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上班不久,胡宗南的副官打來電話,說總指揮已從信陽返回西安,想見一見武伯英。這從側麵說明,武漢會戰快要結束,中方已經做出了撤退的最後決定,現在惡戰不過是放棄前的掙紮。武伯英答應明早就去司令部拜見,敘舊報新。掛上電話,武伯英去蔣鼎文辦公室報告,明早要去拜見胡宗南。蔣鼎文有些驚訝,自己一介總鎮居然不知,錯愕中準了假。


    快下班時師應山打來電話,邀請武伯英吃晚飯。他知道電話已被監聽,就含糊問是否確定了地方,實際在問他是否確定了侯文選逃亡的地方。師應山也是聰明人,先說確定了地方,然後才說在陝北會館。武伯英很興奮,開車隻身赴約,師應山已在陝北會館備好了晚餐。武伯英一看幾樣菜品,商芝扣肉,橡子涼粉,幹炒八絲,洋芋糍粑,坐下來笑問:“都是商州菜,這是要給我送行?”


    “你最好還是不要親自去,我有些擔心你的安全。”


    武伯英知他真情,苦笑道:“我不去誰去,別人辦不好,如果不把穩,連根猴毛都別想撈到。”


    “你這樣急切,看來這案破了之後,真能立一件大功。為了上調中統局,跑這一趟,還是劃得來。”


    武伯英不置可否,問道:“那邊是什麽情況?”


    師應山給武伯英斟了一杯酒:“具體情況,我也不太清楚,不敢著實打問。侯文選回了老家,這個消息千真萬確錯不了,是商縣保警隊長汪增治說的。他原來也在警察局聽差,今年初才放了外任,和我是過命朋友。本來我提大隊長,準備選汪當副手,侯文選活動得緊,張毅那時候還在陝西,保舉他當副大隊長。張毅力挺,我就明白他已經被秘密發展了。為了平衡我這邊,把侯原來擬任的商縣保警隊長,叫我來推薦人選。侯文選是商縣人,當時定他回原籍工作,也是杭局長的意思。既然叫我選,那肯定就是汪增治,總算給他升了職。”


    武伯英笑著點頭,師在官場上比較圓滑。師應山捉起筷子催促吃菜,自己卻又放了下來。“我給汪增治打電話,根本沒提侯文選,倒是他先說的。侯把他位置占了,雖說去商縣升了官,畢竟和在西安不同,要說他心裏沒有點嫉恨不可能。侯文選回商縣老家休假避暑,找他安頓,看在我麵子上,給照顧了下。我沒動聲色,順著他的話說話,讓他不要計較以前,該顧的麵子還是要顧住。”


    武伯英拿起筷子沒有動菜,聽完也放下:“好得很,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師應山還想勸阻:“實際不必你跑一趟,我有辦法把他釣回西安。你放心,我有的是手段。隻要他一回來,你就抓了,我假裝不知道。”


    武伯英拒絕了好意:“現在這件案子,牽扯麵太大,就算把他抓住,在西安還是難免要出差錯。實際侯文選逃出西安,是我最希望的,要不然也不必處心積慮把他逼走。他藏得我尋不見,主使人也肯定聯繫不上,就通不了消息。在商縣把他一抓,沒人求情沒人滅口,是突破的好機會。”


    師應山是辦案高手,也同意:“確實比在西安好。”


    武伯英心急,站起來就要走:“那這樣,送行飯不吃了,回來慶功酒,我請你。”


    師應山一把將他拽住:“那不行,回來還不知是個啥情況。你甭忘了,我托你的事。效賢的冤魂,還要靠你超度。”


    武伯英聽言坐下來,有些動情:“行,我吃,光吃飯菜不喝酒,酒回來喝。學聖,這事不用你一再囑咐,效賢也是我的小兄弟,劉天章他該還的帳,賴不了。光他和侯文選搭把把,暗通消息把洪老五滅了口,就逃不了,肯定要把他咬死。”


    回到家中,武伯英就讓羅子春送玲子回家居住,理由是一起要出差幾天。羅子春雖不知出何差到何地,卻意識到要去辦大事,立刻照辦。武伯英又去了趟趙庸他們盤踞的旅店,得知軍統逃生洞一直沒有異相,更堅定了去商縣追捕侯文選的決心。雖然侯文選是整個環節的最後一環,但畢竟在異地躲藏,不是自己勢力所能到達,山高皇帝遠什麽事都有可能發生。如果發現徐亦覺真將宣俠父屍體運出城外,自己的推斷得到落實,那麽就可以直接拿下徐亦覺。從而抓住鏈條中段,提起來對摺上查下查,自然就會使案情真相大白,也逃不了他侯文選。但監視結果讓人失望,人贓不能並獲就不能給他定性,獨獨就隻剩侯文選這一條線索。如不緊急行動,侯文選聽到風聲覺得老家不把穩,再繼續南下躲藏,再要挖出來就是大海撈針般困難。那麽這條最後的線索也就斷了,給任何人都不能定性,不說給沈蘭、伍雲甫、周恩來乃至組織交代不了,給葛壽芝、戴笠、徐恩曾乃至蔣總裁都交不了差。那麽自己前一段在西安幾近瘋狂的行為,將會招來肆無忌憚的報復,也許不小心遺留的破綻,就會被無情地抓住並加以擴大。隻有抓住侯文選直至破獲整個鏈條,才能繼續隱蔽、生存乃至為組織出力,不然沒有好下場。


    武伯英再回到後宰門家中,羅子春已經先一步返回,不停詢問出差的地點和目的。武伯英隻說明天要去水陸庵放生,安排他去採購香蠟紙表。羅子春對這個解釋帶有極大懷疑,卻也不好再追根問底,到香蠟店買回了老處長安排的祭祀物品。武伯英淩晨三點多就推羅子春,他還睡得迷迷糊糊,被擰了兩把才完全清醒。二人簡單收拾,武伯英換上一身舊夏衣,羅子春身形較小,換上了武父留下的衣裳。武伯英還把父親早年間走鄉串村收購古董的一套行頭,褡褳、銅鈴等物,一股腦裝進了汽車。帶足了盤纏,鎖好了門戶,羅子春駕車,沒開燈悄悄向南門而來。把守南門的軍兵是胡宗南部隊,武伯英聲稱公幹,趁連長驗看證件之機,給了他兩個信封。一個沒有封口,裏麵是一遝鈔票,讓他替自己請辛苦的弟兄們喝茶。一個封口嚴密並打了火漆,囑咐轉交總指揮副官,事關機密要務必須親手傳遞。誤了大事長官怪罪下來,輕饒不了要吃軍法,連長滿口答應一定辦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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