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因為宋悅笙和宋知顏一樣的容貌,以及看不到妖氣卻被風火扇顯露出修為,風峙在一開始就不會把心思放在她身上。


    因為宋悅笙穿著他最討厭的綠色,甚至連簪子耳飾都是綠色。


    在知府的府上,是他第二次和她相遇。


    第一次,她教訓賭徒毫不留情。


    而這一次,小妖女身上竟然還有傀儡術的蹤跡。


    而且,經過風峙的觀察,他覺得這小妖女好像在針對宋知顏。


    兩個長相一樣,卻是一人一妖。


    若是針對,實在太有意思了。


    比他過去八百年遇到的事都要有趣。


    所以風峙打算和她套近乎,弄明白她身上的妖氣,再攛掇她和宋知顏對付,滿足他好奇的樂子。


    隻是……


    她她她竟然吻他的耳垂,還捏他的貓耳!


    不知道貓妖的耳朵除了伴侶,不能輕易碰嗎!


    這小妖女太膽大。


    他才不要讓她當他的伴侶!


    風峙想明白了。


    小妖女定是狐妖。


    他中了狐族獨有的媚術,才會在她碰他耳朵時渾身僵硬。


    聽到她要走,風峙在門前攔住了她,讓她把狐族媚術解了。


    嘿。


    這小妖女竟然大笑著駕著馬離開了。


    不解也沒關係。


    鬼市的幽蘭玉佩是狐族媚術的克星。


    隻要有此玉佩,他就再也不用害怕小妖女的媚術了。


    幽蘭玉佩係在腰身,風峙整個人又自信了。


    隻不過在聽到有人要入住那個房間後,他抱著不想讓別人發現他曾經在那裏失態的心理,裝鬼嚇跑了入住的賓客。


    都怪小妖女。


    害得他少賺了一間房的銀子。


    等她從冰域高原回來,他定要讓她賠償!


    她應該能回來的吧……


    後來,小妖女確實是回來了。


    但她不知從哪兒聽來了引魂燭的消息,用一把青紙傘,把他帶去了冰域高原,非要讓他說出下落。


    他不說。


    小妖女卻說會日日來纏著他問,什麽時候說,什麽時候不再纏著。


    風峙不以為意。


    還有被他忽視掉的隱隱的期待。


    ——他想看到她來。


    隻是……


    誰家大半夜不睡覺,把他拽去冰域高原,逼著問他引魂燭啊!


    他是妖不假,妖也是需要睡眠的啊!


    她到底知不知道?


    好吧。


    從她一天三四次把他瞬移去冰域高原來看,她確實什麽都不知道。


    風峙不喜歡冰域高原。


    不隻是因為他不能招架殘留的法力,還因為廣袤無垠的白中,隻有她一點綠。


    讓他想到最討厭的春日。


    ——貓妖總在春日發情。


    ……


    因為君鈺,宋知顏好像特別恨她。


    給他下了聽話蠱,讓他去殺小妖女。


    風峙想選擇自戕解蠱。


    貓妖九命,丟掉一命也沒什麽。


    宋知顏卻說他已經死過八次,再死一次,就真的死了。


    他怕死,不敢嚐試了。


    可她又說小妖女是不是狐妖,是竹子精,他對她的奇怪反應是因為他喜歡。


    喜歡嗎?


    風峙不知道。


    他見過很多女子,那些女子看他時眼裏總有欲念。


    他不知道喜歡應該是什麽樣子。


    風峙想一個人靜一靜,但小妖女總突然冒出來。


    她不知道他現在不想看見她嗎?


    引魂燭對她真的那麽重要?


    風峙一邊躲著小妖女,一邊整理自己煩亂的思緒。


    然後,他想明白了。


    他心裏期待她能從冰域高原回來是因為他不舍得她死。


    他在宋知顏麵前無意間提到的三次名字,又沉著臉,是因為提到他在拿小妖女和宋知顏相比較。


    小妖女是好,宋知顏是不好。


    他整出鬧鬼傳聞不是因為遮擋他的失態,而是因為貓妖念舊。


    那間房是他和小妖女唯一共同待過的地方,他不想,也不願讓別人染指。


    他討厭春日不假,可當他看到雪中的那道唯一的綠意,心中卻生出渴望,想要把那抹綠意擁入懷中。


    原來,這就是喜歡麽。


    所以風峙騙了她。


    引魂燭隻是借口。


    他找她,單純是想在死前與她共度一夜。


    如果沒有纏綿,他死後怎麽有臉麵對貓妖的前輩們?


    說他還是處子之身?


    那可太丟麵了。


    但,小妖女起了疑心,沒做到最後。


    她用催眠粉問出了所有,還說會殺了宋知顏給他解蠱。


    說出的話是為他好。


    但她又說這是拿了引魂燭的交換。


    風峙不願意和她徹底分清。


    貓妖認定了伴侶,是一輩子的事。


    她怎麽能在撩撥了他的心後,說不要就不要呢。


    君鈺的出現出乎他的預料。


    他那一掌打得風峙險些露出原型。


    君鈺想殺他,他也想殺君鈺。


    調息好後,風峙去了君府。


    隻是他沒想到看到了一場此生難忘的畫麵。


    小妖女說她給君鈺喝了孟婆湯,兩刻鍾後會忘記所有。


    她還變出來幾條鐵鏈,說,君鈺打造了一個暗牢,想把她鎖起來,讓她成為玩物。


    風峙聽得氣憤,想衝出去殺死君鈺,卻被宋知顏搶了先。


    真不知道她是時候來的君府。


    而小妖女,她漠視了君鈺的呼喊,毫不留情地和紅衣傘靈離開了。


    後來,他打聽到小妖女去了螢曦湖,便追了過去。


    某夜纏綿,情動之時,他情不自禁地喊了她“笙笙”。


    “你……”


    他堵住了她的唇,不給她任何問話的機會。


    雲雨歇止。


    風峙咬著她的耳垂,說著堅定的誓言:“小妖女,你剛才聽錯了。我從不喊那個名字,以前不會,以後也不會。”


    即使心中再想喊,也不能。


    他怕她聽到名字想到死去的君鈺。


    他怕爭不過一個死人。


    **


    風峙一開始以為紅衣傘靈是他的對手,有些吃味,暗暗地攛掇小妖女想把他封進傘裏。


    可後來發現不是,那傘靈對小妖女談不上喜歡,一心就想趕緊換個主人。


    他就對傘靈沒那麽大的惡意了。


    後來,紅衣傘靈說他太癡傻,說世上女子千萬,怎麽就纏上了小妖女這個惡劣的妖。


    小妖女才不惡劣!


    她是世上最好的女子!


    她對他沒有情,是因為她修無情道。


    那傘靈的表情一看就不信。


    不信又能如何?


    風峙在心裏苦笑。


    如果不給自己找個支撐,風峙真的會怕自己因她的無情而崩潰,對她做出不好的事。


    到頭來,把自己變成和君鈺一樣忘記她的下場。


    興許說得久了,他真信了小妖女在修無情道。


    無情道,無情無欲。


    所以他看不到小妖女對他的情,看不到她對他有欲念。


    不過沒關係。


    小妖女隻是給不了他想要的情。


    她對他還是喜歡的。


    記著他的喜好,送他衣服,每次從幽冥司順來的東西總會想著他。


    在螢曦湖的兩百年是他最喜歡最幸福的時刻。


    奈何老天總愛開玩笑。


    順風順水的時候,總會發生一些意外。


    而老天帶給他和小妖女的意外就是宋知顏。


    彼時,她已經不是宋知顏,而是九重天的雲翊仙君。


    她打暈了他,把他帶去了九重天的雲渺宮。


    醒來後,風峙發現自己躺在床上,而宋知顏就在旁邊托著臉笑著看他。


    他以為做了對不起小妖女的事,妄圖殺神。


    “停手。”


    宋知顏隻是說了這兩個字,他便再也不能動彈。


    風峙幾乎是立刻斷定:“你又種下了聽話蠱。”


    “沒錯。”


    宋知顏瞧著風峙生氣的模樣,拍了拍他緊繃的臉:“放心,宋悅笙沒死之前,我不會對你做什麽。”


    “上次是我自己選擇自戕回九重天,但這次,身為妖的宋悅笙殺不了我。風峙,你若宋悅笙死心,我便立刻給你解蠱。”


    “滾!”


    風峙低吼,聲音中夾雜著難痛苦與憤恨。


    他強忍著體內蠱蟲肆虐帶來的劇痛,用盡全身力氣,手臂顫抖著抬起,最終化為一記重擊,狠狠落在了宋知顏的肩膀上。


    然後,他趁機趕緊逃走了。


    此處是九重天,很容易被天兵們發現。


    很幸運,他看見了小妖女。


    她用青靄傘打暈天兵,然後拽著他跑走了。


    但很快又不高興。


    他聽到小妖女說是君鈺把她帶來的九重天。


    他想和她立刻用傘離開,她卻說用不了瞬移法術。


    風峙以為小妖女想留在九重天,可他試,也如此。


    就在這個時候,老天和他開起了玩笑。


    宋知顏追了過來。


    她動用聽話蠱,想讓他殺死小妖女。


    這怎麽行呢。


    他最喜歡她了。


    所以,當風峙察覺到很難控製自己的行為後,他立刻把掌風落到了自己身上。


    洛川從沒有看到過小妖女落淚,與她纏綿之時,也不見她哭。


    她倒是挺愛欺負他,讓他哭的。


    他曾經問洛川和橘小胖,結果兩人都說沒有看到過她掉眼淚。


    但今日,風峙見到了。


    落在他手上。


    很疼。


    比他身上的傷很疼。


    他再也不想看到小妖女哭了。


    可風峙不免又想,她為他哭,是不是說明她對他不止是喜歡,也有一點點愛呢。


    他終究沒問出口。


    有些答案不知道比知道要幸福。


    風峙吻宋悅笙時,挑釁地看了君鈺一眼。


    沒辦法。


    他記仇。


    誰讓他當年在他麵前抱小妖女。


    雖然遠,但他是貓妖,視力遠比其他妖好太多。


    其實風峙一點兒也不喜歡四季如春的地方。


    但螢曦湖畔是她和小妖女共同生活了兩百年的地方。


    還因為她,他對春日沒那麽厭惡,開始喜歡了。


    隻是……


    他的妖丹被震碎,沒辦法再陪著她了。


    如果時間能夠倒轉,他一定不會過了那麽久才意識到自己的喜歡,定要在遇見她的第一麵就纏著她。


    人族常說情之一字傷人傷心,卻也傷妖。


    他得不到小妖女的愛。


    隻是喜歡。


    不過,他甘之如飴。


    他啊。


    最愛小妖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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