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炳榮連忙回了聲好,而後巴巴地望向夏來福,無聲地釋放請求信息。


    夏來福是抗拒不了他這眼神的,暗歎了口氣,隻能恭敬不如從命,跟著夏炳榮到進了院子裏。


    夏穎瑩砌磚牆裝修家裏的事,在村裏不算小動作,他早就聽說了,這會看到這個家煥然一新的變化,他也沒多大的感覺。


    村裏的人都說砌牆裝修的錢,肯定是堂姐夫出的,他卻不這麽認為。


    根據他之前的觀察,夏穎瑩每周會給胖哥供一到兩次的魚,每次的量都不少,一個月下來,兩三百的交易額肯定是有的。


    雖然不清楚她能從中淨賺多少,不過看她之前那幾天給爺爺送的飯,就知道這肯定是個不差錢的主,不然哪可能頓頓帶著爺爺吃肉?


    等進了堂屋坐下來,夏炳榮盛了碗粥放到他麵前,催促道:“你多吃點,上班幹活也有勁!”


    夏來福牽了牽唇角,沒馬上端起碗,而是望向夏穎瑩,誠心誠意地道了謝。


    夏穎瑩聞言有些好笑,不甚在意地說道:“別總是這麽客氣,我雖不待見你娘他們,但還是認你這個弟弟的。隻要你能穩住你娘, 別讓她過來發瘋找抽,你隨時可以過來串門蹭飯,正好也陪爺爺多聊聊天。”


    沒想到她會這麽說,夏炳榮和夏來福皆是一愣。


    夏炳榮嘴上沒說什麽,但心裏著實高興得很。


    以前在家裏時,這倆孩子基本上不說話,處得跟陌生人似的。


    現在看到他倆關係變得這麽好,不管是出於什麽原因,他都是喜聞樂見的。


    夏來福這邊倒沒說什麽,隻點了一下頭,算是作了回應。


    既然提到了趙春麗,夏穎瑩少不得複盤了下昨天在醫院的鬧劇,最後道:“ 等離婚辦妥後,接下來就是斷親了。這個需要簽字按印,夏老太那三個我們會想辦法搞定,至於你娘這邊,可能需要你幫忙勸著點。”


    夏來福神色平靜,點頭道:“我知道該怎麽借做。”


    夏穎瑩瞥了他一眼,調侃道:“話可別說的這麽滿!你娘恨不得把爺爺當一輩子的提款機呢,怕是沒那麽容易。”


    “她還指著我給她養老,不會不聽我的。”


    夏來福還是有把握拿捏住自家老娘的,頓了一頓,又說道:“另外有個事,我得跟你們坦白。”


    夏穎瑩沒說話,隻拿眼去看他,示意他繼續往下說。


    夏來福看了眼旁邊的夏炳榮,臉上浮起幾分愧色,如實道:“昨天的鬧劇,我該負一半責任的,是我……慫恿我娘去跟爺爺要錢的。”


    氣氛一下靜下來。


    夏炳榮詫異地望向他,驚得連話都不會說了。


    相比他的錯愕,夏穎瑩這廂倒是淡定得很。


    醫院的費用單一出來,她馬上送到了趙春麗的手上,逼著趙春麗趕緊給錢,不然就告她蓄意傷人。


    趙春麗當時被唬得不輕,消停了些天沒再鬧事,在村裏偶爾碰著了麵,也是馬上灰溜溜地靠邊閃了。


    昨天在醫院見到趙春麗,她還想著這女人忽然之間的又抽什麽瘋,現在聽夏來福這麽一說,倒也算合情合理。


    夏來福垂下眸,低聲解釋道:“昨天早上,王雅妮又來家裏要保胎費,我娘急得不行,就去國營飯店找我預支工資,我沒答應,還逼她找爺爺要去……


    我知道這麽做會給爺爺帶來麻煩,但我覺得,這事不能一直拖下去,就擅作主張推了一把……


    如果你們覺得我自作聰明,你們可以罵我,或者打我也行。”


    “罵你做什麽?”夏穎瑩夾了個包子放到他麵前的菜碟裏,笑道:“我還想誇你幹得好呢,省了我不少麻煩!


    要不是你娘鬧了這麽一出,給爺爺加了不少同情分,周書記也不會這麽爽快地答應幫忙!”


    夏來福怔住,抬眸望向她,遲疑道:“……你真這麽想?”


    “當然是真的!”夏穎瑩朝他豎起大拇指,誇讚道:“不愧是我弟弟,真聰明!”


    猝不及防被打了一記直球,夏來福雙頰微微發熱,有些不自在地低下了頭。


    他其實也是被逼得有些走投無路了,這才出此下策。


    自從爺爺住院後,王雅妮又帶人來家裏要了幾次錢,把他娘逼得火燒火燎,就差沒跪下來給王雅妮磕頭了。


    對方都是挑著白天的時間來家裏,他上著班,遠水救不了近火,王雅妮來鬧了兩次,那兩天晚上家裏就不得安寧。


    他娘就坐在院子裏,指天對地狠罵爺爺的無情無義,罵的周圍鄰居都過來瞧熱鬧,直到他忍無可忍發了火,他娘才終於消停下來。


    他娘這邊不省事,爺爺那頭也沒少讓他操心。


    他試探了幾次離婚的事,他爺爺都沒給他確切的答複,要麽不吭聲,要麽是就顧左右而言他。


    這局麵不可能一直僵持下去,正好王雅妮昨天早上又來了,還給阿娘下了最後通牒,他就順勢推了一把,借著他娘逼了爺爺一把。


    醫院那種重地,他料著他娘就是再橫,也不敢再打傷爺爺,隻是沒想到好巧不巧,正好趕上夏穎瑩來找他爺爺。


    過程雖然混亂了些,但好在結果還是好的,他娘昨天被公安同誌狠狠教訓了一頓,暫時是不敢再鬧事了。


    而爺爺離婚的事,也總算提上了日程。


    事情都說清楚了,夏炳榮沒想到自己竟讓這兩個孩子這麽操心,又是羞愧又是感動的,手腳都不知該放哪裏才好了。


    夏穎瑩看眼腕表,催促道:“來福,你快吃吧!不然你上班該遲到了!”


    心裏的事說出來了,夏來福輕鬆了不少,點了點頭,依言端起麵前的粥喝了起來。


    他沒吃過皮蛋,見這粥鹹香可口,好奇道:“瑩姐,這黑乎乎的是什麽東西?”


    “皮蛋。”見他似乎挺感興趣,夏穎瑩就多說了幾句,“這是用鴨蛋加生石灰和草木灰啥的做成的,可以煮粥,也可以蘸料生吃,你要是喜歡,待會我給你帶點回去。”


    夏來福搖了搖頭,“不用了,我就是有些好奇,隨便問問。”


    這年頭,隻要是蛋都是稀缺物,夏穎瑩不怪他昨天自作主張就不錯了,他哪還有臉再要東西?


    夏穎瑩笑了笑,大方道:“沒事兒,我做了不少呢,你就當是幫我消化吧!”


    夏來福還想婉拒,就被葉裳瑞打斷了,溫聲道:“來福,你就聽你姐的吧!再不應下來,她該跟你急眼了!”


    聽到這話,夏來福這才閉上嘴沒再推辭。


    夏穎瑩哼了聲,佯裝生氣道:“阿瑞,你和我弟弟瞎說什麽呢?我情緒這麽穩定,怎麽可能急眼呀!”


    葉裳瑞笑了笑,倒了杯豆漿放到她手邊,從善如流地哄著她,“嗯,你情緒最穩定了,快吃吧。”


    夏穎瑩笑著睨了他一眼,也沒再說什麽,端起豆漿喝了兩口。


    看著這小倆口打情罵俏,夏來福這還沒吃多少呢,就被他們發的狗糧喂得有點飽了,默默地收回視線,安靜地喝粥吃包子。


    夏炳榮則樂嗬嗬地看著他們,笑得臉上的褶子全都舒展開了,隻覺得心情就跟外邊的晨曦一樣,明媚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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