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規森嚴,送到門口就好。還有啊,宮裏不比將軍府,脾氣要注意收斂,切勿和別人起衝突……”


    宋夫人的聲音裏帶著不舍和期望。


    短短的幾步路,她念念叨叨說了很多。


    領路的小太監看見兩人從絳雪宮走出來,恭敬地朝宋悅笙行禮。


    宋悅笙瞥了眼巧月,後者心領神會地走上前,笑著給了小太監幾兩碎銀子。


    “公公,辛苦了。我家老夫人就有勞您了。”


    小太監也不含糊,收了錢,立刻跪下表示衷心:“娘娘放心,奴才一定送將軍夫人安全離開。”


    宋夫人將眼前的畫麵收入眼底,心中百感交集。


    小笙打賞的動作太熟練。


    她一方麵是感歎女兒的成長,另一方麵是憂心皇宮把一個活潑開朗的人變成了現在這副模樣。


    “這位想必是將軍夫人吧,和宋姐姐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說話的聲音清亮,帶著清脆的笑。


    宋夫人順著聲音看去,瞧見走過來的妃子,嚇得她險些沒站穩。


    除夕那晚隻是遠遠地望了一眼,沒想到近距離來看,這個受封的文貴妃眉目間透出的神韻,竟然與已故的皇後驚人地相似。


    小笙和文皇後的矛盾從宮外開始,幾乎是鬧到了人盡皆知的地步。


    麵對這張臉,小笙能忍住,不針對這麽相像的人嗎?


    不僅如此,後宮妃子與已故之人的名字相同,皇帝竟然沒有責令改名。


    宋悅笙笑了笑:“文妹妹,本宮說過自有樂師前來教本宮古琴,妹妹何必日日前來?”


    “妹妹聽樂師說姐姐找樂師來是單純聽她彈曲兒,如果姐姐認真練琴,妹妹又怎麽會前來指導?偏偏姐姐日日找借口推脫,不讓妹妹指導。”


    文蔓說話時不停轉著腕上的鐲子。


    “聽曲兒是為了日後更好地學習。”


    宋悅笙笑得一臉輕鬆。


    倏而,像是想起來什麽,她故作提醒。


    “對了,本宮兩日前提供給了九刑司新的線索。妹妹閑來無聊的話不如想想兩日前有沒有可疑的人進過寧華軒,以便九刑司盡早找到殺害李妹妹的凶手。”


    文蔓的神色突然一變。


    九刑司的人都是飯桶嗎!


    她讓桃香把瓷瓶塞進那個蠢丫鬟巧月的身上,本指望能通過這種方式將她引入九刑司,進而逼宋悅笙脫下貴妃的衣裳。


    怎麽沒把巧月抓到九刑司言行逼問?


    文蔓心中湧起一股難以名狀的焦躁與不安。


    不行,她得趕緊讓桃香去打聽打聽。


    她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平複內心的波動,艱難地擠出一抹笑:“既然姐姐有自己的打量,妹妹就不打擾了,這就離開。”


    宋夫人望著離開的文蔓,不禁說了出來。


    “像,實在是太像了。”


    宋悅笙佯裝聽不懂,疑惑地問:“娘親,你說像什麽?”


    宋夫人心裏一顫,險些忘了自己還身在宮中。


    她故作不回答:“你在宮裏好好的,娘親走了。”


    宋悅笙在門外站著,目送著宋夫人離開。


    後宮妃子一生被困在皇宮,母家人也不是時時都能相見。


    正所謂見一麵少一麵。


    下次進宮讓畫師畫成像吧。


    **


    禦書房。


    蕭歸熙放下手中的案卷,微微側目,目光中帶著幾分審視與考量。


    “趙提司,你打算拓印皇宮所有人的指紋嗎?僅僅兩個人的指紋比對便耗費了兩日有餘,皇宮人數眾多,豈不是要拖個一年半載?”


    趙提司聽後,忙不迭地拱手作揖,恭敬地回答道:“微臣自然不敢如此魯莽行事。微臣已經派人前去詢問宋貴妃,隻待問出貴妃身旁的丫鬟與何人交往密切,便可縮小範圍。”


    蕭歸熙的指尖在桌麵上微微敲擊。


    九刑司的人把藥瓶上的指紋全都拓了出來,即使再有人栽贓陷害也遲了。


    她倒是學了聰明,沒讓自己的指紋粘在毒藥瓶上,也沒透露去九刑司做了什麽。


    須臾,他掩飾著臉上的神色。


    那也不能掩蓋她不把他的命令當回事,私自出逃的事實。


    他頓了頓,沉聲道:“朕即刻下旨,你帶著朕的旨意可隨時提人。元夕之後上朝,朕要知道結果。”


    趙提司心中一凜,時間太近。


    他深吸一口氣,拱手道:“微臣遵命。請陛下放心,微臣一定會竭盡全力,不負所望。”


    說罷,他轉身離去,步履匆匆。


    “陛下,將軍夫人離開的時候碰見了文貴妃。屬下擔心被宋貴妃發現,站得遠。三個人不知說了什麽,將軍夫人和文貴妃的臉色都不太好。”


    張盛從暗處走了出來,跪在蕭歸熙麵前,一句一句地匯報宋悅笙的動向。


    他抿了抿唇,繼續道:“屬下還瞧見文貴妃離開後,讓她的侍女去了九刑司的方向。”


    蕭歸熙輕嗤地笑了聲。


    誰都不想和宮中命案有牽扯,此時讓侍女去九刑司明顯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本以為名字一樣,眉眼神韻相似能有文蔓的幾分聰慧,現在來看,宋悅笙都比她聰明。


    蕭歸熙的聲音低沉而威嚴:“繼續緊盯著,不得有絲毫懈怠。”


    “是……”張盛捏著拳頭,嘴唇微動,似乎有未竟之言。


    蕭歸熙的眼神如鷹隼般銳利,直射向張盛:“還有何事未曾稟報?朕說過無論大小,皆需詳盡匯報。”


    張盛心中一顫,慌忙跪倒在地,額頭緊貼著地麵,聲音中帶著幾分顫抖:“陛下恕罪。宋貴妃在絳雪宮外站了許久,似乎很不舍將軍夫人離開。”


    蕭歸熙的眉宇間掠過一絲愣怔,隨後,他煩躁地揮了揮手,仿佛要驅散心裏湧出的念頭。


    “元夕之前,你不必再盯著她了。”


    “是,屬下告退。”


    張盛的聲音恭敬而低沉,但心中卻更加疑惑不解。


    他從陛下還是皇子時就跟著,非常清楚陛下與宋貴妃之間的糾葛,但最近的事實在讓他摸不著頭腦。


    喜怒無常不說,單說讓他監視也是隨時改口。


    蕭歸熙煩躁地走來走去。


    他的步伐匆匆,每一次的腳步聲都在空曠的房間裏回蕩,顯得尤為刺耳。


    宋夫人巳初進宮,離開時剛過午初。


    宮外探望隻需在酉初宮門下鎖前離開,既然想念家人,為何不多留一會兒?


    她到底在想什麽?


    蕭歸熙走到禦書房門口,手已觸及那冰冷的門扉。


    要來也是她來此處,他才不願意多走這麽一段路,讓她揪著冷嘲熱諷。


    於是,他推開門,吩咐小福子:“把宋悅笙叫來,朕要問她李婕妤之事。”


    “奴才遵旨。”


    ……


    後宮妃子需每日請平安脈,但原主嫌煩,便讓太醫每月初四來一趟。


    然而,經曆過宋悅笙幾次的死亡大動作,一直給原主請平安脈的太醫撂了擔子,換成了李紹欽。


    今日也巧,趕上了九刑司的差役前來詢問巧月。


    宋悅笙沒直接一邊診脈,一邊讓巧月回答差役的問話。


    “娘娘放心下官一介太醫不會出去嚼舌根?”


    差役剛離開,李紹欽便問道,言語之間帶著一絲輕笑。


    “放心的前提是李太醫染點兒血。”宋悅笙的眉眼彎彎,眼神中既有玩笑,又帶著幾分不容置疑的認真,“隻要李太醫讓本宮捅一刀,無論李太醫出去後說什麽,本宮都不與你計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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