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大槐樹那邊,劉大強還在主持著分肉的前期工作,大野豬已經稱好了,一共322斤,也就是1932個工分,全都記到夏穎瑩的名字下。


    夏老太來的正巧,劉大強的話音剛落,她馬上跳出來高聲反對,“大隊長,我不同意你這麽做!山上的東西屬於集體財產,憑什麽要記夏穎瑩的工分!?”


    劉大強一看到那張老虔婆的臉就來火,不客氣地反問道:“夏嬸子,這野豬掉進了瑩丫頭的陷阱裏,也是瑩丫頭砸死並通知我們上山抬下來的,這不算她的工分,難道要算你的嗎?你做什麽貢獻了?”


    這話說的直接,明擺著就是嘲諷夏老太在無理取鬧。


    夏老太繃緊老臉,咬牙切齒道:“我聽說那坑原本就有了,夏穎瑩又沒份挖,憑什麽算是她的陷阱!她不過是搬了幾塊石頭砸了一下豬而已,三歲小孩子都能做的事,這算什麽貢獻?!”


    夏穎瑩眸底泛出寒意,正要回話,就聽到人群中,範芬梅抬高音量回道:“夏嬸子,你可太看得起三歲小孩了!別說三歲娃娃,就是我家小東這個八歲的大娃娃,聽到野豬叫聲都跑遠遠的了,更別說去冒險砸豬了!”


    收到親娘的眼神暗示,夏小東立即配合道:“是啊!野豬那麽可怕,我才不敢靠近呢!”


    老木匠媳婦也一針見血地說道:“建軍他娘,雖說你眼紅人家瑩丫頭,但也不能睜眼說瞎話吧?在場的鄉親們都不是傻的,你說這些不是自討沒趣麽?”


    老夏家在村裏名聲不好,其他人聞言,也紛紛跟著幫腔譴責夏老太,都沒給夏穎瑩親自回懟的機會。


    夏老太臉一陣紅一陣白的,惱羞成怒道:“誰眼紅夏穎瑩了!我不過是為了集體利益考慮,實話實說罷了!”


    劉大強抬了抬手,示意大家安靜下來,踱著步子慢悠悠的走到夏老太跟前,說道:“夏嬸子,山裏的東西確實是集體的,但也得論功行賞不是?不然都像早些年人人吃大鍋飯,吃到後麵大家一起挨餓,才算公平合理嗎?”


    夏老太張了張嘴,還想再說點什麽,卻被劉大強不耐地打斷了,“少數服從多數,大夥兒已經一致通過按老規矩給瑩丫頭算工分了!你要是不服氣,你就去上頭舉報吧,這豬肉也別分了,反正你高風亮節積極為集體利益考慮,讓別人多吃兩口吧。”


    一聽說沒肉可分了,趙春麗頓時就急了起來,“別啊,大隊長,我們也是村裏的一份子,憑啥不給我們家分肉!?”


    鎮上的豬肉要七毛八一斤還要票,村裏的能便宜一半還不帶票,不給分他家就虧大了!


    劉大強瞥了她一眼,嚴肅道:“就憑你婆婆剛說的那些話!我們棱平村向來和諧團結,你婆婆因為一己私仇,無理取鬧肆意破壞規矩,這回要讓她得逞了,以後還有誰肯去抓野豬,還有什麽規矩可言!?”


    大隊幹部的氣勢一壓過來,趙春麗霎時不敢吱聲了。


    眼見衝在前頭的老娘和媳婦都沒討到便宜,夏保國識趣地閉上嘴,站在後麵努力縮小自己的存在感,免得被連累一塊挨訓了。


    既然老爹都要當縮頭烏龜了,夏智遠和夏金芸就更不敢出聲了,父子女仨主打一個慫。


    然而他們想偃旗息鼓,夏穎瑩可不樂意就這麽算了,撥開人群走了過去,故作疑惑道:“夏金芸,你中午不是還跟我說,你爹娘到現在都下不了床嗎?這會怎麽就能過來分肉了?這是你在騙我呢,還是你爹娘身上發生了醫學奇跡,短短幾個小時就康複能活蹦亂跳了?”


    為了以示公平,村裏一直是按到場的人頭分豬肉,為了多分點,很多村民都是等一家人齊齊整整了才去報名等分肉,老夏家想拿完全部的人頭份額,少不得也要全家人過來。


    話音落下,四周的村民嘩地一下笑開了。


    夏保國老臉火辣火辣的,惱怒地瞪了眼夏金芸,憋著老嘴不肯搭岔。


    這死丫頭現在嘴皮子麻利得很,連他老娘都不是對手,他不想自取其辱。


    夏金芸臉色比他還難看,氣得渾身都在顫抖,卻又被夏穎瑩的氣勢壓得死死的,愣是一個字都吭不出來。


    夏來福站在人群中,見夏穎瑩三言兩語就把他爹和三姐堵了個結實,眉心微微蹙起,看著她的眼神多了幾分深意。


    走過一趟鬼門關的人,真的能產生如此翻天覆地的變化嗎?


    明明在同一個家朝夕相處了八年,他卻覺得眼前的夏穎瑩變得如此陌生,雖然還是那副眉眼,也還是那個聲音,可他卻感覺不到半點熟悉的感覺。


    就像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


    夏穎瑩沒注意到他的打量,見這對父女不接戰帖,揚了揚眉,目光移向夏金芸身邊的夏智遠。


    夏智遠慌地忙扭頭望向別處,不敢和她對視。


    夏穎瑩有些無趣,這幾個人裏,也就夏老太有點戰鬥力,其他都是吃軟怕硬的慫包,隻要氣勢上壓過他們,他們就不敢造次了。


    稍稍斂了一下情緒,她望向劉大強,換上乖巧的表情道:“強叔,其實夏老太說的也有點道理,我能抓到這隻野豬確實是憑運氣,不然就我這小胳膊小腿的,哪裏是野豬的對手呀?要不您和大家再商量下換工分的事吧,哪怕一分不給,我也不會有任何怨言的。”


    她這一招以退為進很有用,瞬間激起了不少人的同情憐憫,七嘴八舌道:“野豬就是你抓的,怎麽可能一分都不給你啊!”


    “是啊,能有這樣的運氣,也算是你的本事!要不然我們上了這麽多次山,怎麽就沒遇過這樣的好事呢?”


    “打豬草都能有工分,打野豬怎麽就不能算工分了?”


    “要是連這都不算的話,那以後誰打到野豬就歸誰,都別分了!”


    ……


    等眾人宣泄的差不多了,劉大強才輕咳了聲,對著夏穎瑩道:“瑩丫頭,規矩就是規矩,之前怎麽定的現在就怎麽走,不可能因為個別人嚎一兩句就壞了規約!你別受那些人的影響,這工分就該是算你的!”


    夏穎瑩做出為難的神色,過了好一會,才受之有愧地說道:“既然如此,那我就聽強叔的吧。”


    劉大強又跟眾人強調了一遍之前定下的規矩,見大家都沒意見,這事也就這麽塵埃落定了。


    葉裳瑞和陸旭冉坐著拖拉車回到村裏時,野豬早被瓜分完了,知青點人不少,領了差不多三斤回來。


    聽說野豬是夏穎瑩下午逮的後,葉裳瑞顧不上歇口氣,拔腿就跑去了夏穎瑩的家。


    籬笆門還是關著的,主人還沒回到家裏。


    葉裳瑞正要去大槐樹下尋人,就看到夏穎瑩拎著用稻草綁著的一條五花肉,從路的盡頭走過來。


    對上他的視線後,夏穎瑩眼睛一亮,笑眯眯地朝他揮了揮手,“葉知青,你回來啦!”


    葉裳瑞快步走到她跟前,先是上下打量了她好幾遍,確定她身上沒受傷的痕跡,這才放下懸了一路的心,擰著眉問道:“你不是上山打豬草嗎?怎麽去打野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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