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岩把畫麵調整到最後。


    那隻大雁出現了,它就在高高的夜空中,身上纏著褪色的紅綢,眼睛隱約泛著點紅。


    連荷在看它,而明明很高很遠,但這隻飛過的大雁卻能給人一種感覺。


    仿佛它也在看著她。


    淩遠也抬頭看向角落裏籠中的大雁,然後詢問一旁被嚇得瑟縮在床角的新婦:“這隻大雁是哪裏來的?”


    “這……這是聘禮……”


    新婦完全不知道他們究竟是什麽人,隻是聽著他們在言語中透露出自己所嫁的這個丈夫是個殺人犯,她現在的心情別提多麽複雜了,她感覺自己的一生都要毀了。


    “不是那隻大雁了。”宋離道。


    她頓了頓,又走到新婦麵前,這新婦有些躲著她,但因為宋離是這邊唯一的女子,也便沒有更多過激的反應。


    宋離在她的右手手腕上摸了摸,下一刻,一條紅色的絲線便出現在了她的腕上,綁的是死結,一路延伸至屋外的王獵戶手上。


    新婦茫然地看著這出現在自己手上的東西,而問罰宗弟子卻是一驚,蔣岩直接將記錄下的畫麵調整到連荷手上出現的粗麻繩一般的紅繩。


    看見了這些,新婦徹底慌了,哭道:“這,這些都是什麽?我會不會死啊?”


    宋離試著扯斷這條紅線,可惜做不到,想了想後將一直等在外麵的蕭雲寒叫了進來。


    蕭雲寒出劍,劍光拖出一道殘影,好在這紅線細若遊絲,一劍便斬斷了。


    “那人是個殺人犯,”宋離同那新婦道:“不是你的良人。”


    伴隨著紅線被斬斷,綁在女子手上的死結也有所鬆動,她後怕地看了一眼蔣岩展示的連荷的慘狀,趕忙將纏在手上的紅線剝了下來。


    原以為這裏的事情已經做完了,卻見宋離拿起了桌上未燃盡的紅燭。


    “你們成親時用的蠟燭,還在嗎?”宋離問道。


    新婦看向了她的手中:“就是你拿的這個。”


    “可這不是龍鳳花燭,”宋離又道:“成親之時,不是應該點龍鳳花燭,燃上一夜嗎?”


    新婦無奈地笑了笑:“貴人家中才會用那種東西,我們這種普通百姓,哪裏用得起那種金貴物件,更不要說是點上一整夜了。”


    宋離放下了紅燭,轉頭看向一臉懵的蔣岩。


    “那為什麽,連荷死的那天晚上,屋中點的是龍鳳花燭?”


    蔣岩震驚。


    我又錯過了什麽!


    他趕快倒放,將畫麵定格在那唯一一次一閃而過的龍鳳花燭上麵。


    “真的是龍鳳花燭!”


    “宋道友,你簡直神了啊!”


    “你就是行走的執法記錄儀吧!”


    “搜!”淩遠立即道:“將那天晚上的龍鳳花燭搜出來。”


    同時他又轉身離開房間,去審問王獵戶關於龍鳳花燭的事情。


    忙了一整夜,哪怕將王獵戶的家搜了個底朝天,也依然沒有搜出那一對龍鳳花燭,甚至連荷死前見過的那兩隻紅白燈籠也完全沒了蹤影。


    而從王獵戶的口中,也根本沒問出那些東西的來曆,問罰宗針對凡人的審訊手段不需要太麻煩,但這王獵戶自己的記憶都是模糊的,根本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有可能是被做過了手腳,淩遠也便暫時放棄了對他的審訊,將目光放到了另一位教習先生的死亡上。


    淩遠的小隊總共有五人,他派出了三個人出去調查教習先生死亡前一天的行動軌跡,在處理好王獵戶及其父母的事情後,淩遠帶著蔣岩來到了鹿鳴書院的學生們發現棺材的地方。


    隻是簡單地對比一番,他便確定道:“這不是當初活埋的地點,應該是有人用了空間類的術法,故意將棺材轉移到了這個地方,讓你們發現的。”


    江道塵更加確定了自己之前感受過的空間氣息不是錯覺。


    “那個人為什麽故意要讓我們發現,”陸衍喃喃道:“那是個好人?”


    蔣岩調查了一番,隨即道:“死者沒有兄弟姐妹,父母也在早年間去世了,若是知道她的冤屈,想為她伸冤的話……似乎也沒人。”


    沉默了會兒,蕭雲寒忽然開口:“莫大哥。”


    “絹書上麵寫的莫家大哥雖然是連姑娘的青梅竹馬,但是他已經成婚,有家室了,”江道塵在旁道:“還會在意她的事情嗎?而且他也隻是一個凡人。”


    “會不會在意,去查查不就知道了,”陸衍站起身:“我去去就回!”


    宋離讓蕭雲寒跟他一同過去了。


    淩遠見宋離似乎有想法。


    “宋道友覺得,可能是誰在背後裝神弄鬼?”


    宋離驀地一笑:“大雁?”


    淩遠覺得她這個笑怪怪的,但是並無惡意。


    身旁的蔣岩激動地認可宋離的說法:“對啊,那大雁生出了妖性,如果它成了妖,這絹書血字、棺材轉移,它完全有可能做到啊!”


    淩遠還是有些猶豫:“倘若是死者最後的怨念和痛苦為它開了智,它也隻是生出了自己的意識,可一隻從未修煉過的大雁,短時間內若沒有什麽機緣的話,又怎能做到這些呢?”


    “因怨念而生,自然可因怨念而壯大。”宋離道。


    她一開口,江道塵立馬想到了什麽,一拍大腿。


    “這清河郡中肯定不止連荷一個婚姻不幸的人,那花姑配過的姻緣不計其數,如果他們遭遇的都不是正緣,而是像連荷姑娘這樣的孽緣的話,那這些怨念……足夠供養一隻大雁了吧。”


    淩遠這才注意到了被幾次提起來的名字:“花姑?”


    宋離便向他解釋了花姑的身份,以及她現在加入了散盟的事情。


    聽到了後麵,淩遠又為難了起來:“這加入了散盟就……”


    就不好辦了呀。


    這世上可沒有邪修敢這樣光明正大地加入散盟,既然被星宇道人認證過,想來也是個正常散修,但該查還是要查,就是不知散盟那邊會是什麽意思。


    “該查還是要查,”宋離開口,公正無私道:“不能因為她是散盟的人就高抬貴手。”


    淩遠的眼睛登時一亮:“宋道友大義!”


    幾人根據地底坑洞殘餘的空間氣息,結合王獵戶的招供找到了正確的埋屍地點,又以此確定了大雁的飛行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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