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她的反應在自己的意料之中,但葉裳瑞還是無法釋然,麵露擔憂地望著她,生怕她受到哪怕一點的傷害。


    夏穎瑩雙手捧住他的臉,佯裝生氣道:“阿瑞,你是不是在瞧不起我呀?就這點程度的小事,怎麽可能會打倒我?!隻要他們別舞到我跟前來,一些登不得台麵的碎嘴頜下作的小手段,我不會去在意,更不會跟他們一般見識的!”


    葉裳瑞稍稍放寬心,輕點了一下頭,叮囑道:“真遇到了什麽事,你記得及時跟我說,別自己一個人扛著。”


    夏穎瑩心說要真有哪個吃飽撐著沒事幹的跑到她跟前犯賤,直接現場報複回去就是了,哪裏還用得著回來跟他說?


    真這麽做,黃花菜都涼了,她性子急,可不興等。


    不過這些話她隻在心裏過了一輪,嘴上是不敢告訴他的,小知青估計在這種壓抑的環境裏遭遇了不少事兒,心理陰影都養出來,還是別增加他的負擔好了。


    正聊著天,門外忽然響起了敲門聲,隨即便是方雲嫻試探的問話:“穎瑩,裳瑞,你們在裏邊忙著嗎?”


    夏穎瑩和葉裳瑞對視了一眼,朝門口的方向回了一句,“沒有,我剛醒來呢。媽,你稍等一下,我馬上去給你開門。”


    說話間,她起身走下床,迅速整理好衣服上的褶皺,快步走向了臥室門。


    葉裳瑞則走到窗邊,拉開厚重的簾子拉開,任由落日餘暉灑進屋裏。


    夏穎瑩打開門,就見到站在外邊的方雲嫻,笑著問道:“媽媽,你找我們有事?”


    方雲嫻杵在原地沒走進來,保養得宜的臉上寫滿了凝重,憂心忡忡地問道:“你們帶這麽多東西過來,進學校時,是不是被很多人看到了?”


    剛剛趁著兩個孫子睡著,她和丈夫就去把小兒子之前歸置放好的包裹都找出來,粗略翻了一下。


    這一翻不得了,老倆口瞬間被包裏豐富多樣的物資給驚著了。


    大米和麵粉這兩樣主食,分別裝了五十斤一袋,二十斤的食用油兩大桶,其餘的紅糖,各式糖果糕點之類的副裝了滿滿兩大袋,加起來絕對不低於五十斤。


    除了這些,還有新鮮豬羊牛肉,臘肉、臘腸、肉丸子、菌菇幹貨等等等,五花八門地裝了一袋又一袋,看著他們眼睛都花了。


    夏穎瑩給他們帶的那三大袋衣服,麵料那是真的好,款式也都是適合他們這個年紀的成熟穩重款。


    尤其是那兩件軍綠色防軍裝棉外套,版型板正,用料厚實,一套上去,整個人都暖和了。


    這些物資品質和成色,即使是他們曾經養尊處優多年的人看來,也算上是上乘好貨了。


    這要放在市麵上兜售,分分鍾能被人秒空。


    這麽多的好東西,也虧他們能千裏迢迢從棱平村那邊帶過來,這一路都沒被賊惦記上,算得上是很幸運了。


    隻不過東西好是好,兒子兒媳這份心意在珍貴,他們也不能枉顧眼下所處的環境。


    自從公公被下放後,她和丈夫時刻謹記低調做人的道理,好不容易隱忍至今,這要是被有心人看到拿出來做文章,之前的努力就全都白費了。


    看出她的顧慮,夏穎瑩略一思索,斟酌著回道:“我們下了火車後,就請了輛車把東西拉到學校了。進來時也不能說完全沒被人看到,但我們是分批拿進來的,也沒怎麽引人注意。”


    葉裳瑞也說道:“媽媽,你放心吧,我們心裏都有數的,不會讓人抓住把柄的。這些物資你們隻管放心用,出不了問題。”


    方雲嫻看了看他,又看看夏穎瑩,仍是半信半疑地,“……你們就這麽確定不會出問題?”


    這可是十幾大包東西,而不是一包!


    平日裏誰家多買了兩斤肉回來,都會成為眾人矚目的對象,十幾個包裹這麽大一個目標出現在教職工宿舍樓,怎麽可能不引人注目?


    “確定肯定以及一定!”夏穎瑩用力點頭,保證道:“我們都知道要避人耳目,特意選了沒什麽人走的小道進來的,這一路上也真沒遇到人。”


    方雲嫻見她神色從容平靜,心裏的不安不覺去了大半,大大地鬆了口氣,慶幸道:“沒遇到人就好。否則,我和你爸今晚就是不睡覺,也要把這些東西搬出去藏起來!不然真讓人發現了,那可不是鬧著玩的!”


    “現在是過年,家裏多存些貨也正常。”夏穎瑩上前兩步,輕摟著她的肩膀,笑著安撫道:“再說了,要真有人查過來,我就說是我帶來孝敬公婆的,他們要查也隻管查去,反正一切都有跡可循,我也不怕對質的。”


    聽到他這麽說,方雲嫻最後那點疑慮徹底煙消雲散,輕拍了一下她的手背,嗔怪道:“你們現在成家了,在鄉下本就比我們在城裏的要艱難上許多,這些好東西應該留在家裏自用才對,怎麽都帶到這邊來了?”


    “沒辦法,誰讓我們孝順嘛!”夏穎瑩親昵地偎依著她,軟軟地撒嬌道:“媽媽,你就給我們一個表現的機會吧!難得回來一趟,我們就隻想著多帶些好東西過來,旁的也沒顧著太多,不然以後也不知什麽時候才有機會來看望你們了!”


    聽到最後那句話,方雲嫻鼻子泛出酸意,眼睛不覺就有些紅了,微啞著聲喃喃道:“是啊,等你們走了,往後也不知何時才能再見麵了……”


    夏穎瑩原本隻是想安慰她,沒想到引她生出這麽多傷感,不禁就有些自責起來,“對不起,媽媽,我說錯話了,你別想這些不開心的事了。”


    方雲嫻含笑搖了搖頭,和聲道:“不怪你,是我太多愁善感了。”


    兩人又聊了幾句,夏穎瑩總算記起了倆兒子,不由抬頭望向客廳的方向,問道:“大寶和二寶呢?怎麽沒聽到他們的聲音?”


    一提到那兩個寶貝乖孫,方雲嫻笑容都慈愛了幾分,說道:“下午玩累了,都睡著了,你爸在那邊守著呢!”


    夏穎瑩點點頭,看著外邊天色不早了,便說道:“那我去準備晚餐吧,你們想吃什麽?!”


    方雲嫻本想自己上的,不過轉念想到自己那相形見絀的廚藝,不免有些慚愧起來,略有些矛盾道:“你們今天才剛回到家,這樣會不會太累著你了?”


    “不會呀!下午大睡了一場,我現在精神好多了。”夏穎瑩活動了一下手腳,笑眯眯道:“我就喜歡給家人做好吃的,樂意著呢!”


    方雲嫻就笑了,說道:“那我給你打下手吧!正好你也給我傳授下手藝,不然你爸老嫌我炒的菜過火了。”


    夏穎瑩很爽快地應了下來,“沒問題呀!我把我的獨門絕學都傳給你,包你拴緊爸爸的胃!”


    婆媳倆手挽著手,一路說笑著去了廚房忙活。


    客廳裏,葉永居正坐在倆寶寶邊上,滿臉憐愛地望著孫子們天真無邪的睡顏,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


    葉裳瑞走過來,在他對麵的座位坐下來,隨手倒了水給他遞過去,“爸,喝點水吧。”


    葉永居戀戀不舍的收回視線,接過杯抿了兩口,和聲問道:“你媽都跟你們說了吧?”


    “說了。”葉裳瑞點頭,語氣平靜道:“爸,您別擔心,既然我們能把東西送上門,就代表我們已經做好了萬全的防備,不會有事的。”


    葉永居知道他做事向來謹小慎微,倒也沒怎麽多想,轉而問道:“旭冉跟你們一趟車回來的吧?他現在怎麽樣了?和思妍的婚事定下來了嗎?”


    “他挺好的,和思妍感情也好,說是最遲明年結婚。”


    葉裳瑞頓了一下,坐直身嚴肅道:“爸,你老實告訴我,我不在家這三年,可有人為難你們?家裏是不是真的一切安好?”


    葉永居就知道他會這麽問,苦笑了一聲,道:“還算安穩。這裏怎麽說也是學校,有校裏領導和一幹同僚幫襯,為難提不上,就是少不得要看些臉色。”


    葉裳瑞眼底滑過一絲黯然,自責道:“對不起,是我太無能了,什麽忙都幫不上。”


    葉永居搖了搖頭,寬慰他道:“跟你沒關係。真要論起來,是我們這些當父母的失職,連累了你和你大哥。”


    “說什麽拖累不拖累的,我從來都沒這麽想過,大哥肯定也是這麽認為的。”葉裳瑞堅定了神色,凝聲道:“我們是一家人,理應有難同當!我和大哥都理解你們的苦衷,不可能白承了你們的養育之恩,卻在家裏有困難的時候各自飛!”


    葉永居心底一片動容,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切盡在不言中。


    鬥智鬥勇了這麽久,他早就疲累了,精神更是緊繃到了極點。


    尤其是父親出事後,他就跟少了個主心骨似的,做起事來都沒以前那般收放自如了。


    他現在啥也也不想整了,就想享受天倫之樂,安分守己地守好這個小家。


    晚餐依舊是豐盛美味的一餐,地三鮮,鍋包肉,蔥爆羊肉,清炒萵筍絲,菌菇雞湯,不管是顏值還是口感都無可挑剔。


    老倆口都吃的讚不絕口,再一次折服在夏穎瑩的手藝上。


    夏穎瑩拿出自己加工釀製的山參枸杞酒,分別給葉永居和方雲嫻倒了半杯,熱情地介紹道:“這酒是我在老家自己釀的,裏麵的山參和枸杞都是從山裏采來的,野參的營養價值比人工養殖高多了,你們平日裏可以喝一點,對身體好。”


    和張蔚不一樣,葉永居和方雲嫻都不好酒,平日裏基本滴酒不沾,不過既然是兒媳婦特意帶來的補酒,這點麵子肯定還是要給的。


    兩人端起杯,依言試著喝了點下去,不禁露出驚奇的神色,隻覺得這酒柔滑醇厚,回味帶甘,竟然是說不出的好。


    而且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剛喝下去沒多久,胃部的地方就熱了起來,整個人都暖和了起來。


    看著杯中的晶瑩透徹的液體,葉永居想到遠在他方的張蔚,笑著喟歎道:“好在你們的蔚叔不在這裏,不然,這酒肯定會被他連拐帶騙弄走是我!”


    “蔚叔早就開始喝了了,我都有給他送過去的。”夏穎瑩用公筷夾了些羊肉放進他和方雲嫻的碗裏,催促道:“現在天氣冷,菜保溫不了多久,你們快吃吧,冷了口感就沒這麽好了。”


    葉裳瑞則默默盛了兩碗湯放在父母的手邊晾著,而後也給夏穎瑩盛了一碗,最後才到自己。


    夏穎瑩端起湯喝了幾口,想到方雲嫻約自己明天去買年貨的事,隨口問道:“媽媽,阿瑞剛和我說,你明天想帶我去百貨商場逛逛?”


    方雲嫻端著飯碗,點頭道:“是啊!你們帶的東西夠多了,不去誆其實也沒什麽,但我想帶你四處走走。”


    夏穎瑩眼睛彎了彎,甜甜道:“好啊!那明早我們就出去!”


    到了翌日清晨,夏穎瑩起了個大清早,等早飯準備的差不多了,便去喊大家起床洗漱吃早餐了。


    等吃飽喝足後,她回房間收拾打扮了一番,確定沒問題了,這才背著軍綠色的斜挎包回到客廳。


    方雲嫻也捯飭好出來了,就在外邊等著她,夏穎瑩走過去看了眼雙胞胎的情況,就跟她一塊出門了。


    葉裳瑞送她們到樓下,不放心地叮囑了一遍又一遍,遲遲不舍的放媳婦兒走。


    最後還是方雲嫻實在受不住了,沒好氣道:“裳瑞,以前也沒見你這麽囉嗦,怎麽成家後就變得話叨了?”


    葉裳瑞看了她一眼,沒好意思說自己就是粘妻屬性發作,不舍得和媳婦兒分開的心理在作祟。


    夏穎瑩朝他笑了笑,哄小孩似地說道:“乖,你回去和爸爸照看大寶二寶吧,晚點等他們醒了見不到你,大概率要哭的。我們也不會出去多久,中午會回來吃飯的。”


    葉裳瑞輕輕地點了點頭,目送她和母親離開,直到見不到人了,這才轉身上樓回了家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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