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你臆想的,我可沒覺得我在吃苦!”


    葉翰初搖了搖頭,語氣透著濃重的遺憾,聽著還挺懷念,“我在那邊過得在京城逍遙自在多了,不用一天到晚擔心什麽時候就大禍臨頭,還交了不少誌趣相投的朋友,每天按時作息,飲食規律,身體都比以前健朗了!這要不是知道裳瑞和穎瑩都考回京城的大學了,我還不想那麽快回來了呢!”


    對於葉老爺子的這番話,曾經深受其苦的陳康表示不能更讚同,無奈道:“大少爺,老爺沒誇大其詞,確實是如此!當初他早就被列入平反的名單裏了,但就是死活不肯回京,拖了大半年,知道先生和小少爺他們都回京城了,這才肯回來了!”


    葉永居也趁機訴了一把苦,“說起來,當時我也給你爺爺寄了好幾封信,勸他有機會就趕緊回來,結果你爺爺全沒當回事,每次都敷衍糊弄過去了。”


    被心腹和獨子混合雙打,葉翰初臉上浮現幾分不自在,難得強詞奪理道:“這不是因為當時京城的局勢還沒有完全穩定下來麽?我在農場都呆了這麽些年,怎麽都適應下來了,多呆一段時間又沒什麽!”


    葉永居無語了一下,索性也不跟老爺子爭辯了,轉而分派任務,“霈臨,陪你爺爺進堂屋歇息,裳瑞和穎瑩去準備午飯,雲嫻幫芸熹整理行李,至於大寶你們……“


    冷不丁被點名,五小隻唰地望向自家爺爺,眼睛亮晶晶地,希望他能給排一個偉大而光榮的任務。


    葉永居日常被萌了一臉,穩了穩心神,放軟了聲和藹道:“你們就負責陪崢崢曬太陽,照顧好他,好嗎?”


    五小隻異口同聲地回了個好,而後依言推著崢崢的嬰兒車去院子裏曬太陽了。


    這同款不同型的侄子侄女們實在可愛得緊,葉霈臨沒忍住多看了幾眼,笑著道:“大寶他們性子這麽開朗,平日家裏應該很熱鬧吧?”


    “那得他們跟誰在家裏了。”葉翰初嗬嗬笑道:“你爸和你媽都寵得很,要什麽就給什麽,他們稱心如意了,自然就不會鬧了。這要換成穎瑩,必然是要滿足條件了才給獎勵,二寶沒少聯合他的兄弟妹妹們一起抗議他們的媽媽,不過從沒成功過就是了。”


    他沒詳說,但葉霈臨已經能想象到那場景有多鬧騰了,頓時有些忍俊不禁,“穎瑩一定很傷腦筋吧?裳瑞呢?他是幫哪一邊?”


    “穎瑩遊刃有餘的很!別說傷腦筋了,我看她還挺樂在其中的!”


    記起上次五小隻大戰孫媳婦的場景,葉翰初越說越覺得好笑,都有點可憐小曾孫們了,喟歎道:“裳瑞什麽都是聽他媳婦的,二寶也知道找爸爸沒用,每次都去找爺爺奶奶當救兵,這種時候,你爸和你媽就該四處找地方躲起來了,不然手心手背都是肉,掐哪邊他們都疼。”


    他雖在歎氣,但嘴角含笑,一字一句都洋溢著滿滿當當的幸福。


    被他這份喜悅所感染,葉霈臨臉上的笑容越發明顯,動容道:“看來大家這兩年都過得很好,難怪我剛乍見您時,竟覺得您比印象中要圓潤了幾分。”


    “是啊,你康叔現在就覺得我這麽胖下去不行,要嚴格控製我的飲食呢!”葉翰初仰起頭,望著頭頂一碧如洗的藍天,眼裏多了幾分深意,輕聲喃喃道:“黑夜終將會成為過去,時代在進步,我們也會越來越好的。”


    葉霈臨帶老婆孩子回來探親的事很快傳開了,家裏陸陸續續來了些斷絕多年的親戚上門造訪,


    這些人雖然嘴上認著錯,說他們當年有多無奈,如今有多追悔莫及之類的芸芸,甚至還有當眾痛哭流涕的跪下求原諒的,但葉永居和方雲嫻哪能看不出來,這些窮親戚就是看他們如今生活過得好了,想過來打秋風呢。


    既然知道對方目的不純,葉永居和方雲嫻當然也不會當那傻子,之前這些親戚受了他們家這麽多照顧,結果卻一點都不念恩,不幫忙也就算了,居然還跟著那些舉報者落井下石,意圖置他們於死地好侵占瓜分家產。


    如今時過境遷,他們雖不會秋後算賬,但這些親戚在他們這就算死絕了,不可能當什麽事都沒發生一樣恢複往來,他們也沒這麽大的胸襟去包容。


    因此每次家裏來了人,他們態度都很冷淡,能推就推,實在推不掉的就趕走,趕不走就報警,一律當擾民處理。


    至於葉老爺子,他早就不管事了,全由著兒子兒媳去應付。


    他現在一門心思都研究那三個庫房的寶貝,連含飴弄孫的時間都快沒了,哪有空去理會這些閑雜瑣事?


    這天早上,夏穎瑩和葉裳瑞打算去果園那邊走一趟。


    那邊西瓜大豐收,他們想過去看看情況,結果車子剛開出大門,迎麵就碰到一對身材圓胖的中年夫婦。


    中年夫婦正互相推著對方去敲門,冷不防看到車裏駛出一輛白色的轎車,不約而同地止住了聲,齊齊地望向車裏的人。


    開車的是個綁著高馬尾的年輕姑娘,嫻熟地操著方向盤調轉車頭,打算繞過他們駛入不遠處的車道。


    夫妻倆不認識夏穎瑩,轉而去打量副駕上的人,待看清葉裳瑞的麵容後,忙不迭地衝上前,熱情地打起了招呼,“哎喲,這是裳瑞吧?好久不見,都差點認不出你來了!”


    “你旁邊的是你媳婦吧?長得可真俊,還會開車呢!”


    這兩人在外邊嘰嘰喳喳個沒完沒了,其中一個還直挺挺地站在車頭前,身為司機的夏穎瑩沒法動彈,隻能側頭望向葉裳瑞,用眼神示意他趕緊給個解決的方案。


    葉裳瑞有些無奈,傷腦筋道:“我不認識他們,也許是爸爸那邊的親戚吧。”


    自從葉永居複職,葉翰初得以平反回京後,這些曾經登報斷絕關係的親戚,就開始三不五時地來家裏刷存在感,刷得夫妻倆都見怪不怪了。


    對這些居心不良的人,他們默契地選擇了視而不見聽而不聞,葉永居和方雲嫻什麽態度,他們就什麽態度,一家人永遠都站在統一戰線上。


    葉裳瑞的音量不大,但還是被外邊的中年夫婦聽到了,忙爭先恐後地自我介紹道:“你不記得我們了?我們是你和霈臨的三叔三叔母啊!以前我們還經常抱你們呢!”


    “是啊是啊!那時候你特別喜歡找我們家小敏玩,還說要帶回家當你的親妹妹呢!”


    小敏?


    這不是女孩子的名字嗎?


    夏穎瑩眉心微微一動,似笑非笑地又給了葉裳瑞一個眼神。


    葉裳瑞頭皮一緊,隨即強調道:“絕對沒有這回事,我不認識什麽小敏!”


    然而外邊的夫妻卻看不懂眼色,見他否定的這麽清楚明白,頓時就急了起來,“怎麽就不認識了?!小時候你經常和小敏玩,還經常睡一張床上呢!我們都記得清清楚楚的!”


    “當時因為沒同意給你帶小敏回家,你還哭鼻子了,這些難道你都忘了嗎!”


    這越說越過分了,連睡一張床這種話都冒出來了,葉裳瑞微微蹙眉,正要說點什麽,就被聞聲趕過來的葉永居打斷了,不悅道:“他不是不記得了,是壓根就沒這回事!我們從來沒帶裳瑞登過你們家的門,什麽時候跟小敏睡一張床上了!?”


    被當眾揭穿,中年夫婦也不覺尷尬,當即棄了葉裳瑞圍上葉永居,討好地笑道:“太好了!永居,我們總算見到你了!”


    “是啊!這麽多年沒見,你還是老樣子,一點都沒變!”


    葉永居沒去看這兩張假惺惺的麵孔,冷淡道:“你們的臉皮也沒變,還是這麽的厚,慣會胡說八道,睜眼說瞎話。”


    夏穎瑩原本心裏還有些不爽的,聽到這話,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別看她這位公公平日裏懟婆婆懟的飛起,但在婆婆以外的人麵前,他從來都是溫文爾雅平易近人的,不然也不會被學生評為本校最受歡迎的教授,沒有之一。


    這會忽然看到公公對婆婆以外的人打嘴炮,她才算看出來,公公對婆婆那叫一個真愛,平常那些小吵小鬧,都是人家夫妻間的打情罵俏,公公要有心攻擊對方,至少得是這種程度的毒舌。


    聽到從車裏傳出來的笑聲,中年夫婦感覺被外人看了笑話,頓時有些掛不住臉了。


    三叔斂了諂笑,擺出長輩的架子不滿道:“永居,我們到底是同祖同宗的一家人!就算我們誇大其詞了點,你也不至於說這話吧!”


    “你兒媳沒大沒小的,你這個當公公的,難道不該管管嗎?!”三叔母狠狠瞪了眼車裏的夏穎瑩,陰陽怪氣道:“聽說她和裳瑞一樣,都是你們學校的大學生,這麽差的素質,也不知當初是怎麽考上的!該不會是你給她走後門弄進去的吧?”


    這就讓夏穎瑩沒法保持沉默了,搖下車窗,探出頭對著外邊的展顏一笑,脆生生道:“當然是靠實力考上的啊!不然你當爸是我們學校的皇帝,隨隨便便都能弄人進來念書?”


    沒想到她還頂起嘴來了,三叔母氣急攻心,凶神惡煞道:“你給我閉嘴!長輩們說話,沒你插嘴的份!”


    “該閉嘴的人應該是你們!”


    葉永居麵露厭惡,肅聲道:“當年你們為了自保,不惜做偽證和別人同流合汙陷害我們,這些事我們都記得清清楚楚,這輩子都不可能忘記!


    你們壞事做盡,竟還有臉找上門跟我兒媳叫囂,這是嫌你們的生活太過平淡,想讓你們當年的惡行嗎!?”


    知道他不是說說而已,三叔和三叔母麵色皆為一僵,霎時噤了聲。


    葉永居深吸了口氣,緩了語氣對那邊的夏穎瑩道:“穎瑩,你們有事就出去忙吧,這裏交給我來處理就好。”


    夏穎瑩還想留下來湊個熱鬧,不過既然公公都發話了,也就沒再多留,順從地回了聲好,便駕著車絕塵離去了。


    拐彎進入主幹道的前一秒,她看了眼後視鏡裏的葉永居,想了想,還是將內心的疑惑問了出來,“阿瑞,爸剛說這兩人當年作偽證陷害他們,這是真的嗎?”


    葉裳瑞仔細回想了一下,如實道:“既然爸都這麽說了,應該是真的吧。爸媽他們以前怕我多想,很少跟我說家裏發生的糟心事,我知道的不多。這兩個人以前沒來過家裏,也許來了的正好碰上我不在家,我確實沒什麽印象。”


    夏穎瑩了然地點了點頭,想到這段時間碰見這些所謂的“親戚”,不免有些可笑,嘲弄道:“這對夫婦也真是夠厚顏的,爸媽之前跟我們在棱平村住了好幾年,他們要真有心認錯求原諒,早就找學校問地址寄信了,何至於挨到現在才登門問候?意圖擺得這麽明顯,也難怪爸會這麽反感。”


    葉裳瑞默了幾秒,低聲道:“我也是第一次見到爸爸這樣,想來,當年應該是真被寒了心吧。”


    夏穎瑩聽得心裏有些不是滋味,不由輕歎了口氣,對親如父母的公公婆婆多了幾分同情。


    雖然她不清楚當年的具體詳細,但葉永居和方雲嫻的人品毋庸置疑,都是厚道正直的好人,肯定是那對中年夫婦太過分了,不然他剛剛也不會連門都不讓進,甚至還說出了“回報”這兩個字。


    原以為葉永居都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這會夫婦會識趣地打哪兒來,再打哪兒回去。


    結果夏穎瑩低估了對方的無恥程度,等他們駕著車從果園回來時,遠遠就看到那對夫婦蹲在大門前。


    夏穎瑩揚了揚眉,淡笑道:“阿瑞,看來爸爸做的還不夠絕,這兩人還沒走呢。”


    葉裳瑞也看到那邊的人了,眉心微微蹙起,道:“先回家吧,看看爸爸那邊是怎麽說的。”


    然而那對夫婦一看到他們的車,就跟見了救星似得,忙起身衝過來,生生地逼停了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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