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觸石儀式,對齊輪寺高層而言,堪稱鬧劇。


    誰能想得到,好好的,無端出現個佛子!


    這佛子,還是魔門長老!還是本屆科舉狀元,是大齊極運文道者!


    這buff,疊的就離譜!


    大齊皇家是不想招惹蘇瑾了,隻希望他離得越遠越好,齊輪寺本還因此看著笑話。


    如今可好?他們此刻,也希望蘇瑾走的越遠越好,趕緊回他的修羅宗去!


    永遠別再聯係,可好?


    ……


    一天後,寺內最大的夥房被清空。


    內裏惡臭,此時也終於漸散。


    那臭,卻又與苦腸不一樣。


    苦腸之味,主打個腥臊,其臭在地厭龍肛腺與信息素糅雜出的刺鼻氣息。


    【惡羅紅鱗吼】的胃,則主打一個酸漚,似沒發酵好的肥料,又受了潮,再濃鬱上一百倍,便是此味。


    眼下,這胃其實已經被蘇瑾處理的差不多了,由好大個砂壇裝著,慢火燉著,香味彌漫。


    此胃,先被各種藥材浸泡,中和其臭。


    再由紫高粱、黃燦米、葛仙粟、短粳、珍珠薏五種糧食煮出的米湯,低溫慢燉,色澤已然瑩潤,其湯粘而不綢,氣味浸潤米香,亦散發肚香。


    蒸騰水霧彌漫,醇美芳甘不散。


    噸噸聲響,漸沸湯汁鼓動,其音濃厚。


    蘇瑾湊近,輕嗅,點點頭。


    便自將砂壇從火上取下。


    從林間采摘的芨芨菇,苦頭菜,蓯蓉蕨,黑栗菌,也已洗淨,分別放入砂壇之內,以荷葉蓋住壇口,以麻繩綁好。


    又在封口壇葉上以細針密密麻麻紮上片小洞,僅可透氣。


    再將砂壇放入個老高蒸籠之內,隔水而蒸。


    可蒸籠底部鍋中沸騰的卻並非清水,而是由蘇瑾親手所釀上好黃酒,最是甘香純美。


    與肚子一類內髒搭配,能增奇香。


    黃酒本也適合暖著喝,此刻被煮的沸了,大團大團酒霧入得蒸籠,又透過封口荷葉上密密麻麻微空,不斷朝砂壇之內高湯浸潤。


    一時間,更為奇特的香味,便嫋嫋而出。


    小和尚忍著常人難以接受的惡臭,一直替蘇瑾打著下手,臉被惡心綠了。


    這時苦盡甘來,終於聞到誘人香味。


    這氣味,如此撩人,如此醇厚,偏還高雅得很!


    不錯,就是很高雅的感覺,如那蒸騰而起的白霧,似個穿著素色裙裳的聖女。


    美而不俗,豔而不妖。


    “師叔祖當真好厲害啊!那般惡臭之物,經他手後,竟能變得如此美味!我都不需嚐,隻聞這香,就覺值了!”


    咽著口水,猛猛的吸氣,小沙彌越聞越上頭。


    也不由羨慕起古覺大師,一會竟能吃上這等美味!


    可是,出家人不是不能吃肉麽?


    古覺在小和尚眼中,乃是高僧……總之是個慈悲的大師,伺候對方兩年半了,也不見對方破過戒。


    不曾想,卻讓師叔祖給他做肉吃,這卻是挺奇怪的。


    更奇怪的是,齊輪寺竟允許了此事,還特意空出個廚房,給師叔祖用!


    可想不通的事,就不要多想,做好自己該做之事,並努力做到最好,便行了。


    這是八歲半小沙彌的人生信條。


    便來到蘇瑾身邊,踮腳將手中海碗舉過頭:“師叔祖喝水。”


    蘇瑾摸摸小和尚光頭,接過水,又取出塊米糕直塞到對方嘴裏。


    這一下,滿嘴香甜彌漫,小沙彌措手不及,嗚嗚哇哇哼唧半晌,迎著蘇瑾和煦笑意,隻覺沐浴在光中一般。


    “米糕……原來是這般滋味……”


    “若娘親和妹妹,也能吃到,便好了……”


    “米糕……真好吃啊……”


    這一刻,小沙彌的雙眼朦朧。


    出家兩年半,他見過多少佛像,見過多少高僧。


    “佛”這個字,早已在他耳中磨出了繭子,亦在他心中磨出了繭子。


    他對自己的定位很清楚,是個打工人,信什麽佛呀,有著閑工夫不如靠自己努力,養活媽媽和妹妹。


    可這短短一月,那虛無縹緲的佛,卻逐漸具象化,現於小沙彌心間,也現於他身前。


    是摸著自己禿頭的手,是塞進自己口中的甜,亦是眼前,那燦若驕陽少年的笑顏。


    他很想以後跟著師叔祖混,他可以替師叔祖洗衣服,端茶送水,揉肩捶背,打雜跑腿。


    若不是娘親治病要錢,家裏也沒有經濟來源,他甚至可以不要工錢!


    小沙彌知道,蘇瑾便是他的緣,這是古覺大師暗示他的。


    他將嘴中米糕拿出,用泛白僧衣袖子,擦幹上麵口水。


    強忍住那滋味誘惑香甜,又掏出粗布,將米糕包好。


    這次,這米糕他不給古覺大師了,他想留給娘親和妹妹嚐嚐。


    繼而,抬頭,看向蘇瑾,鼓起勇氣:


    “師叔祖,我以後可以跟著你嗎?你去哪,我便去哪!”


    “您給我口吃的就行,若是您覺得我伺候的好,發點銀錢給我……我……寄回家給娘親治病……”


    他如是說著,臉上有羞愧。


    談到錢了,就總覺傷感情,更覺對不住師叔祖待他的好。


    “也好,我便收你為徒,工錢照給,便按奇輪寺的規格來,如何?”蘇瑾笑問。


    小沙彌大喜,腳趾繃緊扣地,雙手卻亂擺:“不用不用……不用那麽多,師叔祖,我以後要吃您的,穿您的,您也沒奇輪寺富裕,不用給這麽多的。


    便……便夠我娘親買藥,還能讓她和妹妹活命就行。


    師叔祖您放心,我吃的少,衣服也不用換,就穿這件僧袍和您走就行,這衣服我還能穿好些年!


    您放心,我個子長得慢,這僧袍夠穿好久好久……”


    如是說著,眼眶也紅。


    他知道自己真沒去處了,古覺大師不會拿這個和他開玩笑。


    眼中的淚,有蘇瑾願意收留他的欣喜,亦有自己老是提錢的愧疚。


    他更知道,師叔祖過幾天就要離開漢州,去北境了,那是萬裏之遙。


    他要離開故鄉,遠離娘親和妹妹了。


    便又小心翼翼問道:“師叔祖,我隨您離開前,可以回趟家嗎?我想給娘親和妹妹道個別。”


    蘇瑾摸摸他頭:“為何要道別?”


    小沙彌語塞,也覺自己要求太多了,想放棄這想法。


    卻實在好舍不得。


    在奇輪寺雖也見不到娘親、妹妹,卻畢竟都在漢州。


    可此次一別,萬裏之遙,便當真不一樣。


    眼眶再紅,努力忍住:“娘親、妹妹,你們等我!


    等我隨著師叔祖,以後有本事了,定會寄好多錢回家,讓你們頓頓吃肉,住大房子!”


    他下定決心,再抬頭,看向蘇瑾,正要說不回去告別了也行。


    卻見到,那少年目光越發溫柔:“帶著他們,一齊隨我離開,沒有分離,何須告別?


    正好我也略懂醫術,可以看看你娘親的病。”


    繼而,看向小沙彌目光,變得認真,似在與過去的自己,跨過時空,對著話:


    “你以後,或許會走的更高,更遠,或許會得到很多。


    心,也會漸染俗塵。


    你會貪婪,會迷茫,會虛偽,會功利,這些都沒關係。


    卻要永遠記住,有些東西,便如手中的沙,握得累了,就揚了它,莫因握得久了,便舍不得。


    更莫忘了,當初為何要握住那一捧沙。”


    “若覺越走越暗,就不妨回頭看看。


    看看這個在今天、此刻的你。此刻紅著眼眶,小心翼翼,壯誌豪情的你。”


    “且記,前路有光,初心莫忘!”


    小沙彌愣在原地,仰望眼前少年,那少年麵目也已模糊,幻化為光。


    似心懷慈悲,秉持憐憫的佛。


    那光也好生溫柔,將自己籠罩。


    師叔祖這話,也不似和自己說的,仿佛自言,自語。


    透出深深的遺憾,與悲傷,又充滿希望,普渡著芸芸眾生中,這個毫不起眼的自己。


    更似橫渡過去、未來,具象於現在!


    小沙彌似有所悟,今日蘇瑾一番交代,亦在他心中,留下了難以磨滅的痕跡。


    永生難忘。


    也似一顆種子,漸漸發芽。


    性命雙修之中,念之達,涉及深遠,也在此間。


    小沙彌點點頭,憨態可掬又一本正經,朝蘇瑾鞠躬。


    如蘇瑾在古佛經所見一畫,畫中一沙彌,亦是這般,朝著【人間佛陀】鞠躬。


    他覺有趣,也學那古畫中【人間佛陀】模樣,掌觸於小沙彌頭頂。


    似哄著過去的他自己。


    法,從不高深,無需莫測。


    法,是從前,是現在,是未來。


    是你將所悟用於行,行於善,善於眾生。


    是你寬恕自己,改變自己,繼而影響別人。


    於是,歲月也來,而你從歲月中來,從過去來,從未來來,從現在來,又似不曾來過。


    如是,便如來過。


    繼而有法,法自如來。


    蘇瑾再次有所悟,轉身,看那熱氣騰騰蒸籠,味道對了。


    便打開竹蓋。


    煙霧嫋嫋。


    這玄階王獸【惡羅紅鱗吼】的胃,以難吃著稱,就不知那古覺大師,是否有靈藏修為了。


    若有,【百味帝君】升級進度又能加一。


    蘇瑾看向小沙彌,笑道:“菜做好了,走,帶我去見見那位大師。”


    如是說著。


    意識之內,【緣法者】升級進度,法施一欄,數據變化已定。


    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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