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事是不能耽擱的,今日結親的是一對死去的男女,眾人都要換上白衣,而花姑還給了宋離一頂麻做的寬大白帽,下方長長地披在身後,垂下來的帽簷幾乎遮住了半張臉。


    花姑將他們安排在女方的送嫁隊伍中,其中男女有低階修士和凡人,他們的衣著大都相似。


    其中還有一個懵懂無知的童女,老老實實地待在送嫁隊伍中,身為女方親屬的三等世家的人身旁。


    “吉時已到。”花姑一招袖,夜間狂風大作,卷起地上的枯葉。


    隻一刹間,四周的光芒一沉,天上的月亮變成了血紅色。


    陸衍嚇了一大跳,立馬便要運轉破妄丹,被宋離給按住了。


    宋離不緊不慢地傳音給他:“今夜隻是觀摩,我們不會有危險,有些東西,可以不看。”


    主要宋離還是不想讓陸衍這麽早就暴露自己的能力。


    然後她就聽見陸衍說了句沒頭沒尾的話。


    “你是人是鬼?”


    宋離的半張臉都籠罩在寬大的白布之下,又經這森森的紅月一照,竟平添了幾分鬼氣,若不是陸衍聞得到她身上的丹藥清香,怕是下一秒就要出招了。


    宋離:“……”


    她將白布往上提了提,露出眼睛來看著陸衍:“你說我是人是鬼?”


    對上那滿是嫌棄的眼神,陸衍狠狠鬆了口氣。


    送嫁的隊伍開始動了,他們現在要去接新娘。


    新娘是秦家的人,可屍骨卻不在秦家。


    由花姑帶路,隊伍七拐八繞越走越是偏僻荒涼,宋離幾個和問罰宗的人綴在隊伍後麵。


    出於天生的敏感度,淩遠忍不住傳音給大家。


    “這應該是通往墓地的路,我們這真的是去接新娘子嗎?”


    陸衍浮想聯翩:“該不會……該不會要現場將新娘子給刨出來吧!”


    走著走著,身邊忽然升起了霧氣,這霧越來越濃,能見度不足十米,在這霧中,眾人的感官也跟著弱化了,為了不脫離隊伍,隻能盯著眼前的人緊跟著。


    這樣的路不知走了多久,眼前忽然間出現了亮光,且是連成一片的,大紅的燈光。


    眾人抬頭向前看去,隻見在這荒郊野嶺中竟出現了一座人聲鼎沸的村莊。


    村莊與那喜氣洋洋的聲音,都是在一瞬間突然出現的。


    整個村子到處都掛滿了紅綢,貼著紅喜字,點著紅燈籠。


    “這麽偏遠荒涼的位置,根本不會有村莊,”淩遠繼續傳音:“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個位置應該是一片墳圈子!”


    舉目望去,村莊之內鬼影重重,所有的“村民”們都在張羅著今天的喜事。


    談奕軒:“驚險!”


    蔣岩:“刺激!”


    隊伍在花姑的帶領下直接進了“村莊”。


    走在熱熱鬧鬧的村莊裏,兩邊都是四四方方的平房,隻有門沒有窗戶。


    土路邊上每隔一段距離都點了紅燈籠。


    “跟著燈走,別掉隊。”花姑向後囑咐了一聲。


    隊伍在村莊中行進到了某一處,停了下來,正前方是由紅色裝點得格外喜慶的一間平房。


    花姑點了香,待這香燃盡之後,方才上前去叩門。


    “秦家娘子,老身來接你上路啦~!”


    “嘎吱”一聲,木門自行打開,新娘穿著大紅的嫁衣,蓋著紅蓋頭,雙手合放在腿上,端莊地坐在正中。


    她全身皆被鮮豔的大紅籠罩著,唯有一雙慘白慘白的手裸露在外,細看之下,那似乎不是正常死人的皮膚,這種顏色更像是……紙紮人。


    童女跟隨著花姑走在最前方,此刻直麵著這一幕,忍不住瑟縮地後退起來,又被她後麵的人給往前推了推。


    花姑麵帶笑容地上前去,攙著新娘子從屋中站起來。


    同一時間,外麵響起了喧鬧的樂聲,由遠及近,愈發清晰。


    先是嗩呐,而後是鑼聲、鼓聲、鈴鐺聲……


    “看那邊看那邊!”頗為緊張的談奕軒傳音給眾人。


    轉頭朝著聲音的來源看去,隻見是另一個隊伍過來了。


    這是一個紙紮人的隊伍,為首的紙人穿著同樣紙紮的道袍,手裏拿著個鈴鐺搖晃著,跟在他身後的幾個紙紮人敲鑼打鼓,再後麵的幾個,抬著一頂大紅的花轎。


    花姑一路扶著新娘子出了門,向著那花轎而去。


    新嫁娘從身側走過,蔣岩忍不住問道:“隊長,這是人是鬼,是行屍還是紙人?”


    淩遠猶豫了一會兒:“雖然我也想知道,但這時候用神識打探新娘子,似乎不太禮貌。”


    “都是,”宋離傳音給他們:“就是不是活人。”


    禮貌是什麽東西,她不知道。


    但宋離現在的確是給新娘子留下了一個不好的印象。


    已經來到了花轎前,紅蓋頭扭向宋離看了會兒,而後輕盈地跳上了花轎。


    一旁的花姑欣慰地笑著:“秦家娘子就是調皮了些,不過比你那會兒可差遠了。”


    宋離險些忘記自己這身體的原身也是結過陰婚的。


    “那我從前是什麽樣的?”宋離問道。


    花姑臉上笑容不減:“你當初把這些抬轎子的都給撕了,好不容易到了卓家卻還要鬧,最後還是看到那卓家小郎君長得俊俏,這才消停下來。”


    宋離:“……”


    宋清清,真有你的。


    “起轎——”


    紙紮道人一聲令下,送嫁的隊伍敲鑼打鼓,花轎被抬了起來,花姑來到了轎子的一側跟隨,童女被推到了最前方紙紮道人的身側,瞬間被嚇得哭了起來,直看的那問罰宗幾個人想要過去阻止。


    同一時間,隊伍當中的秦家人也都哭了起來,他們跟在花轎後邊,一路走一路哭,一路拋灑著紙錢。


    一路沿著紅喜燈籠向村莊外走去。


    夜晚的風愈發陰冷,仿佛是幻覺,紅燈籠上麵的“喜”字突然間變成了“奠”字,但又在一眨眼間變了回去。


    出了“村莊”,又一路往城中走去。


    荒野上偶爾會出現幾棵老樹,借著猩紅的月光看去,樹上密密麻麻地站滿了烏鴉。


    花轎中時不時傳出新娘子幾聲尖細的嬌笑,忽然之間,這嬌笑聲出現在了宋離耳邊。


    同一時間,她背上一沉,仿佛背上了什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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