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局結束,楚世軒的心緒還沒有完全鎮定。洪江將黑卡還給他,並直白地詢問楚世軒之前承諾的大禮指的是什麽。


    楚世軒的臉色越發暗沉,情緒也有些低迷。


    洪江再次追問,楚世軒這才緩過神來,說:“你放心,給你的大禮已經準備好了,明天白天你就會收到。”


    洪江的臉上露出欣喜的笑,再三感謝過後,兩人便分開了。


    回雲溪苑的路上,楚世軒一直心不在焉,過路口的時候差點因車速過快而翻車。


    驚魂未定的楚世軒將車停在路邊,鎮定自己的心緒。


    喬振強,喬岩……


    這兩個人的名字一直在他的腦海裏循環播放,這一刻,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無助。


    資料上還顯示,喬振強在幾年前曾做過心髒搭橋手術,患有高血壓、高血脂等老年病。就算讓他捐獻造血幹細胞,他也未必能通過捐獻前的體檢。


    如果喬振強不符合捐獻條件,那唯一能救若卿的就隻有喬岩。


    喬岩是個什麽樣的人,楚世軒比誰都了解。


    她那般歇斯底裏地想和他在一起,她又怎麽會願意捐獻幹細胞去救若卿。


    就算她知道若卿是她同父異母的姐姐,她也一定不會甘心。


    結局似乎早就注定,沒有任何可轉圜的餘地。


    楚世軒的雙手重重地捶向方向盤,深夜馬路上,這輛限量版勞斯萊斯發出刺耳的喇叭聲。


    “為什麽,老天爺為什麽要捉弄我?”楚世軒的身體在不停地顫抖。


    喬岩怎麽可能會答應救若卿,她甚至巴不得若卿早點離開,好徹底“戰勝”這個讓她屢次吃敗仗的情敵。


    楚世軒咬著牙,默默在心裏痛罵自己:“造成這一切的人原來自始至終隻有一個人,就是我!如果當年我沒有離開孤兒院,我就一定能等到若卿回來;如果我沒有跟著爺爺找來的那對夫婦離開,我一定可以守在若卿身邊;如果我沒有認錯人,喬岩也不會愛上我;如果我沒有回國繼承楚氏,大哥就不會因為恨我傷害若卿……”


    “所有這一切的根源都在我……”


    楚世軒無助地趴在方向盤上,這是他第一次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淚水如洪水一般傾瀉而下。


    如果這該死的一切都沒有發生,那麽現在,他一定挽著若卿的手在她喜歡的小島上幸福地生活著。


    手機鈴聲響起,將楚世軒的思緒拉回現實。


    收拾好情緒,擦了擦臉頰的淚水,楚世軒接起電話。


    “爸爸……”允諾稚嫩的聲音響起,“你去哪兒了,怎麽還沒有回家?”


    楚世軒的心頓時安寧下來,“允諾,都這麽晚了,你怎麽還沒睡?”


    “爸爸沒回家,媽媽也不在,允諾睡不著,也不敢睡。”


    “齊敏叔叔呢,他沒有哄你睡覺嗎?”楚世軒問。


    允諾結結巴巴地說:“唔……齊敏叔叔哄我了,可……可我還是不敢睡……”


    “為什麽啊,在爸爸眼裏,允諾是個勇敢的男孩,為什麽不敢睡啊?”


    允諾的聲音帶著些委屈:“媽媽突然不在身邊,允諾害怕睡著後再醒過來,爸爸又不在身邊了。”


    楚世軒急忙安慰他:“怎麽會呢,爸爸隻是工作有點忙,所以才沒有趕回家陪允諾睡覺。”


    “你們為什麽都那麽忙,忙得連回家睡覺的時間都沒有嗎?”


    麵對楚允諾溫柔地質問,楚世軒竟回答不上來,隻能說了句:“爸爸現在就回去,你等等爸爸!”


    掛完電話後,楚世軒長長歎了口氣,將所有負麵情緒都壓了下去。


    車子啟動,穩穩地朝著雲溪苑的方向開過去。


    停好車,洗完澡,穿上家居服,楚世軒走進允諾的房間。


    允諾還睜著水汪汪的大眼睛,躺在床上等著他。


    “爸爸來了……”楚世軒笑著坐到床上,靠著楚允諾的身體,將他摟在懷裏。


    允諾緊緊抱著楚世軒,口中喃喃地說:“爸爸,你是不是不開心?”


    “為什麽這麽問?”


    “我是你的兒子,我能感應到你不開心。”楚允諾仰起頭看著楚世軒。


    楚世軒捏了捏他的小鼻子說:“你才這麽小就有心靈感應了?那你說說爸爸為什麽不開心啊?”


    楚允諾眨著大眼睛,嘟囔著說:“因為媽媽……”


    “媽媽?”楚世軒有些疑惑。


    “就是因為媽媽……”楚允諾肯定地說,“媽媽是不是生你的氣,離開你,不要你了?”


    有這麽一瞬間,楚世軒有些想發笑。


    允諾這孩子像個小大人一般,雖然楚世軒知道他隻是隨口說的話,並沒有什麽其他含義。可為什麽從他稚嫩的聲音裏感受到一股被拋棄的悲涼呢。


    楚世軒急忙否認:“媽媽沒有生氣,也沒有不要爸爸呀!”


    楚允諾信誓旦旦地說:“爸爸,您就別逞強了。媽媽隻是在鬧小女孩脾氣,隻要您多在她麵前說幾句好話,她就會回家的。”


    “多說好話就行了嗎?可爸爸在她耳邊說了好多話,她就是不理我該怎麽辦呢?”


    “唔,這個嘛!”楚允諾轉動著黑黑的眼珠說,“那她想要什麽,您就給她什麽,陪著她,哄著她開心,不要讓她難過,她就會回來的。”


    楚世軒笑著看他:“你從哪裏學到這些哄女孩子的手段的?誰教你的呀?”


    楚允諾一臉驕傲地說:“我們班的那些小女孩都這樣的呀,她們喜歡跟我玩,因為我會誇她們漂亮,會說好多好聽的話,還會給她們帶好吃的。媽媽就是長大後的小女孩,所以她也一定會喜歡別人誇她,哄她的呀!”


    楚世軒忍不住“撲哧”一下笑出了聲,他輕輕在允諾的頭上拍了一下,說:“爸爸明白了,爸爸一定會滿足你媽媽所有的要求,哪怕……”


    他停了下來,沒有繼續說下去。


    他想說,哪怕前麵的路荊棘滿地,哪怕在前進的路上丟了命,他也會給她一切她想要的東西。


    允諾的眼睛有些睜不開,一個哈欠一個哈欠地打著。


    楚世軒讓他躺下,他靠在床頭,拍著他的身體,哄著他入睡。


    熬到這麽晚,已經到這孩子的極限。剛躺下沒一分鍾,他便睡著了。


    楚世軒沒有立刻離開房間,他輕輕地撥弄著散在允諾額間的碎發,看著這張和若卿別無二般的臉,心裏如壓著一塊大石頭一般難受。


    允諾還太小,從他體內提取造血幹細胞的風險實在太大。


    這孩子這麽愛他的媽媽,如果讓他知道,若卿現在正躺在醫院裏等著幹細胞移植,他也一定會不顧一切救他的媽媽。


    楚世軒的眼眶逐漸變得通紅,連孩子都知道喜歡一個女孩子就要給她想要的。他卻在糾結猶豫,沉溺在過去的痛苦裏責備自己。


    糾結、自責隻是在浪費時間,現在楚世軒唯一能做的,就是拋開一切,哪怕最終失去所有,也一定要把若卿從鬼門關拉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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