苑菁慌張地跑出禮堂。香茗一見便一把攥住她說:“你讓我找得要瘋了!”苑菁含糊說:“我取東西,取你送我的寶劍,你呢?你不是要去上海嗎?”香茗邊擦汗邊道:“我特地跑來的,臨走,我一定要見你們一麵,我真捨不得你,捨不得學校和老師。”苑菁故意拉香茗往學校外麵走。


    香茗一把甩開她的手:“苑菁,我問你,自從我說出國,是不是你們都看不起我?”苑菁不解地問:“誰看不起你?”香茗紅著臉問:“那你哥為啥不理我?我真咽不下這口氣!我就想和他說句話,你告訴我,他在哪兒?”苑菁眼神閃爍地支吾道:“不,不,他不在這兒。”香茗更加心急火燎:“你騙人!你眼神都躲我,你告訴我他在哪兒?”說完便往裏硬闖。


    苑菁擋她不及,此刻禮堂裏的人也來不及仔細藏麻袋,香茗嚷嚷道:“誌豪!苑誌豪你給我出來!”當看見禮堂裏其他人時,香茗有點吃驚,“玉岷先生?大倫?你們都在這兒?好啊,苑菁,你幹嗎騙我?”苑菁更加慌得沒詞。香茗不依不饒:“你們躲在這裏幹嗎?”苑菁道:“我,我們是在排戲!”


    香茗看看誌豪手裏的胡琴說:“排戲?排戲躲躲藏藏?學校都被徵用改憲兵隊了,還有心排戲?”她突然看見他們腳下半拉沒蓋上的麻袋裏的白花花的銀元,她怔怔地定在那裏。誌豪用身體擋住她視線:“既然你這個大小姐趕著要逃走,還在乎不在乎學校被日本人徵用?”香茗憤然道:“我逃走?根本就不是!我是家裏逼的!”誌豪傲然地冷笑道:“逼你,走啊!那你快走吧!既然要走,離開咱受苦受難的中國,咱們還有什麽可說的?”香茗含淚道:“我沒辦法,是家族安排的,我娘下跪求我,我爹在上海等我,我知道在你眼裏我香茗就是個膽小鬼。我是特地來,一是為了還你書,二是來捐獻的。”說完香茗激動地掏出懷裏一把錢,“前天我看見你在街上搞抗日募捐,你不理我,可我一定要捐!這是我的一點心意。”苑誌豪尖刻地道:“謝謝,你的錢還是都帶著出國花吧。”香茗一下子委屈得要哭:“誌豪,我的腦子裏都是你的影子,筆記裏都是你的文章,我敬佩你,誌豪,你有理想,你不肯苟且活著,隻有你給我紅色禁書看,書我帶來了,還給你——”說著,從身後包裹裏掏出一本《共產黨宣言》。她又哽咽道,“一直以來,我很苦悶,隻有你和我談心,和你談話,好像黑暗的海裏一下點亮了燈塔,心裏一下亮堂了。”


    大倫拉拉誌豪的袖口:“誌豪,你幹嗎呀,人家是誠心誠意的。”這時玉岷開口了:“香茗,你還是一個熱血青年!很好,我們歡迎。香茗,你既然來了,我實話告訴你,他們要做鬥士!學校,明天就成了日本人的兵營!香茗,國難當頭,蒼生在流血,同胞在流血,還留什麽學?若不抗日,留學回來還不是當亡國奴?”“可老師你說過,學生以學為本,要科技救國,教育救國啊!”香茗看著玉岷道。玉岷說:“對,可眼下抗日救國第一!”誌豪也激情澎湃發議論:“對!太平盛世,學子論道是當然的!可生逢亂世,讀書是由不得我們了。鬼子來了,日本人要吞併華北乃至中國,野心昭然若揭,我們隻能揭竿而起,投筆從戎,救亡第一!”香茗聽了誌豪這番話,心裏七上八下的。


    這時望風的吳品三報警:“先生,學監帶日本人朝咱這邊來啦!”玉岷鎮靜地指揮大家隱藏好麻袋,於是眾人又快速將木板復原,蓋上幕布。誌豪隻得拉香茗坐下,香茗隨手趕快拿起一根竹簫。


    門外的日本兵圍著院子四個角,插上膏藥旗,日本人、學監以及兩警衛朝禮堂走來。禮堂裏大家佯裝排戲。玉岷認真指揮著,漠不在乎來人:“樂隊不太行呀,抓緊練!”


    大倫故意向誌豪嚷:“好琴師得掌握三快,即眼快,腦快,手快。這段二黃倒板,再來。”誌豪大聲回擊:“來啥?我都練了上萬遍了。”大倫佯裝發火:“不較勁還想練胡琴?百日笛子千日簫,小小胡琴拉斷腰。”於是誌豪裝作乖乖拉琴狀。


    日本軍官看到這一幕,問學監:“他們是幹什麽的?”學監點頭哈腰地回答,是本校學生樂隊。學監指著玉岷問:“你們在幹什麽?不是通知放長假了?”玉岷略顯感傷地說:“所以大家要用特殊方式告別母校。”學監追問:“排演什麽戲?”誌豪接口道:“《梁紅玉》。”學監心裏咯噔一下,一把握住苑誌豪的胡琴,說:“不能演這個,換一個!”誌豪衝動地說:“梁紅玉抵抗金兵,這個戲老百姓愛聽。”學監皺眉,“別找麻煩!”誌豪衝動地嚷道:“你鬆手,別動我的胡琴。當了順民,我還指望日後拉琴餬口呢。”大倫也輕輕對誌豪搖頭,示意他不要衝動。玉岷對學監說:“明天開始,我的學生總得討個活命的出路吧。”在一旁的日本人厲聲問道:“他說的什麽?”學監立刻眉飛色舞媚笑:“哦哦!歡迎活動,太君,他們是要歡迎太君進駐本部。”玉岷等人皆不動聲色,柏香茗的小腿肚子在發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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