繭子了,這話裏話外的意思不就是邊家的那個不來尋她了,這樣勢利眼的人家早些認清他的真麵目斷了來往不挺好的嘛。”白蘞應聲:“二少爺說的極是。不過而下你再出門可能夫人更逮住機會念叨你,若是你真嫌煩惱,不如去老太太屋裏伺候著,如此她哪裏還能說你。”寧正裕道:“可是我還是……”白蘞瞧這家夥不好忽悠,拔腿就跑:“哎呀,少爺我得趕著回去看醫館了。”“!你跑什麽啊!我跟你一起去。”白蘞跑的沒了煙兒,到大門口看見已經套好的馬車,他趕緊爬了上去。“怎跑的這麽急?”寧慕衍伸手把他拉了上來,白蘞喘著氣道:“快走,正裕來了。”“驅車吧。”寧慕衍想都沒想就讓人趕著馬車出發了,等馬車駛出了府邸外他才問:“素日你不和正裕挺是要好,而今作何避著他?又吵架了不成?”“沒有。”白蘞吐了口氣:“他說要跟我一道前去醫館,我沒答應。”寧慕衍會意,斂眉笑了一聲:“那我以後囑咐他一聲,讓他無事就別總想著和我們一起了。”白蘞有點不好意思的幹咳了一下,但是沒出言拒絕。他正想卷起簾子往外頭瞧瞧,梨花苑的梨樹開花的早,原是如雪之色,可那陣子他沒有這些心思看花,白白給錯過了。而今梨花盡落,滿樹已經長滿了葉子,蔥蘢青翠,結出了指頭大小的青梨。可他微動手才發現方才寧慕衍拉他上來以後手就沒放開,時下還牽著,他動了動手提醒了寧慕衍一下,不料寧慕衍卻捏的更緊了些,順勢還將放在坐墊上的手收回到了他的腿上。白蘞感覺寧慕衍的手有一種粗糙的暖意,如此直白的牽著手,隻因為是他們在一起了,不是因為旁的原因才握著,想到此他就抿嘴笑的有些春風蕩漾。好似外頭春光再好也沒什麽好瞧的了。他挪了挪屁股,坐過去貼著寧慕衍,將腦袋靠在了他的肩頭上,吸了一口他身上帶著的沉木香。“你此次送我到醫館以後,下次什麽時候來看我?”寧慕衍見著白蘞如此溫順,心中早被愛意填滿:“我每日都過來看你。”“便哄我吧。不是要忙著書院的事情?怎能日日都來。”“嗯,是要忙這個。”寧慕衍偏頭看著從自己肩頭上抬起腦袋覺得他說謊的白蘞:“可我若不來,你就不去看我嗎?”“小薑大夫的病人都從城西排到城北了,那究竟是懸壺濟世要緊呢,還是兒女情長要緊?少爺說來也是今年進士頭名,想來是很能答辯的,不如辯上一辯?”寧慕衍微挑眉宇,嘖了一聲,麵露難色:“確是比今年的會考題可要難答,小薑大夫如此機敏,禮部合該請您前去出題才是。”話畢,寧慕衍看著樂嗬嗬像是為難住了他的人,俯身上前在他臉上親了一口,隨後白蘞的笑容便轉移到了自己臉上:“我答不上來,不如你現在告訴我答案吧。”白蘞半晌才反應過來,連忙抽手捂住了自己的臉,好一會兒才吐了一句:“我又不是讀書人。”沒等寧慕衍答話,他急忙又道:“到了到了。”白蘞挪開了些:“我先下去,少爺慢點再下來。”言罷,他就提著醫箱跳下了馬車,突突跑回了醫館。到醫館門口才發現今日沒開門。“小薑大夫回來啦?薑大夫一大早就去村裏了,讓回來告訴你一聲。”白蘞應了聲謝,從醫箱裏掏出鑰匙開了門,把醫館打開。他簡單的收拾了下,半天沒見寧慕衍進來,想著人不會就走了吧,仰頭一瞧馬車都不見了,他蹙起眉頭,正想說這人可真夠急的,轉頭瞧見寧慕衍正在醫館旁頭的施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