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郎子聰的表情,朱琳澤就猜到了什麽,他指了指自己的臉,解釋道:


    “我是漢人,這迷彩是從阿帕切人那裏借用的。”


    聽朱琳澤一口地道的中原漢語,郎子聰這才舒了口氣,躬身抱拳:


    “小人郎子聰,拜見大人。”


    朱琳澤看向郎子聰,打量了片刻,淡笑道:


    “果然和朗大師有幾分相似。”


    郎子聰眼睛亮起,臉上帶著急切之色問道:


    “家父一切可好?”


    “坐吧,”朱琳澤按了按手,肯定地答道:


    “他很好,不過為了找你,已經來到了美洲,此刻正在聖迭戈灣的帆船上。”


    “啊!”青年呆愣當場,下一刻,各種情緒湧上心頭,有驚喜,有羞愧,又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朱琳澤心中疑惑,聽到父親到來,理應高興才對,他開口問道:


    “怎麽,你不希望見到朗大師?”


    “不,不是那樣的……”青年連連擺手,猶豫片刻後歎了口氣:


    “我年少時輕狂無知,對家中的蠅營狗苟感到厭煩,總認為男兒誌在四方,而西方的世界多彩多姿,才是闖蕩的天地。


    因此,就瞞著父親當了水手,上了馬尼拉帆船。


    可到了美洲才知道,這裏不是天堂,而是人間煉獄。”


    說到這裏,他突然著急起來:


    “大人,你們是如何登的岸?千萬不可隨西班牙人去阿卡普爾科。”


    “阿卡普爾科?你們不是先去的羅克塔島麽?”


    青年一愣,幾秒後點頭:


    “剛到美洲的時候的確會去一個島,不過幾天後就會被送到阿卡普爾科,然後轉運到墨西哥城的奴隸市場被賣掉。”


    “你是哪一年到的美洲?”


    “五年前,也就是天啟七年。”


    1627年?難道那個時候加斯帕爾還沒有打算建設羅克塔島?朱琳澤沉吟片刻收回了思緒,開口寬慰道:


    “放心,船已經被我奪下來了,現在我們稱之為炎黃遠征獨立團。”


    想到昨晚這幫人的戰力,郎子聰就信了幾分,他胸膛起伏,情緒變得激動:


    “炎黃遠征獨立團,這……這是我漢人的隊伍?”


    “不錯,大部分都是漢人,不過也接受俘虜和美洲的印第安人。”說著,朱琳澤指了指市政廳門口:


    “你看,我的護衛裏不就有阿帕切族的戰士。”


    郎子聰看了一眼門外,隨即興奮道:


    “也就是說這支隊伍是我們漢人主導的,不屬於任何本土勢力,也不屬於西洋番子?”


    朱琳澤皺了皺眉:


    “怎麽,這些冷營長沒和你說?”


    “說了。”郎子聰的臉色羞愧,微微搖頭,苦笑道:“在美洲受過太多欺騙,小人變得不再輕信。夜裏雖然答應那位冷大人配合進攻,可……”


    聽郎子聰說完,朱琳澤才明白,他配合的初衷是想借外部的力量擊敗穀中的白人,然後帶領卡維亞人和冷秉的勢力談判。


    底線是卡維亞人不再被奴役,最好可以談成共治。


    聞言,朱琳澤重新打量著郎子聰,平淡地問道:“現在卡維亞人都聽你的?”


    郎子聰點了點頭,語氣沉穩地說道:


    “投降白人的卡維亞貴族都被清洗掉了,由於工匠們都聽我的,而傀儡軍沒了白人和貴族的指揮也都紛紛倒戈,現在所有卡維亞人共同推舉我做他們的代言人。”


    華人到哪都可以生根發芽不是沒有道理的……朱琳澤點了點頭,不過還是帶著調侃的語氣問:


    “既然如此,你為何帶著卡維亞人去攻擊箭樓,這不是以卵擊石麽?”


    郎子聰臉頰抽搐,無奈苦笑:


    “沒有火器就沒有談判資格,軍械庫已經被炸,幾個作坊也被大人的手下占領,要想弄火器隻能去棕櫚林。”


    “想法不錯。”朱琳澤為郎子聰倒了杯水,然後問道: “那麽接下來你有什麽打算?”


    “這還有什麽好打算的,父親在大人手下效力,獨立團又是我漢人的軍隊,我自然希望加入。”說著,郎子聰再次躬身作揖:


    “還望大人不棄。”


    朱琳澤微微抬手,示意他坐下,待對方局促地坐下後,才開門見山地說道:


    “目前獨立團初到美洲,需要一個穩定的根據地。


    這棕櫚泉是個好地方,我打算在這裏落腳。”


    郎子聰點了點頭,如釋重負地說道:


    “如此甚好,若是大人不入駐棕櫚泉,待白人重新殺回,僅靠我帶著這些卡維亞人,根本守不住。


    而且,剩下的卡維亞人都很質樸,隻要把他們當人看待,其實很好相處。”


    見郎子聰如此上道,朱琳澤也不廢話,直接開口道:


    “好,那你出去打個招呼,約束好卡維亞人,至於山脊的炮台和棕櫚林裏的箭樓就交給我們。”


    “大人放心,我這就去安排。”郎子聰立馬起身,作了個揖,就快步走了出去。


    接下來的進展十分順利。冷秉持槍押送著幾名白人貴族,一路喊話,沒多久,箭樓和炮台上的士兵就開始繳械投降。


    投降的原因有幾個,首先這些白人士兵都是被雇傭來打仗的,也就是所謂的拿錢辦事,可現在雇主都被抓了,繼續打下去找誰拿工錢?


    其次,所有的糧草和馬匹都在穀內,就是想死扛也扛不了多久。


    另外,這科齊拉山穀的外圍不是高山就是沙漠,沒有水和馬,往外跑就是找死。


    幾個小時後,上百個投降的士兵陸續地被押到了市政廳門口的台階下,和之前被俘的白人跪在了一起。


    冷秉快步上了台階,進入客廳時,發現幾個主要的負責人都到了。


    朱琳澤朝著冷秉招了招手:


    “過來坐,就差你了。”


    等眾人各自落座,朱琳澤才肅聲開口:


    “我們已經拿下了科齊拉山穀,占領了棕櫚泉鎮,但現在還不是慶祝的時候,眼下有幾件重要的事情需要和大夥商議。


    第一:據雅各布說,他們每建設一個駐點,都會在重要的地方埋上炸藥,一旦守不住,就會引爆毀掉駐點,所以我需要大家盡快把炸藥的埋藏地點找出來。


    第二:目前山穀洞門大開,一旦有尼德蘭的采礦隊回來,我們沒法快速控製,這很被動,所以我要求盡快接管炮台和棕櫚林的箭樓。


    第三:請諸位約束好自己的隊伍,強化紀律。別在戰場上活下來了,卻因為違反紀律被我砍了腦袋。


    最後,對於隊伍集結的事情,我也想聽聽大夥兒的意見。”


    聞言,眾人的表情都凝重了起來,冷秉率先說道:


    “團長,剛才去押解俘虜,我順便把南北的山脊都檢查了一遍,的確發現穀口的山壁上被鑿出了好幾處大的孔洞。


    但由於時間緊,沒有進去探查,我估計那裏就是炸藥的埋藏點。”


    “這有啥好估計的。”袁天赦擺了擺手,用牛眼瞪著郎子聰:


    “你不是一直在這嗎,而且還是工匠的頭頭,難道不知道番子把炸藥埋哪了?”


    郎子聰麵露難色,搖頭說道:


    “我到這裏隻有兩年,來的時候,整個山穀的建設已經完成得差不多了。


    以白人的性格,不會讓參與這事的卡維亞人活著,能知道的恐怕隻有總督、鎮長和治安官。”


    見眾人的目光投來,郎子聰接著說道:


    “總督是一個尼德蘭的猶太人,叫雅各布,目前不在穀內,治安官昨夜已經戰死,現在知道這事的恐怕隻有鎮長。


    鎮長名為保羅.尚特魯,是一個法蘭西人,金頭發穿藍色天鵝絨的睡袍很好認,此刻就跪在台階下。”


    朱琳澤隨即看向門口的張豹:


    “傳令,讓米雨真帶人對保羅和丹尼爾進行刑訊,盡快找出炸藥的埋藏地點,讓他注意分寸,人還有用,別弄死了。”


    “是。”張豹領命正要離開,可又聽朱琳澤說道:


    “另外,讓祖天翰帶著兩個阿帕切人去懸崖上的湖邊巡查,若是找不到,就駐守在上麵,不許任何人靠近。”


    等張豹離開,冷秉似乎想到了什麽,驚訝道:


    “團長的意思是,這堰塞湖邊也安置了炸藥?”


    “這麽大的峽穀,除了圍堵穀口後炸毀懸崖上的堤壩,我實在想不出來還有什麽辦法可以快速毀掉。”朱琳澤點了點頭,說出了自己的猜測。


    見第一件事情落實下來,眾人心裏踏實了些,陳雄開口建議道:


    “我的想法是盡快出一個炮兵小隊,接管山脊兩岸的炮台。


    每個炮台的炮長由突擊小隊隊員擔任,剩下的人員從阿帕切人和卡維亞人中選取。


    對於火炮的射擊培訓在船上都練習過,咱們的人沒有問題。”


    朱琳澤看向郎子聰:


    “你怎麽看?”


    “人可以從我的學徒裏出,無論是忠誠度還是對火器的熟悉都還可以。


    另外,平時我也教了他們一些簡單的漢語,聽懂沒問題。”事關山穀安危,郎子聰不假思索地就答應了下來。


    “好,那就從第二小隊抽調6人,阿帕切族抽調12人,剩下的30人從卡維亞人中出。”說著,朱琳澤看向袁天赦:


    “袁營長,這個事情你來安排,記住,傳授火炮使用的同時,別忘記教授紀律。”


    “嘿嘿,團長放心,他們背不下來,我就讓他們抄兩百遍。”袁天赦咧嘴一笑,拉著郎子聰就出了客廳。


    接著,朱琳澤在茶幾上攤開地圖,開口問道:


    “對於部隊的集結,你們怎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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