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仗爺爺他們敗得很慘,常安民排調虎離山,杳如黃鶴;衝出包圍圈時,爺爺身後隻剩下了十六名士卒。黃大炮掩護斷後,損失更加慘重。他帶著殘兵餘卒胡沖亂撞,無意中發現了陳元魁的窩巢——一道土崖上鑿著一排窯洞,其中一孔窯洞亮著燈光。黃大炮雖在危境中,可還是多長了個心眼。他帶著殘兵悄悄摸了過去,窯洞裏躺著幾個年輕女人,正是奶奶她們。奶奶她們往甘肅寧夏一帶逃竄,一路缺吃少喝,又乏又累。陳元魁和徐大腳走後,她看著炕上鋪著軟和的被褥禁不住打了哈欠,隻覺睏乏得要命,心裏說管他三七二十一,先睡上一覺再說。她爬上炕,頭一挨枕頭就睡著了。玉珍她們幾個本來十分嫉妒奶奶,又氣恨又煩悶,可是見奶奶呼呼大睡,不由得也哈欠連天。有道是:悶上頭來瞌睡多。她們幾個也倒頭便睡,時辰不大就夢見周公。


    黃大炮趴在窗口看了半天,發現炕沿上放著幾支短槍,就知道她們是徐大腳的人馬。當下帶人撲進了窯洞,奶奶她們在睡夢中做了俘虜。


    奶奶還說,要不是她們實在太困太乏睡得太實,黃大炮那幾個殘兵根本不是她們姐妹四個的對手。她們姐妹幾個落在黃大炮的手中實在是天意,不然的話我也遇不上你爺爺。


    爺爺這時把一雙豹眼笑成了一條縫:“你說得對,這是老天爺成全咱們倆哩。”


    最後的女匪 第三部分


    其實,奶奶對那一帶的路徑很陌生。她一直跟著徐大腳,雖曾和陳元魁去戈壁獵過黃羊,但並不熟悉路徑。她隻知道爺爺他們走錯了路,可該朝啥方向她也不清楚。玉秀和玉珍是這裏的土著,她倆都知道路徑,可她倆寧願去死,也不願給爺爺他們指路。


    由於玉秀和玉珍不吐半點秘密,爺爺的連隊越走離死神越近。


    最後的女匪 第十章(1)


    更新:2007年02月03日 00:59


    連載:最後的女匪 作者:賀緒林 出版社:文化藝術出版社最初的行軍頗有幾分輕鬆。


    三個女俘沒有再被五花大綁,隻是用繩子拴住她們的手脖子穿成一串,被大兵們夾在中間前行。盡管這支隊伍雖然十分疲憊不堪卻因有三個漂亮女俘的存在,倒也有了很多生氣。這夥士兵都二十剛出頭,正在血氣方剛的年華,他們長年生活在兵營,很少接觸到女人,心底都埋藏著雄性動物的欲望和饑渴。此時他們互相拿三個女俘調侃取笑,嘴巴解一解饞,撫慰一下心頭蠢蠢欲動的原始欲望。有幾個士兵借推搡女俘們快走之機,趁勢在女俘們誘人之處捏摸一把,惹得一聲怒罵和一陣鬧笑。


    爺爺走在隊伍的最前頭,一張臉板得如同生了鏽的鐵塊。怒罵鬧笑聲不時地撞進他的耳鼓,可他已無心去約束嗬斥部下。他憂心忡忡,不時地舉目看著迎麵如血浸似的朝陽,又環顧一下四野。他心裏一直不踏實,很是疑惑,升起太陽的方向究竟是不是東方?


    舉目遠望,清晨的戈壁莽莽蒼蒼,滿目皆是大大小小的沙丘,沙丘上有著如同海浪般的波紋,一直湧到了看不到頭的天邊。天色如洗,浮動著幾塊白雲,看不到飛鳥,瞧不見走獸,沒有綠色,隻有一望無垠的荒涼與令人心寒的寂寥。天盡頭有一輪無與倫比的如畫般的火球,區別著天與地的界限。如果這是一幅油畫,景色可謂雄渾壯美。可這不是油畫,這是現實,不能不讓爺爺驚恐不安憂心忡忡。


    太陽愈升愈高,天氣也愈來愈熱。士兵們的軍裝早已被熱汗溻透,隨即又被陽光曬幹,曬幹後又被溻透,如此這般地循環著。那一片帶鹹腥味的破衣服就在身上哢哢地響。隊伍前進的速度明顯地減慢了。有人直喊熱。脫了帽子,解開了衣扣。當太陽升到了頭頂時,天氣悶熱得像個大蒸籠,所有的人都死魚般地張大著嘴巴,出氣如牛喘。平日裏最講究軍人儀表的爺爺也解掉了武裝帶,敞著懷,摘下軍帽直擦汗。黃大炮、劉懷仁他們幹脆脫了軍裝,光著膀子行軍。三個女俘的綢料衣褲早已被汗水浸得雨淋了似的,緊緊貼在身上,把女人特有的曲線勾勒得顯山露水的,惹得這夥大兵的目光錐子一樣的往她們身上鑽。卻因驕陽的炙烤,他們都沒了最初的心情,隻是放蕩了目光而已。


    隊伍行軍的速度減慢了。大夥默然不語,隻有疲遝的腳步聲沙沙作響。爺爺回頭看了一眼死氣沉沉的隊伍,眉頭皺了一下,對緊跟在身後的劉懷仁說:“老劉,別走啞馬路,活躍一下氣氛,唱兩嗓子。”


    劉懷仁祖籍陝西綏德,是個熱鬧的人,平日裏愛唱幾句信天遊,當下他唱了起來:“走頭頭那個孫子三盞盞燈……”


    隻唱了一句他就打住了。


    爺爺問:“咋不唱了?”


    “我嗓子疼。”


    爺爺幹咳了一聲,吼起了秦腔:


    ……蕭銀宗打來戰表要奪江山


    宋王爺著了忙選娘為帥


    兒的父先行官前把路開


    兵行到黑虎關紮下營寨


    與胡兒打一仗敗回營來


    ……


    爺爺的鬚生唱得很不錯,可這時士兵們被大漠的烈日曬得沒精神氣了,誰也沒心聽爺爺的亂彈。


    爺爺忽然覺得這段亂彈唱得不合時宜,而且嗓子眼發幹發疼,便鉗住了口。


    天氣愈來愈熱,行軍的速度越來越慢。消耗掉的水分需要補充,黃大炮仰起脖子把水壺裏最後一滴水倒進喉嚨,賭氣似的把水壺扔得老遠,水壺在沙地上滾動著,發出一陣令人沮喪的咣啷啷的聲響。爺爺轉臉去看,看到還有好幾個士兵都喝幹了水。他下意識地摸了一下腰間的水壺。他的嗓子眼早都冒煙了,可他捨不得喝一口水。他已經看出了問題的嚴重性,知道幹渴剛剛開始。腰間的這壺水就是性命,每喝一口生命也許就接近死亡一步,不到最關鍵的時刻他絕不輕易動用這壺水。他停下腳步,用舌尖舔了舔已經幹裂的嘴唇,沙啞著嗓子對大夥說:“弟兄們,忍著點,水要省著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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