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大門轟然打開,殿中的景色清晰地映入了在場諸人眼中:除了黑色的簾幕、石台和掛在正中央的一幅畫之外,空無一物。


    “這裏是……”


    薩林抿著嘴跟在米諾斯身後,緩步踏進了這個她曾經來過一次的神秘宮殿,最後跟著走進的童虎及史昂則警惕地打量著周圍的一切。


    神殿還是老樣子,看上去似乎沒有任何變化,但再次踏入此地,薩林的心情可謂是五味具雜。


    “這裏是冥王殿。”不知怎地,這句話不由自主地從舌尖滑了出來,甚至還帶了一絲連她自己都沒有察覺的淡淡懷念。


    “冥王殿?難道是哈迪斯……”


    童虎的話還沒說完,整座大殿忽然震動了一下,就好像一個從荒古蘇醒的巨獸,沉重的威壓瞬間覆蓋了每一寸空間,將原來那種死氣沉沉的感覺全部揮之一空。一簇簇黑色的火焰憑空出現,像幽靈一樣在大殿中盤旋飛舞。


    “這是怎麽回事?!”兩個聖鬥士瞬間繃緊了神經,但在看清黑火的動向後,又紛紛愣在原地。


    黑色的火焰越來越多,它們仿佛被一股神秘的力量牽引著,全部向著大殿中央的人影聚集,很快便堙沒了那個身影。


    “米諾斯……”


    薩林死死握緊雙手,看著那愈發模糊的身影,情不自禁地開口喚了一聲。人影轉過身,搖曳的火焰將他的麵容映得模糊不清,他站在那裏,任憑火焰吞噬著軀體,卻沒有任何動作。


    “您在為我傷心嗎?薩林大人。”


    薩林張了張嘴,無數的話最終隻化作一聲歎息:“對不起,米諾斯。還有,謝謝你對我的照顧。”


    “您不用道歉,對我而言,能保護您是我的榮幸……”


    “請保重,薩林大人……”


    在人影被黑火完全吞噬的一瞬,積蓄了許久的淚水終於從眼中滾落。深吸了一口氣,薩林緊緊閉上了眼,仰起頭平複內心的激蕩。


    她已經記不清這是第幾次為了別人哭泣,每一個人在她麵前死去,都給她帶來一種難以言喻的悲傷,她沒有辦法不去在意!


    “這是從神話時代就流傳下來的一種禁術,向火神奉上祭品,以求來這種具有破壞之力的天火,這是專門為了破解封印而存在的禁術。”


    不等兩人詢問,薩林便低低開口。這個禁術她並不陌生,當初在第一獄的大圖書館尋找線索時,她曾經認真翻看了和三代神有關的傳說和禁忌,其中就包含了這個禁術。第一獄隸屬米諾斯管轄,她在出入時也曾和他多次碰麵,像米諾斯那樣博學的國王,肯定對自己所管理的東西了如指掌,隻是沒想到,為了破解施加在時預女神靈魂上的封印,他會把這樣一個禁術用在自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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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冥界和聖域不應該是敵人。”她仿佛強調似地自言自語。


    在黑火完全消失後,地麵上一個燦爛的五芒星印記已經完全顯露出來,這個印記越來越小,最後在三人的注視下化成一小團銀色的光芒飛向薩林,光芒消失後,一個和亞倫所戴的一模一樣吊墜就這樣靜靜地呈現在三人麵前。


    “這個吊墜!”


    薩林一手握住了掛在胸前的五芒星吊墜,輕輕闔上了眼睛。從吊墜中源源不斷逸散出的溫暖小宇宙包裹了她的全身,帶來一種迷茫又舒適的奇異感受,那流過掌心的仿佛不是小宇宙,而是沉澱了千年的時光……


    此時此刻,薩林已經完全忘記了之前的抗拒,她沐浴著那股銀色的光芒,全心全意地感受著這熟悉的小宇宙。腦中猛然一痛,無數畫麵鋪天蓋地湧進腦海,仿佛幹旱了許久的田地突然得到了河水的滋潤,那種貪婪而暢快的感覺讓她深深陷入其中無法自拔。


    她想起來了,過去的一切,屬於時預女神伊菲絲的全部記憶!


    那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她以一個旁觀者的身份瀏覽著時預女神的記憶,卻沒有半分排斥,仿佛那就是她自己一般!或者說,她自己經曆了那所有的事!


    是的,她是那個普通的人類薩林,同時也是時光與預言女神伊菲絲!她們,本就應是一體!


    神殿中央的銀色光芒越來越盛,似乎是感受到了主君的召喚,神殿的大門突然被一股大力撞開,從星之魔宮衝出來的黃金杖直直地撞進了那一團銀芒之中,刹那間綻放出璀璨奪目的金光,照亮了神殿的每一個角落。一股包含著高貴與威嚴的小宇宙衝天而起,穿過了空間的阻礙降臨在聖域的正上方,霎時,古老的聖域仿佛是從沉睡中蘇醒了一般,以占星樓為中心,由十二道光柱組成的銀綠色結界迅速張開,僅僅幾秒便將整座聖域納入了保護範圍。幾乎在同一時間,所有還活著的聖鬥士心底同時泛起了一種奇異的感覺,溫暖的小宇宙直達心底,和他們所感受過的雅典娜的小宇宙不同,這股小宇宙不僅包含了高貴與仁慈,還有一種不容反抗的威嚴,似乎在向世人宣告她的存在。


    冥王殿中,離得最近的童虎和史昂首當其衝,他們同時意識到,這便是聖戰開始、黃金聖衣發生異變那天,從遙遠的意大利傳來的那股神秘小宇宙。不同於上一次的一閃而逝,現在這股小宇宙非常穩定,在黃金杖到來後,甚至還在不斷向上攀升,不過幾秒便已表現得和雅典娜不相上下!


    “這就是、時光與預言女神伊菲絲的小宇宙?!”


    “喂,史昂,這到底……”童虎低頭看了一眼身上一閃一閃發出共鳴的黃金聖衣,臉上的表情很是難看。


    明明守護了雅典娜十多年,結果現在卻突然告知:聖域的女神其實另有其人,你們戰鬥了這麽長時間,其實都是在做無用功。


    這樣的結果換了誰都不可能毫無芥蒂的接受。


    “難道真像米諾斯說的那樣,薩林才是我們要守護的女神?”史昂的臉色比童虎更陰沉,他看著同樣一臉糾結的戰友,張了張嘴,似乎想說點什麽來否定眼前這一切,但最終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現實不容許他們自欺欺人!


    “白羊座的史昂,還有天秤座的童虎。”


    甜美的女聲透過光芒清晰地傳到兩人耳旁,就算隻是一句公式化的稱呼,但那不知不覺揚起的尾音卻一直傳達到了聽者的心底,軟軟的、充滿誘惑聲音仿佛一隻看不見的小爪子,撓的人心裏癢癢的。


    在失神幾秒鍾後,童虎和史昂同時低下頭,臉上飄過一片可疑的紅暈。


    “伊、伊菲絲女神?”


    光芒退散,一身潔白長裙的少女手握黃金杖,俏生生地立在原地,臉還是那張臉,但此刻卻給人一種不敢直視的錯覺,生怕多看一眼都會玷汙這位純潔而高貴的少女。


    “孤名為薩林,亦是時光與預言女神伊菲絲,大地的統領者!”


    年輕的戰士們猛然抬頭,可一對上少女那雙清澈的眸子,一肚子反駁的話頓時連一句都說不出來,隻能呐呐地望著少女。


    “孤知道你們內心有很多疑問,但是現在沒有時間向你們解釋。”融合了薩林十幾年來的記憶後,再看這世事時,伊菲絲心中五味具雜,但在這些同樣被蒙蔽的年輕戰士麵前,她隻能淡淡一笑,悄悄掩去臉上的苦澀之意。


    雖然薩林隻是個擁有了她上輩子二十多年記憶的人類靈魂,但由神之靈魂誕生的數百年的記憶居然會被區區人性壓製……伊菲絲非常清楚那段特殊的記憶對她而言到底意味著什麽,會出現這樣的狀況,這絕對不是巧合!


    “不用緊張。”


    手持黃金杖緩緩走近手足無措兩個戰士,少女的纖纖玉指輕抵在童虎胸口,指尖迫出幾滴鮮血,隨後詭異地融入了他的身體。


    “哇呀呀呀呀呀!!!!!!!!!!!”


    耀眼的光芒在兩人之間瞬間綻放,一股強大的力量伴隨著意念,被生生逼進童虎的心髒中。


    “童虎!”史昂驚呼一聲,他一把接住了戰友墜落的身體,後退兩步,緋紅色的眸中重新染上了警惕之色。“你做了什麽?!”


    “misopetha menos(眾神假死之法)”


    不理會史昂那戒備的目光,伊菲絲淡淡地道:“孤的血已經融入你的心髒,這樣一來,你的心髒一年隻能跳動十萬次,也就是正常人類心髒一日的跳動次數。一年的時光,對你而言,猶如一日。”她緩緩抬起左手,墨綠色的小宇宙在掌心凝聚,隨後瞬間分成兩份籠住兩人,光芒一閃而逝,兩人原本傷痕累累的身軀也在一瞬間恢複到了最初狀態。


    “這是……”


    不等兩人驚訝,一件象征著教皇身份的深色法衣從天而降,不偏不倚落在了史昂肩上,封印了冥王軍靈魂的木欒子念珠亦在同時出現在童虎手中。


    “孤的聖鬥士們啊,幾千年來,你們在雅典娜女神的帶領下,長久地守護著大地的和平,真是辛苦你們了!”


    “但是,聖戰還沒有真正結束,隱藏在暗處的古老神明依然在時時刻刻地威脅著三代神的統治,也威脅著大地上的人類。這一世,孤覺醒的太遲了,沒能和你們一起並肩戰鬥,實在對不起。現在,諸神仍在沉睡,在下一個時代,兩百多年後的那場聖戰,孤會和你們一起,結束這延續了數千年的戰爭!”


    “童虎,史昂,孤以大地統領者的身份命令你們――活著回到大地上去!在兩百多年的漫長時光中,童虎,你要負責監視封印了冥界一百零八魔星的那座魔塔,史昂,你將要作為聖域的教皇,複興聖域!”


    “你們一定要記住,聖鬥士是守護大地、守護人類的戰士!下一次,孤會和雅典娜一起降生於聖域,在之後的兩百多年裏,你們要活著準備下一次的聖戰!”


    “等、等一下……”神色萎靡的天秤座戰士撐著戰友的手臂,艱難地抬起頭顱。他堅毅的麵龐上沾著點點鮮血,幾乎實質化的目光緊緊攫住女孩的身影,就算是再遲鈍的人都能從他身上感受到那股濃濃的憤怒。


    “為什麽……明明是神明之間的爭端,卻要把人類牽扯進來!為什麽要把人類當做爭端的籌碼!!啊?!!!!”


    伊菲絲靜靜地注視著年輕的天秤座戰士,幾乎在燃燒的目光讓她不由自主地記起那些曾埋藏在薩林心中的深深怨憤。


    反抗神明,無論到了哪裏,都是人類的天性麽?


    但是,她伊菲絲已經不是人類,而是、神。


    伊菲絲的嘴角勾出一抹淡淡的、帶著些許哀傷的笑容:“沒有為什麽,如果要一定要找個理由的話……憑神明是人類的創造者,這就足夠了。”


    “因為是創造者,所以就能隨便玩弄人類的生命嗎?!”童虎目眥欲裂。


    “的確是這樣啊,因為神與人類之間,不存在公平!”伊菲絲的語氣不覺染上一抹淡淡的冷嘲。


    “不要說什麽人類是無辜的,單憑現在人類的祖先是誕生在三代神明的統治下這一點,那些古老的神明必定會毀滅人類,在他們眼中,不服從統治,這就是罪!他們寧願重新創造一代聽命於自己的人類,也不會留下一批不聽話的棋子。而身為被創造者的你們,沒有資格主宰這個世界,若想要在這個世上活下去,除了投靠有著共同利益的神明,沒有第二個選擇。”


    “千萬不要拿人類的價值觀去衡量神明的所作所為,那隻會讓你更痛苦,不同種族間的殺戮是不需要任何理由的,所以更不要期待神明會改變他們的觀點。人類要做的,隻有努力、努力地活下去,即使到了滅亡的前一刻也不能放棄這個信念。”


    “天秤座的童虎,孤知道你心有不甘……”臉上的冷意褪去,伊菲絲的眉眼間染上一絲淡淡的柔和,她將手搭在直喘粗氣的戰士肩上,輕輕歎息:“但就算是孤,也一樣要去爭、去搶,用神血和靈魂,從自己的同族手中,搶到更廣闊的生存空間。”


    “不過,作為對你們守護大地的答謝,孤願意給你們、不,是給人類一個承諾――”


    “在將來,孤一定會送你們一個隻屬於人類的、神明無法插手的輝煌時代!”


    “伊菲絲女神……”


    喉中像被哽住一般,童虎和史昂麵麵相覷。雖然同樣是神明,但眼前這位女神卻徹底顛覆了他們印象中所有神明的形象。他們從那包含著冷意的質問中,聽出了淡淡的哀愁,那是同族之間血淋淋的戰爭,沒有任何退路。退一步,不是死,而是徹底地消亡。


    對從小就被灌輸了“向雅典娜效忠”的聖鬥士而言,根本無法接受另一位神明的命令,但是就是這位初次見麵的女神,卻給出了一個連雅典娜也未曾說出口的承諾。


    心中堆積了太多的疑惑,兩人剛想追問,但在感受到那股迅速靠近的小宇宙時,全都駭然地瞪大了眼睛。


    “我們的對話似乎隻能到這裏了呢,如果可以,真想和你們好好聊聊……”


    伊菲絲露出一個帶著淺淺遺憾的笑容,隨後緩緩站起來,轉身麵向神殿正門的方向,眼中驀地閃過一絲決然。於此同時,一股充斥著暴虐和毀滅的強大小宇宙猛地撞爛了牆壁,咆哮著席卷了冥王殿的每個角落。


    少女神色一變,在黑色小宇宙靠近之前,一個銀綠相間的防禦環驀然張開,狠狠地和那股充滿邪意的小宇宙撞在一起,瞬間爆發出堪比兩個ae相撞的龐大威壓,逸散出的磅礴神力直接將高大的冥王殿壓成了粉末,隻留下漫天飛舞的石礫和一片殘破的地基。


    “終於來了啊,從神話時代就隱藏在暗處的古老神明!”


    彈指滅世,這就是神與神的對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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